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寄瑶不由自主地被她挽着走进了一处厅堂,丫鬟打着帘子,顿时一阵蕴着清雅暗香的暖气扑面而来,整个身子都变得暖和了。
等被丫鬟们服侍着用热水净了脸面,抱着掐丝珐琅的暖手玉炉,喝着热茶,罗寄瑶浑身无不熨帖极了,只觉得连头皮和神经都舒爽起来,懒洋洋地不想动。
这些丫鬟轻声软语,笑脸迎人,服侍周到,让罗寄瑶无不赞叹。
喝了半盏茶,又和阿菀话了会儿家常后,罗寄瑶终于将她此行的目的道来。
“六妹妹,姐姐今儿来,一来是想和你说说体已话儿,二来是同你说一声,三妹妹病了。”
“三姐姐病了?”阿菀吃惊地问,同时想起了年初二回娘家时罗寄灵夫妻未回的事情,直觉这内有隐情,不然罗寄瑶今日不会特地过来寻她。
罗寄瑶眉眼带着愁绪,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是的,这刘家对外是如此说的。可是——”罗寄瑶沉着脸道:“我前儿打发人去刘家问了,才知道三妹妹这是小产了,刘家竟然想瞒着,后来被三妹妹捎人告诉我才知道。可恨那刘家人还说这是三妹妹自己在夫家争强好胜,连有了身子也不知道,不小心滑了一跤便没了。三妹妹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她虽然和二婶一样是个会来事的,可该软时也会软,哪会真的这般硬气去搅和,我倒是听说刘夫人前阵子给三妹夫身边的一个丫鬟开了脸提作姨娘……”
阿菀听得直皱眉,心里实在是不喜这内宅妻妾争宠的戏码。
罗寄瑶也知她不爱听,只得硬着头皮说,她知道康仪长公主夫妻感情和睦,二叔罗晔除了一妻,身边并无姬妾姨娘,公主府后院干净不过。而阿菀嫁入瑞王府后,她与丈夫卫烜是青梅竹马长大,感情甚笃,唯有彼此,连瑞王的后院也是极干净的,倒是觉得自己说这些污了她的耳朵。
“六妹妹……”
阿菀见她一脸为难的模样,心里已知她今日为何会来了,便笑道:“自从我出阁后,和姐妹们很久未见了,听闻三姐姐生病了,自是要去探望一二,明日大姐姐可否得空,不若我们一起去看看三姐姐罢。”
罗寄瑶听得眼睛一亮,不知道说什么好,握着阿菀的手欣慰又感动地道:“若是三妹妹见你去看她,定然会很高兴的。”
阿菀笑着接道:“咱们姐妹间,不需要如此客气。”
见她爽快,罗寄瑶倒是不好说卫烜和三妹夫刘峻的过节了。而且这过节听来也挺是无语的,说出来还要污了耳朵,若要罗寄瑶来说,她只有一句话,卫烜嚣张得好。
又说了会儿话,罗寄瑶终于满意地离开了。
送走了罗寄瑶后,青雅端了一盅厨房特地煲好的汤过来,放到阿菀面前,说道:“世子妃,这三姑娘真是可惜了,大姑娘倒是个好姐姐,实属难得。”
阿菀见她面有郁愤,又有对罗寄瑶多有赞赏,笑道:“大姐姐自小是个爱操心的。”
罗寄瑶这样的秉性确实难得,知道这世道作女人不容易,所以极为关心家里的姐妹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便是阿菀二话不说便答应去探望罗寄灵的原因,并不介意罗寄瑶此举是要借自己的势。
姐妹之间,互相帮衬便是这个理,阿菀虽然与堂姐妹们相处不多,可是也有份血缘关系在,知她现在过得不好,自然要给她出这个头的,而且怀恩伯府,除了公主娘,便属阿菀身份最高,又同是姐妹,由她过去再好不过。
决定了明日要去东城副指挥使家去探望罗寄灵,阿菀便亲自去瑞王妃那儿和她说一声。
瑞王妃听说阿菀娘家姐妹病了时,还关心地问了一句如何病了,阿菀便捡了些要紧的说,虽然只有几句,但瑞王妃以前娘家也是个糟心地方,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隐情,心下叹息,宽慰了阿菀几句。
“咱们做女人的就是苦,一生都要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出嫁前是系在父亲身上,出嫁后是系在丈夫身上,若是父不慈,夫不敬重,苦果只能自己咽,甚至悲惨者十之八.九,难有善终的。除了那些不争气的外,有些纵使想要争一把,却因为无人帮助,破不了那困局,下场更凄凉……”
瑞王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露怅然。
这模样吓到了安静柔顺地坐在一旁听母亲嫂子说话的卫嫤,小姑娘忙弱弱叫了声娘亲。
瑞王妃回过神,看到女儿这副小白兔的模样,更想叹气了。
阿菀:“……”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
卫嫤迷茫地看着两个用复杂眼神盯着自己的女人,紧张得直揪裙摆,不知道她们为何这般看她,然后看到母亲和嫂子同时叹气,更无措了。
此时两人看着卫嫤,同时想着:以后一定得好生把关,给她挑个适合的夫婿!
