顾白揉揉手腕淡笑，目光平静, 语气平静，但却有一种让人心脏收缩的冷意, 令殷漓呼吸停滞。

“你一直在骗我……从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 你就在骗我, 你告诉我的曾经，根本就是不完整的。”

殷漓整个人僵硬，目光忧郁的看着顾白, 藏在袖子下的手握了握拳头，半晌才哑声开口。

“对不起……我不告诉你，只是因为有些记忆对你来说，不记得更好……”

“为什么不好？我自己的记忆, 好与坏，都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凭什么替我决定？”

顾白冷笑, 不管有没有曾经的记忆，他都可以肯定，他不会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充满了太多的隐瞒和欺骗, 还有那些隐藏的恶意。

环顾四周偌大的仙宫，顾白不再掩饰，轻笑。

“你不用再编故事了，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而且，你也没相信过我，我不相信这段时间我想尽办法从侍者仙娥的口中套取信息的行动你没有发现，毕竟你是仙界之主，神通广大……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不阻止我呢？让我猜猜……”

顾白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在思考，轻笑的声音让殷漓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待几息之后，顾白才将揉着太阳穴的手放下，目光重新看向他，慢条斯理缓缓道。

“我想……你是不是也在试探我呢？你在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失忆了，但是你为什么又要这么试探呢？这样不是会让我怀疑你吗？这不是会得不偿失吗？”

“所以……我又猜，你是不是对我设了一个局呢，如果你确认我真的失忆了，那么这个局就到此结束，如果我没有，那么或许这个局才刚开始，这个过程真是无比的复杂，不过你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你只是想抹掉我对夜苍的记忆对吗？”

缓慢的声音语气依旧平静，可却让殷漓心头升起一股恐惧，他的呼吸再次停顿，他看着顾白，几乎语不成调，颤抖。

“你…都，都还记得……”

“不，我是真不记得了……”

顾白摇头，清澈的眼眸还是那般清澈的能够倒映人的身影，可却十分空灵，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倒映人的同时吸走人的灵魂。

他一面继续保持微笑，一面徐徐开口。

“我的确已经不记得曾经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你口中的殷百骨，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遇到夜苍了，并且……我还爱上了他。”

殷漓猛地的抬起头，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冰冷。

顾白看着他的反应，脸上的笑容更大。

“如果我没有遇见夜苍，说不定我就相信你说的故事了，那么完美的一个谎言说的跟真的一样……不过，就算我相信你的故事，相信自己就是殷百骨，可我不相信殷百骨和殷漓的爱情。”

最后的话就像一把尖锐的短刃，扎进殷漓的胸膛，将他的心脏搅成一团碎肉，像曾经一般再次疼痛起来。

他看着顾白带笑又平静的脸，那清澈的眼眸和曾经一样，连那份隐藏在笑容下的冷漠都一样，一样的令他难以呼吸，摧毁着他的意志和灵魂。

殷漓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然后却又低低笑了，笑声充满苦涩，还有执着，他伸手抚摸着顾白的脸庞，眼中是令人心惊的疯狂，温柔笑。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你说的对，我只有一个目的，抹除你对夜苍的记忆，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还是以后，我绝不允许，你还记得他……”

顾白拂开他的手没说话，沉默的表达的自己抗拒。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从远处爆发出来的巨大的声响，整个仙宫忽然震动起来。

顾白在一瞬间感觉到灵魂中与夜苍的联系恢复，眼中迸发出惊喜，殷漓则目光紧缩，接着外面慌慌忙忙跑进来一个侍卫跪下禀报。

“帝君，不，不好了，封印破了，夜苍逃出来了，整个九幽深渊看守的人全部殒灭了，帝，帝君，现在怎么办……”

侍卫脸上惨白惊恐，哪怕跪在地上，身体也害怕的快要跪不稳，双腿打颤。

“先让人拦住！立刻通知各长老去朝殿等我……”

殷漓阴郁吩咐。

“可，可是……是，属下遵命。”

那侍卫听到吩咐虽有为难之色，但也只能听从命令赶紧下去，此时此刻也没有其他办法，唯有听命行事。

等那侍卫慌忙离开，顾白才再次看向殷漓，明亮的眼睛弯起，清秀的脸庞竟显出几分妖异微笑。

“殷漓帝君，我觉得你可以考虑现在将我放了，否则我想我那男人或许会杀光你们所有人的……”

“你不是他的人！不是！”

殷漓猛地打断顾白的话，周身的气息再次冰冷起来，一瞬间将整个宫殿除了顾白意外的东西和侍者仙娥冻成冰雕，才颤抖着身体拂袖离开。

顾白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环顾整个仙宫，冷笑。

他还有件事情没有告诉殷漓，那就是这个世界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是自己，如果他真的是殷百骨，他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心甘情愿的被这些人耍得团团转。

……………

既然已经摊牌，顾白自然也不会再伪装下去，见到殷漓之时不再掩饰自己的抗拒和冷漠，这种表现令殷漓十分痛苦，但他却仍旧十分执着，每日都来找虐。

做了那么多次任务，顾白并不意外殷漓会有这种表现，就算他是仙界帝君又如何，他到底是一个人，一个曾经从凡界修炼成仙的人，拥有人的七情六欲。

本来的双修大典在夜苍的忽然释放下不得不取消，整个天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而严肃。

虽然顾白无法走出寝宫了，但是从伺候的侍者仙娥脸上，他依旧能够猜到，外面的夜苍恐怕给这些人制造了不少麻烦和恐惧。

只是他能够通过契约的原因感觉到夜苍的气息了，但却仍旧没法见到对方，顾白无法行动，只能耐心等待，他此刻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事实上，外面的情况比顾白的猜测更加紧张严肃，整个仙界的人已经处于人人惶恐的状态。

夜苍的疯狂和恐怖大家早已在千年前领教过了，九幽深渊三千年的烈火焚烧都没把他烧死，现在一朝回归，力量更胜从前，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那个疯子岂会放过他们？

大殿上众仙者人人自危，想到曾经的惨状，简直背脊发凉。

“帝君，夜苍那疯子要的不过就是百骨仙君而已，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咱们……咱们把人给他吧。”

众仙者盯着殷漓阴郁的眼神硬着头皮异口同声谏言。

不能怪他们怂，任谁经历过三千年前的事情都得这样，面对夜苍这种人，根本不能硬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