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孙很有兄弟爱地让位置,自己跑去挨着母亲,朝着弟弟微笑,见弟弟抓着一个拨浪鼓朝自己跑来,便和他玩起来。
还未到晚膳时间,宫女们很快便送来了一些奶酪糕点等东西,其中还有小皇孙喜欢吃的肉糜水蛋羹。
“明水城和西北来信了。”孟妘边喂小儿子吃肉糜水蛋羹边和太子聊天,“西北的信上说,妡儿前阵子生了个男孩,康仪姑姑过去参加孩子的满月。沈罄在妡儿生产之前,曾带着几百骑兵出城,捣毁了几个西北饷马一带的贼匪,似乎那些贼匪不仅有蛮人,还有一些大厦人……”
太子神色未变,只是眼神变得冰冷,低声道:“西北那边的势力自来复杂,并不奇怪,让三妹夫小心些方是。”
孟妘不由得笑道:“你放心,沈家在那儿经营了百余年,自有一套生存之道,不会惹眼的。”
太子略有些满意,虽然现在朝堂上的朝臣们因为皇帝的态度,对他的态度也有几分晦莫如深,但他也不能没有底牌的,也因为如此,他方才能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慢慢地陪他们耗。
想到这里,他又道:“也不知道烜弟那边如何了,上回听说烜弟妹差点难产,虽然孩子生下来,烜弟却有些不喜的样子,他还是那般任性。”
孟妘抿嘴一笑,说道:“烜弟自小到大便是这性子,幸好寿安虽然看着闷不吭声的,却心里什么都明白,想来是不会让烜弟太任性的。”
太子想到寿安郡主自小虽然是个病恹恹的病秧子,可是却莫名地将那小霸王吃得死死的,不由也有些乐。私心里,他自然乐得看到这一幕的,若是卫烜天不怕地不怕,他还不敢与他合作,人唯有有了在意的事情和人,才会有所顾忌。
也不知道卫烜曾经说给他的惊喜是什么。
想到卫烜,太子不禁叹了口气,卫烜离了京城,仿佛远离了所有的是是非非,人人皆幸灾乐祸,岂又知这不是他的一条退路。
夜深了,将两个孩子哄睡后,太子妃方回寝宫,见太子坐在灯下想事情,便走过去,将手轻轻地搭在他肩膀上。
太子回神,见妻子关切的目光,面上微微一笑,清雅的面容上的那抹笑意如初见时的温文如水,岁月几乎无法抹去他最初的那个笑容。
这个男人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心胸宽广,能包容很多人和事,甚至包容自己古怪的脾气,纵使岁月会改变他的容貌,改变很多事情,但也沉淀了很多东西,例如他们当初的那份感情。
可是,随着生活的种种不如意,那位皇父若有似无的暧昧态度,下面皇子们的逼迫,让他的心肠渐渐变得冷硬,逼着自己成熟圆滑,逼着自己收起了所有的温柔与包容。
幸好,无论在外如何,在她面前,他依然保留着最初的那份真心。
“阿烨,夜深了,该歇息了。”孟妘声音柔柔的,“你最近可还在病着,要好生休息。”
听她这般说,太子忍不住抿嘴一笑,说道:“虽然柳纲不在了,但孤只要有时间都不曾松懈了煅练,身子并无大碍,你不用担心。”
孟妘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因为她知道,等到第二日,太子出门时便会带上病容。
夫妻俩很快便上床就寝,只是睡到半夜,被宫人叫醒了。
“殿下,太子妃,仁寿宫出事了,皇上连夜召了太医过去。”徐安候在帐外焦急地道,“皇上派杨总管过来请您和太子妃去仁寿宫一趟。”
太子瞬间清醒,慌忙翻身而起。
比起他,孟妘的速度更快,她跟着起身,赶紧叫宫人进来伺候他们更衣,边问道:“皇上除了通知东宫,还有通知哪个宫?”
