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谷雨留到现在了，毕竟谁也没料到顾七巧的婚事这般的波折，先是挑来挑去耽误一年，后来贵妃死了要守孝一年，现在好容易出了孝，又赶上太子的国孝。

顾九曦一时间有些感慨，原先在家里的时候，她见了谷雨反倒是要小心伺候，从来不敢大声说话，谷雨对她很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言语里非但没半点尊敬，甚至也没当她是小姐。

顾九曦从思绪里回来，冲她淡淡一笑，“你倒是也跟先前没什么差别。”

谷雨客客气气的道谢，将请柬捧给顾九曦，脸上露出一点苦笑来，“说起来我们七姑娘可没您命这么好，在亲事上这么多波折，好容易说了人家……唉，”她叹了口气，“原本婚期都定下了，还专门请了钦天监的人合了成亲的日子，连嫁妆都备好了，没想偏偏太子去了。”

顾九曦安慰两句，“这事儿谁也想不到，好在两家都要守孝，倒是不怕再有什么了。”说着，她看了眼请柬，“明年二月十五的婚期？有点赶了。”

谷雨急忙点头，心里也是连声的叫苦，“谁说不是，只是也没法再拖下去了。这一年要守太子的孝，不能成亲，过年也是不能成亲的，再拖下去七姑娘就要十八了，也只能在二月里头选个日子嫁了。”

顾九曦叹息一声，像是忽然想到一般，问了句，“你可说好人家了？早先在国公府的时候，府里不少人都看上你了，怎么你也还没出门子？”

谷雨一脸的苦笑，她是真苦，如今她都二十四了，还没嫁出去，原先那些羡慕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全变成了冷嘲热讽，什么“太会挑人了”，“眼光太高”，“在夫人身边伺候可不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人”，“怕是看上老爷想当姨太太吧”。

这等话停在她耳朵里，竟像是直接刺到心里一样。

“我明年便二十五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顾九曦，谷雨反而能说出来埋在心里的痛苦和抱怨。

兴许是这一位姑娘跟三太太不合，在将军府里说出来的话，永远都不会传到三太太耳朵里的关系。

“太太想叫我陪着七姑娘一起去她婆家，找个……好帮衬七姑娘。”

“这倒是不太容易，”顾九曦沉吟片刻道：“她许的那家究竟是个什么人我也不太知道，不过我这府里，外院但凡能说得上话的，差不多都过了三十了，这样的人……怕是屋里早就有人了。”

“谁说不是。”谷雨眼圈已经有点红了，“我又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貌，如何能……况且又不是进去就能找人嫁了的，再等上两年，相互看一看，我……”谷雨说着就掉了两滴眼泪。

顾九曦劝了两句，“你也别太过伤心了，总是能找到的。”

谷雨摸了摸眼泪，“我失仪了，夫人莫怪。”

顾九曦毫不在意摇了摇头，又问：“青仰的婚事可曾定下来了？”

谷雨摇了摇头。

“怎么这样慢？”顾九曦诧异道：“他今年也都十九了，就算不着急成亲，也该说定了。”

“我不过一个丫鬟，也不知道夫人跟老爷究竟是怎么商量的，兴许是想等他考上举人，找个好的吧。”

顾九曦若有所思，算了算道：“考举人可没那么容易，中举人得考乡试，三年才一次，还得两年呢。”

谷雨很是惊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还得两年？那少爷岂不是要过三年才得说亲事了？”

顾九曦点了点头，拿起帖子看了一眼，吴氏的心就是这样大，两年之后乡试？那时候想必皇位争的越发激烈，科举也是有三分风险在里头的，不过青仰多半是考不上的。

“帖子我收了。”顾九曦对谷雨道：“到时候我是必去的，你放心回去回话便是。”

谷雨很是有眼色的站了起来告辞，顾九曦又叫丫鬟送她出去。

谷雨上了马车，出了将军府的大门，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来方才顾九曦说的那句话来，“……还有两年……”

少爷还得三年才能迎娶正室，若是她现在……当了少爷的妾，三年之内都没什么后顾之忧的！若是能生下长子来……

谷雨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猛地清醒了过来。不行！太太那人最是心狠手辣，少爷若是在成婚前就有了孩子，太太必是要杀人灭口的。

可是……若是不要孩子呢？

谷雨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颜色好，就是现在年纪大了，也比府里众多不到二十的小丫鬟们强上许多。况且夫人一直看少爷看得紧，少爷长到这一十九岁是从来没见过荤腥……谷雨相信自己的手段，就算暂时没孩子，也能在新夫人进门前笼络好少爷的心。

谷雨又想起夫人来，若是夫人知道她爬了少爷的床……怕是要打断她的腿的！

可是……难道真的要等到明年陪着小姐去外头吗，那个时候她已经二十五岁了，那时候就算要嫁，多半也是死了夫人的鳏夫，家里说不定还得有个孩子，与其这样，不如搏一搏少爷……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怎么能在爬了少爷床之后不被夫人打死……或者说，怎么能看起来不像是主动爬床。

