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儿，我还撑得住……”陆瑾明抬手阻止掌柜，伸出来的手上却被血染红了。

掌柜看他带血的手，就知道他伤得厉害，着急地道：“我去给你请大夫。”

“等一会儿，等她走远了再去请万大夫过来。”陆瑾明咬紧牙关坚持着，他在从保定回来的路上被人暗算，不小心受了伤，因为想着姚锦绣在等他，就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刻也不敢耽误，幸好最后还是见到了，在跟姚锦绣说话的时候，他都是努力维持着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姚锦绣讲话，实际上他的胸口正在流血。

“好，好，我一会儿去请。”看到陆瑾明流了那么多的血，掌柜急得都快要哭了。

且说姚锦绣气冲冲地出了食味斋，走到马车旁，气都还没消。珍珠跟着追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她，“三小姐，我们回府吗？”

“我们……”姚锦绣本想说回府，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她还是没法甘心，转身又往食味斋大步走去，“我们回去！”

小二见走了的姚锦绣又回来了，赶忙就要去里面通报，姚锦绣见他神色有异，上前一步拦住他，仔细打量了他两眼，越发确定他有鬼，吩咐珍珠道：“把他给我看好了，不准他进去，我去跟五爷说两句话就出来，你在这儿等着我。”

“是。”珍珠道。

姚锦绣再扫了一眼小二，转身大步直奔先前的厢房而去，刚靠近厢房，她就敏感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心里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儿，上前一步一把推开厢房的门，就见陆瑾明脸色苍白地靠坐在椅子上，透过敞开的玄色外衫，可以看到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纯白色中衣，掌柜的站在他身前，正在把止血的药撒在他伤口上，无奈血流得太多，撒上去的药粉就被血水冲掉了。

姚锦绣看得脸色一变，快步奔了过去，皱眉看着他胸前的伤，“你怎么受伤了？你先前怎么不说？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万万没料到姚锦绣那么生气地离开还会去而复返，陆瑾明低头看了一下胸口上的伤，无奈地苦笑了一笑，“我害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

“你这样我也一样会担心！”出于医生的本能，姚锦绣下意识地冲口而出。

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姚锦绣的脸色一红，别开脸去咳嗽了一声，道：“你这伤有些严重，需要立刻处理，我马上给你做手术。”

“好。”陆瑾明一点儿异议也没有，微微笑着应了一声，视线落在姚锦绣微微发红的耳朵上，心情格外好。

姚锦绣吩咐掌柜道：“你去给我找些烈酒来。”

趁着掌柜出去找烈酒，姚锦绣跟陆瑾明说她要去隔壁做一下准备，陆瑾明点头同意，姚锦绣转身去了隔壁，打开随身医疗系统，把做手术需要的东西拿出来，又找了个托盘放好，才端到隔壁去。

掌柜的已经拿了烈酒回来，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珍珠和小二，姚锦绣把指挥他们把陆瑾明扶到床上去，谁知陆瑾明不要他们扶，自己撑着走过去躺下。

姚锦绣用烈酒洗了手，拿着一支麻药准备给陆瑾明打针，陆瑾明的脑海里便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在边城的伤兵营里，他第一次看到她手上拿着一个奇怪的透明针管和中空的针，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家祖传的治病工具。”姚锦绣如此道。

“有何作用？”陆瑾明又问。

姚锦绣道：“给病人打针。”

说着她就做了一遍示范，在病人的屁股上打了一针。起先那病人还不愿意，羞红了脸，还是姚锦绣说：“我是大夫，眼里只有病人，无关男女，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那伤兵想他一个大老爷们，难道还能比不上人家一个姑娘家，遂同意了姚锦绣给他打针，此后，姚锦绣每天都忙碌在伤兵营里。

此时，陆瑾明看着姚锦绣手上拿着的针药，觉得既熟悉又亲切，笑着道：“你要给我打针吗？”

姚锦绣点头，“是。”

陆瑾明像小孩子一样道：“那你轻一点儿。”

这感觉像回到现代了，姚锦绣笑了一下，“好。”

姚锦绣觉得灯不够亮，就叫掌柜他们去拿了一些蜡烛来点上，准备工作做好，姚锦绣先给陆瑾明打了一针麻药，接着就开始清洗伤口，用医疗剪把坏肉减掉，再取了针线缝合，上药，敷纱布，缠绷带。

一通忙完下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姚锦绣收拾好医疗废物，又取了药给掌柜，再跟掌柜交代了一声，叫他请大夫来照顾陆瑾明，等一切安排好了才离开食味斋。

