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在楼上待着?”他问。
董天天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他说:“不能光我们在楼上待着啊,闻老师一个人待在楼下,黑灯瞎火风雨交加,听起来都可怜死了。”
“说得就是啊,”聂霜双也掐着嗓子,故意学作窈窕女郎的模样娇声嗲气,“孤单的夜里,我们怎么能抛弃闻老师独自玩起来呀~”
“……”
闻秋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心想你们都从哪学来的这些东西。然而批评教育的话尚未说出口,便先迎来了董天天好奇的追问。
“你刚才在想什么?”
“什么?”
“你刚刚,”董天天裹在毛毯里,就露出一个头,单手拦着他的腰,轻笑着问道,“一个人站在窗户边上想什么呢?”
闻秋沉默了片刻,低头对上聂霜双那双稍微有些担忧的眸子,思维一转便想清楚了这俩人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一时间只觉得心脏里泡满了温热的血液。
他说:“没想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这回停电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聂霜双眨了眨眼睛,低头把脑袋埋进两个大人怀里,他说:“你现在担心也没用啦,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也要等电力恢复了再说。”
“也是,”闻秋揉了揉怀里的两个小脑袋,“这种事情确实要等到终端恢复运作了才能查出来。”
“毕竟,现在可是个由网络支撑的时代。”
第40章 .雨夜(三)
21:45,花园小区。
水声淅沥。
十几分钟前中央城恢复了电力供应,明亮的灯光和中央空调一同温暖了这座冰冷的城市。印桐面无表情地清理了被自己吐得相当糟糕的地面,摆着两条腿晃晃悠悠地蜷进了浴缸里。
他被冻得几乎走不动路,手脚僵硬甚至感觉不出水温,好在浴缸的控温系统并没有跟着因为电力系统的崩坏而一起罢工,打开自动调节后,还能勉强提供一点“冬天的温暖”。
雾气氤氲,印桐蜷缩在浴缸的一角,仰头看着自己左手的手指。
一共五根,没有纹身没有疤痕,苍白的皮肤下包裹着纤细的骨节,看上去修长又干净。
他垂下睫羽,无意识地摩擦着食指的指根。
傍晚刚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在客厅里看到的那个怪物就是毫不留情地咬断了这个地方。
人类所产生的幻觉大多依托于潜意识里多重现象的叠加,他们不具备凭空捏造的能力,所有的想法都在现实中有迹可循。他们的思维是局限的,想法是闭塞的,所以印桐之前看到的幻觉应该来源于他的记忆——他是见过这种东西的,也许是在现在,也许是在曾经。
也就是说,他看到的那个“养蛊现场”,那一地的尸体,那个断了一根手指的怪物,都曾经真实地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人脑具有一定的短时记忆和长时记忆,通俗来讲,就是现在能想起来的记忆,和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的记忆。倘若那些可怖的场景并不是印桐短时记忆的产物,那么它们八成来自于他的长时记忆,也可能来自于被他遗忘的过去。
也就是说,他的过去可能存在一间黄昏下的教室,教室内满是恶作剧的涂鸦,教室外巨大的布偶兔子捅死了一个少年。有人蘸着血在走廊的墙上写下倒计时,有人爬上钟塔敲响了古老的钟,有人从屋顶一跃而下磕在冰冷的花坛上,有人打开了校园广播,却始终没办法说话。
也可能存在一条丧尸横行的街道,无数颗眼珠钻出干枯的泥土,转动着黏腻的视线寻找残存的猎物,缺了一根手指的怪兽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饥不择食地狼吞虎咽。
还可能存在着一身血的Christie,和从头到脚都干净至极的安祈。
印桐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指,扯着唇角笑了笑。
这哪像是“过去的记忆”,他想,这简直就像恐怖游戏。
没关紧的水龙头里落下细小的水珠,淹没在积满水的浴缸里,又顺着印桐抬起的手臂溅落在卫生间的地板上。他蜷缩在浴缸的一角,抱着膝盖看着自己搭在浴缸边的手腕,他想起白天有个漂亮的年轻人曾温柔地亲吻过它,柔软的唇瓣落在那颗殷红的血点上,就像在亲吻他皮肤下炙热的血液。
安祈说:“我会保护你,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他说过:“你随时可以打给我,”于是印桐抬起手,拨通了他留下的电话号码。
……
同一时间,皇家公馆3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