“只有东宫,连凤仪宫那边也未让人去通知。”徐安垂首回道。
孟妘心中千回百转,很快便有了些头绪,双目亮晶晶地看着太子。
太子回视她,握紧了她的手,心情也有些激动。
准备好后,让人备了轿辇,也往仁寿宫而去。
“昨日我去给皇祖母请安,发现她的精神不太好,午时洛英让人递了消息过来,说皇祖母昨儿一直在叨念着烜弟和康嘉姑姑。”孟妘和太子同坐一辆轿辇,小声地附到他耳边道:“想来皇祖母应该是思念他们之故。”
太子拍拍她的手,明白了她的话。
到了太后的寝宫时,他们进门便见到围在太后床前的几位太医,稍远一些坐着文德帝,殿内除了太后宫中伺候的宫人和洛英外,便无其他人了。
洛英这几年来越发的稳重了,虽然长相与卫烜相似,但一眼看去也不太像,气质更是天差地别。只是太后就爱看她那张脸,也喜欢让她在身边伺候,很快便成了太后身边的得意宫女,文德帝知道这洛英是卫烜安插在太后身边的,不过却不以为意,看到太后对洛英的那种倚重,便默许了洛英的存在。
“父皇,皇祖母如何了?”太子脚步凌乱地走来,一脸焦急地问道。
文德帝目光扫过太子和孟妘的脸,见他们眼里的担忧真切无伪,方道:“太医还在看。”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们皇祖母年纪大了,近来精神不济,你们若是有时间,多过来陪陪她老人家。”
太子心中一突,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第 205 章
? 一时间,太后的寝宫又安静下来,只有宫人走动时衣裾轻轻晃动的声响。
很快地,太医们轮流为太后请完脉,又用地交流一翻,便由太医院的医正——阮医正出列道:“皇上,臣等已为太后娘娘请过脉,太后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郁结于心,不利五脏,凤体日渐衰弱,须得好生休养,让她开怀方可。”
文德帝皱眉,并不爱听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作为皇帝,他自己也知道作太医的自有一套保命准则,轻的要往重上说,重的要往生死大关上说。如今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可联想的空间极大,且进退皆有借口。
他的眼神慢慢地冷下来,淡声道:“朕不想听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只想问太后娘娘的身子如何,能否迈得过这坎。”
以阮医正为首的太医们纷纷下跪,直呼臣有罪。
“闭嘴!”文德帝终于气得将手中的茶盅掷落地上。
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让整个仁寿宫安静下来,宫人们的呼吸都变轻了。
太子正欲上前说话,被一只渗上了水渍的柔软小手拉住了手,让他的呼吸微窒,原本到嘴的话便顿住,身体也倏然变得僵硬。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儿,颀长的身段遮挡住了身后女人的身影。
最终,身后的女人的存在战胜了心中那种对皇父的敬重,让他垂下眼睑,没有任何动作。
仁寿宫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就在这种安静中,门口响起了一个轻悄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内侍在门口小声地禀报道:“皇上,江贵人求见。”
殿内无声。
那内侍躬着身子僵在门口,一时间冷汗湿了里衣,身形都有些发颤。
江贵人是去年新进宫的美人,人美性子也伶俐,极得文德帝宠爱,很快便从众多才人中被升为了贵人,据闻近日有可能会将她的份位再升一升,指不定会得一个妃位,在皇宫里风头无两。且因郑贵妃这段时间病重,不仅年华逝去、容颜渐老,虽有贵妃之位却无贵妃之尊,更不用说早就失宠的皇后及那些年华老去的妃子们,这皇宫里反而一时间成了那些年轻的低份位嫔妃们的天下。
此时深夜,江贵人突然来到了仁寿宫求见,虽不知道她是如何探得帝王行踪,又如何得知仁寿宫的事情,不管她此时是特地过来刷存在感的,还是利用太后生病想要加重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却未料到此时文德帝因太后病重比想象中的严重,心中正不愉快,竟然直接撞了上来,后果可想而知。
半晌,仁寿宫里响起了皇上冰冷而无情的声音:“拖下去,杖责二十。”
一时间,仁寿宫仿佛更安静了,只剩下众人轻浅的呼吸声。
作为一位后宫贵人,竟然被皇帝亲自开口杖责,不仅脸面都丢尽了,想来以后也没脸待在宫里了。
等那内侍领命下去后,文德帝看向阮医正,冷冷地道:“朕再问一次,太后娘娘的身子如何?可能医治?”
伏跪在地上的阮医正闭了闭眼睛,沉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沉声道:“皇上,太后娘娘思虑过重,兼之年纪大了,夜不能寐,精神有些异常,累至凤体渐渐衰疲无法支撑。若是臣用药将养着,再佐以其他帮助,尤能支撑个几年。”
文德帝目光锐利,“除了用药,还要如何?”
“太后娘娘既然是思虑过重,怕是心里有放不开的事情,须得解了她的心结方好。”阮医正含蓄地道。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皆能明白了,能让太后放不开的便是远在明水城的瑞王世子卫烜了。当然,知情者如文德帝、太子等人也知道,太后对卫烜不过是一种寄情心态,最主要的还是当年夭折在宫斗中的康嘉公主,因卫烜小时候长相肖似康嘉公主,太后方才移情至他身上,将他当成了康嘉公主的替身。
文德帝沉默了会儿,方道:“先用药罢。”
阮医正心中一松,忙应了一声,便和几个太医下去商量药方了。
太医们一走,床前便空了出来,文德帝坐到床边察看床上的太后,神色有些凝重。
这时,太子上前道:“父皇,皇祖母思念烜弟,可是需要将烜弟召回来?”
“不必了。”文德帝淡声道,“烜儿在明水城为朕守疆卫国、安定民心,这一来一回也是折腾,况且你皇祖母她等不得太久。”说着,他的目光移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宫女身上,又道:“你叫洛英是吧?”
洛英被点名,赶紧上前跪下,声音温温柔柔的,“回禀皇上,奴婢正是洛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