至于怎么适合法,两人同时没概念。
晚上,卫烜回来时,便见阿菀情绪有些不对劲,虽然她一如往常般迎过来,举手投足间也和平常一般,可是卫烜还是嗅出了点什么。
“听说今日你娘家姐妹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卫烜边换衣服边问道。
“嗯,是有些事情,三妹妹病了,明日我和大姐姐去看看她。”阿菀回答道,自己去绞了巾子递给他洗脸,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卫烜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起阿菀娘家姐妹长什么样子,对她们所嫁的丈夫也没啥印象,便决定不想了,明日叫路云跟着,若是有人待慢阿菀,不必客气,直接打。
凶残的世子爷信奉暴力美学,这阿菀还没出门呢,就开始想着如何给人排头吃了,也不想想以阿菀现在的身份,小小的一个东城副指挥使如何敢待慢?就算不看阿菀的身份,光是知道阿菀背后有他这么个煞星,只有诚惶诚恐的份儿。
说完了娘家事情,阿菀想起了今儿在瑞王妃那里和她苦恼的事情,便对卫烜抱怨道:“你小时候就是个熊孩子,将嫤妹妹吓得像个小白兔子,她这种性子,以后出嫁了少不得要被人欺负。”
卫烜不以为意地道:“这又有何难?就给她找个喜欢她这种柔顺性子的夫婿好了。而且有我在,谁敢欺负她?”好歹上辈子也养过一段日子,这辈子因为心理年龄比较大,两个弟妹在他眼里,就跟后辈差不多,卫烜也没有狼心狗肺地不管他们死活。
见他说得煞气腾腾,阿菀无语,果然这位爷就喜欢恐吓人,指不定等妹妹定亲了,直接带人上门将未来妹夫恐吓一顿。而且有他在,确实没人敢欺负卫嫤,这便是这时代出嫁女重视娘家的原因,娘家父兄强悍,她们才能得婆家的尊重,过得舒心一些,不然婆家有得是手段搓磨。
因为有卫烜这大杀器在,阿菀想了想,也觉得卫嫤以后是没问题的,终于定下心了,便和他说起其他。
***
翌日,阿菀特地装扮一翻,便让人套车出门了。
不过出门前,阿菀看到院子里的那两只悠哉的宠物白鹅,便让人将它们抱了过来,带着一起出门。?
☆、第 139 章
? 天气一改过去几日的阴雨绵绵,难得放晴,早春的阳光洒在街道的行人身上,驱除了过去几日阴雨天带来的阴晦,使得人们的心情仿佛也明媚了许多。
阿菀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看到难得的春日微煦的阳光,心情也跟着明朗许多。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然后响起了随行侍卫的声音。
“世子妃,刘府到了。”
路云看了眼阿菀,扬声问道:“景阳伯府的大少奶奶可到了?”
车夫闻言看了下,正巧看到巷子里一辆马车赶了进来,赶紧道:“到了。”
路云回头看阿菀,见阿菀点头,便率先下了马车,然后拿出瑞王府世子妃的拜帖递过去给侍卫,让侍卫去敲门。
另一边,罗寄瑶有些担心方才在路上被堵了下路,来得迟了让阿菀好等,等到东城副指挥使的刘府前,听车夫说瑞王世子妃的车队也是刚到时,方松了口气,忙带着丫鬟下车迎过去。
“六妹妹。”罗寄瑶低声唤着。
马车车帘被一个长相清秀的丫鬟掀开一角,然后里面露出了阿菀的脸,她微笑地看过来,“大姐姐来得正是时候。”
姐妹俩正说着,刘府的大门打开了,刘府管家满脸是汗地迎了出来,腰板弯得极低,姿态无限谄媚地将她们迎了进去。
罗寄瑶看到这一幕,目光有些复杂,相比她几次过这府来探望三妹妹时的场景,和现在一比,以前可以说是冷待了。不过她心里也明白,瑞王府此时如日中天,瑞王世子卫烜又深得太后和皇帝宠信,本身又是个浑不吝的,自是旁人没办法比的,她也并不怎么嫉妒,只是略有些感叹。
等马车进了刘府二门前,便见刘夫人带着长媳及一家子的媳妇子一起迎了出来。
刘夫人是个容长脸吊稍眼的中年妇人,脸上搽了很厚的一层脂粉,虽然妆容有些无可挑剔,却掩盖不住眼角的纹痕,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是个精于算计的妇人,有些刻薄相。其长媳刘大少奶奶和婆婆有几分相似,一看那双眼睛,也让人觉得这是个精明的,不是吃亏的主。
听说这长媳是刘夫人娘家侄女,倒是也能说得过去了。阿菀心说,又是表哥表妹的结合,已经麻木了。
两人面上都带着热情而恭敬的笑容,亲自迎着阿菀一行人进府。
不过,当看到跟在阿菀身后的青雅、路云怀里抱着的两只白鹅时,刘府上下的笑容皆有些勉强。
她们刚才接到消息,瑞王世子妃亲临时,几乎吓了一跳。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家,与勋贵根本没什么往来,最多也是亲家怀恩伯府罢了——却不过是个已经没落了的没有什么实权的三流勋贵,在京城这种贵族多如狗的地方,不值一提。倒是瑞王府于他们而言,那更是天垫一样的存在。
即便知道儿媳妇罗寄灵有个长公主的婶娘,还有个嫁进瑞王府的堂妹,刘府却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因为谁让康仪长公主平素是个低调无作为的,而且还是个不能生的,在宗室中实在是没什么脸面可言,也就是空有长公主的身份,能时常进宫罢了,并不怎么管事。而那嫁入王府的寿安郡主传闻是个体弱多病的病殃子,不轻易出门,这京城里能见她真容的人少得可怜,根本没什么大碍。
也因为如此,所以当接到瑞王世子妃的拜帖时,才会这般惊讶,心里也忐忑几分。
她们大慨也知道瑞王世子妃今日过来做什么,可是,她还带着两只白鹅过来算什么?特别是见到两只白鹅突然朝她们嘎地叫了几声,那凶悍的模样、尖锐刺耳的声音,真是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