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桐站在卫生间里,缓慢地调动浑浊的思绪。
他想着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在我睁开眼睛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Christie的笑声,想起铺天盖地的血腥,想起那些狰狞得宛如丧尸一般的怪物蹒跚着抓住他的手脚,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
他是被咬死的。
被那些蜂拥而上的“行人”,一口一口咬死在了污浊的黄昏里。
印桐站在潮湿的卫生间里,低着头,看着纤细的水流汇入漏水口狭小的缝隙。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身体已经冻得失去知觉,饥饿感和眩晕感不约而同地挤压着他空无一物的胃袋,逼着他踉跄着扑向几步外的洗手池。
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呕吐声,胃部紧缩着,就像有只手正压着他的舌苔、伸进他的喉咙、将他胃里残存的汁液一点一点抠挖出来。
印桐撑着仅剩的意识抹开了水龙头的开关,清水咆哮着涌出管道,将池子里的呕吐物冲得一干二净。
他喘着气,竭力压制着隐隐作痛的胃。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的卫生间里安静而冷清,轰鸣的水流声渐次逝去,只留下轻细的水滴。
“滴答。滴答。”
印桐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正常。
他在这间空荡荡的卫生间里感觉到了另一道视线,对方安静地注视着他的丑态,就好像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猛地抬起头,弥漫着雾气的镜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白茫茫的视野尽头。
它摇晃着臃肿的身躯,踉跄着向印桐走近,漆黑的身影带着一种诡异的笨拙,又莫名地令人熟悉。
——兔子?
印桐忍不住伸手抹开镜面上的水雾,然而徒劳无功,他依旧看不清镜子对面的场景。
那里就像存在着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里,一只用蹒跚直立着的兔子,正握着小巧的消防斧。
它就像一道漆黑的鬼影,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渐次闪现在镜子对面。
印桐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甚至无法倒退上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突然出现在镜子前,抬手扬起了漆黑的斧头。
——来不及了。
极近的距离里,印桐仰着头,看着兔子的斧头劈向他的脑袋。
……
“咔嚓。”
“咔嚓。”
光滑的镜面上渐次裂开细小的蛛网,印桐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后背紧贴着潮湿的砖墙。
他急促地喘息着,手脚还在微微发抖,视野里的兔子像是完成任务般停止了破坏的动作,努力地转动着消防斧,将它从玻璃的裂痕中拔了出来。
印桐看着它垂下笨拙的手臂,安静地站在了镜子对面。
就像一副诡异的挂画。
他犹豫了半晌,挪着步子缓慢地蹭回了洗手台边。
除了面前裹着黑雾的兔子,一切都和几分钟前没有差别。光滑的镜面冰冷阴湿,用指腹滑过,还能抹开一道浅浅的水痕。
——就像是蒙着雾气一样。
印桐深吸了一口气,缓和着自己过速的心跳。
在日常中揉杂黑童话的故事并不少见,至少在新纪元后的恐怖游戏里,丧尸和鬼娃娃已经成了相当普遍的题材。从格林童话到安徒生童话,能黑的故事早就被创作者们黑了个遍,人们耳熟能详的happy ending十有**都遭到了魔改,反派和主角立场互换更是这种作品中常见的副菜。
所以恐怖游戏中遇到只拎着斧子的兔子,应该也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
印桐放下马桶盖,耷拉着脑袋坐在上面。
他心想,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