第二天早上，大老爷姚启辉的同年，在保定任同知的唐大人家来人了。在此之前，唐大人有意跟姚家结亲，又正好是在宫中即将选秀的节骨眼上，大老爷姚启辉觉得唐大人家家风严格，儿子也是可造之材，年岁也刚好合适，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姚锦绣。而姚锦绣对此事也不反对，他就写了一封信给唐大人，邀请唐家人到姚家来做客。这不，唐大人接到信后，就安排唐夫人带着儿子唐旭来拜访了。

这前脚皇上赐婚的圣旨才传到姚家，这唐夫人后脚就到了，是以唐夫人是到了姚家之后才知道此事，当即就有些不高兴，“这是什么意思？都说好要跟我们家议亲了，这转头就得了皇上赐婚，我们是小门小户没办法跟皇子争，但这么做，也太不把人看在眼里了吧！”

大老爷姚启辉不好亲自招待唐夫人，只好把负责管家的二太太曾氏先请去先招待着，又抓紧时间去跟大太太谢氏商量，“唐家家境殷实，家风甚言，儿子也很有出息，之前已经中了秀才，明年进场考试，以唐旭的才学，考个举人肯定没问题。唐大人在保定府任同知，官阶和我一样，我此前想把阿绣说给他家，已经写信去说明。现在阿绣得了皇上赐婚，再说阿绣肯定不行了。阿慧只比阿绣小一岁，与唐大人的儿子唐旭也很合适，不如就把阿慧说给唐家，也能免了进宫去选秀之事。”

“我不同意！”大太太谢氏一听就厉声尖叫起来，瞪着一双眼睛吼道：“凭什么她姚锦绣不要的亲事就要说给我的慧儿，我的慧儿哪点儿比她姚锦绣差了？她姚锦绣可以得皇上赐婚，嫁给王爷做王妃，享受荣华富贵，我的慧儿就只能嫁给一个身份地位都很一般的秀才，我的慧儿就不是你亲生的了？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我这哪里是偏心？”大老爷姚启辉深深地皱起眉头，“你以为我没为阿慧的事情操心吗？我这也是替阿慧考虑，才说把她说给家世相当的唐家。阿慧的情况特殊，外祖又是获罪的人家，稍微好一些的人家根本看不上阿慧，我没少因此事受别人白眼。看得上阿慧的人家，都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也别竟想着要去攀附权贵，权贵哪里是有那么好攀附的，你父亲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你自己也是看到的。阿绣得了赐婚，我就担心得不得了，阿慧还是家一个普通人家好。”

大太太谢氏哪里听得进去，只觉得大老爷姚启辉这是偏心偏到没边了，一心只想要姚锦绣好，看不得她的慧儿好，越想越偏激，盯着大老爷姚启辉狞笑两声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根本不是我的慧儿不好，而是做爹的觉得她有获罪的外家丢脸，就不肯用心地给她寻门好亲事，专挑别人不要的东西塞给她。没关系，做父亲的偏心，做母亲的还有一双好眼睛，当父亲的不肯给寻门好亲事，我这个做母亲的自有法子不会让她受委屈……”

“砰”地一声，大老爷姚启辉重重地一拳砸在身侧的矮几上，对着大太太谢氏怒目而视，“你放肆！你要再敢胡来，我就休了你！”

“你，你……”大太太谢氏抖着手指着大老爷姚启辉，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你要休了我？”

“是。”

“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大太太谢氏伤心不已地道。

“就以你谢家贪赃枉法，杀人为祸，我就可以休了你！”大老爷姚启辉真的是忍了大太太谢氏很久了，这一次他真是被她给气坏了。

自从谢家出事之后，大太太谢氏就一直这样怨天怨地，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大老爷姚启辉念在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对她是一忍再忍，换来的结果不是大太太谢氏的幡然醒悟，而是变本加厉，他自觉不能再这样忍下去，让大太太谢氏害了姚锦慧。

大老爷姚启辉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阿慧的亲事就这么定了，我这是为了她好，你要是再敢乱折腾，我就家法伺候，把你送到家庙去。”

这是大老爷姚启辉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她说出这么重的话，大太太谢氏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就大哭起来，“你，你好狠的心啊！我苦命的儿啊！我的慧儿啊！”

大老爷姚启辉懒得再理会冥顽不灵的大太太谢氏，板着脸往外走，到门口吩咐候在外面的婆子，“看好大太太，不准她出这个门半步，如果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几个婆子吓得连忙点头称是，“奴婢知道了，大老爷放心，奴婢一定会看好大太太。”