对于谷雨的这般心思，顾九曦分毫不知，这辈子三房跟她都不会再有太大交集了，现在稍稍关心一下，也不过是因为在夺嫡这段时间里不能太过被动回梦千年,初唐。

眼下在谷雨这里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多半是因为太子才死没多久，众人都在观望，还没出手的缘故，等到这个夏天过了才是开始真刀真枪的时候。

顾九曦又回了内院，女儿的澡已经洗好了，奶娘刚给她穿好衣裳。一看见女儿，顾九曦脸上顿时绽开微笑来，笑眯眯的过去抱了女儿，放在自己的大床上逗弄。

露瑶在一边伺候着，笑道：“这会儿还不会爬呢，多睡睡才能长大。”

正说着话，孟德笙从外头进来，露瑶见了急忙行礼，又给端了凉茶这才下去。

孟德笙靠在床上，将女儿放在自己身上，笑道：“沉了不少。”

“将军怎么这会儿回来了。”顾九曦坐在他身边，看着女儿不叫她跌下来。

孟德笙道：“方才来人了？”

顾九曦点点头，“我娘家三房的人，说是来送请柬的，三房七姑娘的婚事定在明年二月十五了。”

“这么早就来送？”孟德笙有些疑惑的问道。

顾九曦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的，比方七姑娘拖了两年，年纪着实是有些大了，请柬早点发出去多半是为了不叫人说闲话。不过这番缘由倒是不好跟将军解释，因此她只笑了笑，“早点定下来也好。”

横竖是不相干的人，孟德笙将这事儿放在一边，郑重道：“陛下发了明旨，宣我祖父回朝了！”

老孟将军！顾九曦一愣，“那边关怎么办？”

“派了三个年轻的将军暂时接替他，”孟德笙说起来这件事儿脸上满是摇摆不定，“蛮夷早已无力再战，宣祖父回来京城自然是好的。只是……”

只是孟家的根基，或者说孟德笙最后的一条退路就是在边关，若是老孟将军回来……皇帝再动手的话。

顾九曦摇了摇头，听见孟德笙失笑，“你想岔了。”孟德笙拉着顾九曦的手放在女儿身上，“我跟祖父在边关经营几十年，任谁想插手没个三五年那是一点头绪都摸不着的。”

“我担心的另有其事。”孟德笙皱了皱眉头，“祖父性子执拗，又是最最忠心的一人，整日说的都是先帝对他的知遇之恩，恨不得为国捐躯，若是他回来了……后头有些事儿就不好办了。”

这么说……“陛下招老将军回来是要钳制将军的？”顾九曦若有所思问道。

孟德笙点了点头，“我想着陛下是要给我派个什么差事，但是又不放心我，便要招我祖父回来看着我，有他在我头上压着，天天拿忠义儿子教导我，皇帝再也不用分心在我身上了。”

顾九曦仔细回想了片刻，上辈子倒是没听说两位孟将军有什么不合，便安慰道：“毕竟是亲祖父，你又是养在他身边多年的，关键时刻总该是向着你的。”

孟德笙道：“的确如此。”说完将女儿放下，站起身来，“我先去告诉祖母一声。”又道：“说是宣祖父回来，其实也没那么快，圣旨到边关少说也得七天，祖父安排相关事务，又要跟来人交接，再启程回来，还得带上一队亲兵，没三个月是到不了京城的。我估摸着等你见到他，怕是要过了重阳节了。”

☆、第137章

孟瑞懿才三个多月，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子的在变，上辈子没能将孩子养大的顾九曦看着很是稀罕，每天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女儿身上，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不分离。

府里得了老将军要回来的消息，很是热闹了一阵子，太夫人拉着顾九曦的手不住的说，从前头她嫁进将军府，一直说到老将军一人在外几十年终于是要回来了。不过太夫人却刻意回避了老将军究竟会不会在京城里长待这一个话题。

中间还有个小插曲，这十几年上战场什么都没给她带回来，说到这儿，她看了顾九曦一眼，眼神里还有点笑意，“德笙是他祖父带大的，这点却跟他祖父不像。”

顾九曦略有不好意思笑了笑，道：“这点将军是跟祖母学的。”

太夫人是在晚饭后说这事儿的，家里一干女眷，包括孟夫人，徐氏两个都在，二姑娘梅娴倒是没来，小姑娘毕竟脸皮薄得很，上回孟夫人假借她的名义撒泼，让她回去焦虑得直接病了，现如今表面上虽然好了，但是心病还在，竟然不怎么想出来见人了。

听见太夫人跟顾九曦两个聊了一整晚，没孟夫人什么事儿，孟夫人不由得有些恼，好容易听见这话，立即插嘴道：“说起来我们老爷也是很疼人的，这点德笙倒是像他。”

顾九曦有点不以为然，她心里对孟老爷这等混日子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就算她是个女人，上辈子锁在深宫，又被关在尼姑庵里，也一样走了出来，虽然有身不由己的事情，日子也过得凄苦，但是从来都没放弃过。

孟老爷就不一样了，不是想着从老将军身上袭爵，就是从将军身上捞什么好处，整日不是说自己老子东西多，就是儿子都比我有本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