大老爷姚启辉出了主院，思索了一下，还是亲自去见了唐夫人，当然二太太曾氏也在场。

之前二太太曾氏负责招待唐夫人，陪着唐夫人说了不少话，话里话外也没少说些不中听的话。好在她还有点儿顾忌，毕竟她是大老爷姚启辉叫来招待唐夫人的，姚锦绣的身份也在那里摆着，她就没敢说得太过分。但就是那么几句闲话，还是让唐夫人觉得不舒服。

等到大老爷姚启辉过去见唐夫人，亲自向唐夫人赔礼的时候，唐夫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姚大人身份贵重，我唐家可真是高攀不起了。”

大老爷姚启辉陪着笑脸道：“嫂夫人言重了，都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嫂夫人，我在此给嫂夫人赔罪，还忘嫂夫人见谅。”

唐夫人脸色才稍微好了些，“罢了罢了，今日之事也怨不得你，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家老爷，让他再做打算吧。”

这就是不想再跟姚家结亲的意思了。

大老爷姚启辉连忙道：“嫂夫人且慢，请你再听我一言，虽然我家三姑娘有幸得皇上赐婚，但我还有一次女，相貌品性都不错，年岁也相当，正值婚配，嫂夫人可去见一见她。”

第73章 /11/23

大老爷姚启辉连忙道：“嫂夫人且慢，请你再听我一言，虽然我家三姑娘有幸得皇上赐婚，但我还有一次女，相貌品性都不错，年岁也相当，正值婚配，嫂夫人可去见一见她。”

二太太曾氏在旁边听了直翻白眼，这大老爷姚启辉是不是急糊涂了,怎么一副害怕他女儿嫁不出去的样子？人家唐家都没那个意思了，他还上赶着去倒贴，这还要不要脸了？再说唐家的家世也没好到哪里去，怎么就成一块香饽饽了？二太太曾氏是完全没看上唐家。

不过这却是二太太曾氏不懂，大老爷姚启辉这真的是在给姚锦慧认真打算，姚锦慧有那样的外家，身份敏感尴尬，好的人家是根本看不上她的，要是能跟唐家议亲，却是她不错的选择，大老爷姚启辉虽然急切了一点儿，却也是真心实意地不想错过了这门姻缘。

态度诚恳的大老爷姚启辉让唐夫人心里舒坦了一些，她稍微思索了一下，虽然之前唐姚两家有意结亲，却没有明说要讲哪个姑娘，现在三姑娘姚锦绣是不成了，但是去见见姚锦慧也不错，毕竟是自家老爷感念姚家曾经的恩情才要结这个亲，自然是能好说就好说，实在不行也可以不答应。更何况姚锦绣是要嫁给皇子的做王妃的，这姚家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为此事撕破脸也并不划算。于是，唐夫人便答应去看姚锦慧。

大老爷姚启辉立刻叫了人去安排，一刻钟之后，下人过来领唐夫人去花园，她隔着花坛瞧见面容姣好的姚锦慧坐在凉亭里弹琴，琴声悠扬动听，久久地回旋在耳畔，连天上的白云都停住静听。

这一行还算顺利，唐夫人对姚锦慧挺满意，表示会跟唐老爷商量此事，唐姚两家的亲事差不多也就这样订下了。

大太太谢氏知道后，在房间里闹了一出上吊寻死，不过有婆子时时刻刻看着，关键时刻救了她，最后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大太太谢氏见寻死不成，就闹着要见大老爷姚启辉，然而大老爷姚启辉却不想见她。她气得又哭闹了一通，最后也没能求到大老爷姚启辉去见她。只好改口成想见姚锦慧。

姚锦慧去主院见到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大太太谢氏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她一边哭，一边道：“母亲，你就不要再闹腾了，你这些日子在家里养病，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看我，怎么看谢家的。父亲会有这样的安排，他也是为了我好。我没有什么怨言，我不想进宫，我愿意嫁人。”

“你说什么？”大太太谢氏吃惊地看着姚锦慧，不敢相信这个一向争强好胜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竟然会就这么甘心地接受大老爷姚启辉安排的亲事，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姚锦慧第一次梗着脖子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说我不想进宫，我愿意嫁去唐家。”

“啪！”大太太谢氏一巴掌扇在姚锦慧的脸上，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向门外，“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女儿，我都还没有放弃，你就先放弃了，你给我滚！”

姚锦慧手捂着被打的脸颊，眼泪滚落下来，哭着劝道：“娘，你不要这样，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你清醒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