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见状也和驸马爹一起挤到一处车窗看。
康仪长公主见他们父女俩一副没定性的样子,抿唇一笑,也不作声说什么。这种在最亲密的家人面前才有的私下放纵之举,康仪长公主素来不会多说,即便这不符合规矩。
“哎,几年不回京,也不知道爹娘如何了,可曾安好?”
康仪长公主笑盈盈地说道:“上个月方接到家书,上面说一切安好,夫君不必挂心。且稍会便能见到了,夫君也不必太过心急。”
罗晔也发现自己的躁动,有些赧然地笑道:“虽是如此,可是离家甚久,深感不孝,幸好还有大哥及几位兄弟在长辈跟前尽孝。”说着,他摸摸女儿的脑袋,又道:“此行下江南,也不算一无所获,从一些江南名医那儿得到几幅方子,慢慢给阿菀调理,她的身子总会好的。”
康仪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微深,跟着点头。
说话之间,马车已经过了闹市,待过一刻钟,便到了怀恩伯府门前。
守门的侍卫见着从车里下来的府中管事,不肖多想便知道是离家三年的三老爷罗晔及妻子康仪长公主回府了,马上将仪门打开,恭迎主子们回家。
此时已近酉时,天色更发的阴沉了,到达二门前,罗晔扶着康仪长公主下车,又将裹着厚披风的女儿一同抱下车来,转身便见到候在二门处迎接的伯恩府的众位主子。
“公主、三弟,一路辛苦了。”伯恩府的大夫人林氏笑着过来与他们见礼。
康仪长公主牵着阿菀站在那儿受了他们的礼,笑看着丈夫与兄弟们寒暄。由于他们回来的时间还早,所以罗晔的大哥罗昀此时还未回府,不过此时在仪门处迎接的平辈及晚辈确很多,可见这怀恩伯府子孙兴旺。
不过,也只是子孙兴旺,与其他的世家相比,怀恩伯府终究是有些没落了,有出息的子孙并不多。
阿菀乖巧地站在公主娘身边,等大人们寒暄完,便被驸马爹抱起,被众人簇拥进府,往伯府老夫人的松鹤堂行去。
大夫人见罗晔抱着包得密不透风的阿菀,脸上很恰当地露出关怀之色,边走边询问道:“阿菀的身子可好些了?”
康仪长公主朝她抿嘴笑道:“比下江南时好一些了,不过仍是得细心养着。”
像此时深秋天气转冷,从二门处走到老夫人的松鹤堂有一大段路,若是由阿菀这个小身板自己走过去,起码得累得像条狗,罗晔也舍不得,所以才抱着她过去。不过此举在怀恩伯府的人眼里,觉得阿菀的身子依然像出生之时孱弱,仍是那副夭折之相,心下便又多了几分同情。
虽是被皇帝亲封的郡主,可是这命依然不好啊!?
☆、第章
? 很快便到了怀恩伯府老夫人的院子——松鹤堂。
已有丫鬟婆子得了消息,候在院门口处迎接,待见到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走来,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便是一名气质出众的美丽妇人,除了几年新来的小丫头,那些在伯府伺候的老人能第一眼便认出这是康仪长公主了。
再看过去,那位身子孱弱的寿安郡主正被俊美无俦的三老爷抱着,用一件石青色的刻丝貂皮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没露出来。
说是三老爷,其实罗晔今年不过是二十七八岁,还未到而立之年,白面无须,端是清俊无双,一双俊目微眨,宛然传神,使得路上请安的丫鬟们看一眼便双颊生晕,春心微动。
引路的刘妈妈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对这种事情已经耳熟能详,看罢暗暗摇头。这种事情在伯府里可以常见,这位三老爷的才貌,不仅是罗家最为出色的,即便是在权贵遍地的京城,也难有世家子出其右。若非他是驸马,恐怕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扑上来了。
只可惜,三老爷是驸马,而且成亲至今,仅得一女,也不知道长公主有何感想。想到老夫人一直叨念的事情,刘妈妈又有些忧心,不过面上却未显示分毫,恭敬地将主子们请入室内。
京城的深秋时节天气已寒冷,有些人家的室内已然烧上了地龙,老夫人居住的松鹤堂也不例外。待帘子打开时,便能感觉到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阿菀便动了动脑袋,将脸从披风中露出来,抬头望向屋子里。
屋子里对着门口的炕上坐了两个年约五旬开外的男女,这便是怀恩伯府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也是阿菀的祖父祖母。两人显然也是知道三儿子和公主媳妇今日回家,特地在这里等着了,见一行人进来,他们也纷纷起身。
一群人进来后,整个宽阔的屋子瞬间变得拥挤起来,原本薰着淡香的空气也变得浑浊,可见怀恩侯府的人之多。
阿菀被驸马爹放下后,便被康仪长公主牵着,给两位长辈行家礼请安。
康仪长公主和阿菀都有封号,但是老怀恩伯和老夫人都是长辈,又是丈夫(老爹)的父母,为了长远计,自然不会省了这家礼。在作媳妇这方面,康仪长公主即便贵为公主,也挑不出错。
老夫人看着离家几年的三儿子,眼眶湿润,等他请安后,忙将他拉了起来,虽看他精神不错,但作娘亲的总觉得儿子离家几年清缄不少,心里有几分酸涩。然后又将小小的阿菀搂到怀里,心疼地摸着她苍白的脸蛋道:“你们一去便是几年,只可怜我们在京里日日叨念你们。阿菀看着长大一些了,可怜见的,你爹娘为你操碎了心,在江南可有什么收获?”
罗晔当初携妻女下江南,可不只是因为他喜好纵情山水,还有是为了在江南寻访名医医治康仪长公主的不孕之症及阿菀的身子适合江南温润的天气静养。只可惜,康仪长公主生阿菀时难产坏了身子,无论是宫里的太医或者是民间的大夫都说没办法医了,唯有阿菀这里倒是有些收获。
康仪长公主温婉地笑道:“倒是寻访到几个江南有名望的大夫看了,要了几幅药方子给阿菀调理身子,效果应该是不错的,这两年菀丫头看着也精神一些,不需要再日日卧床歇息了,偶尔能到外头走动一下。”
听到这话,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松了口气,心中大慰。
怀恩伯府在京城这种权贵遍地跑的地方门第并不见显赫,若非得康仪长公主下降,连续两代没有出息的子孙,在皇帝面前也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怕这伯府便会慢慢地没落,空剩一个无用的头衔。
所以,当这府里不仅有个公主媳妇,等康仪长公主生了一个身子孱弱的女儿,甚至被宫里的皇帝赦封为郡主,对于怀恩伯府里的人来说,依然算得上是无限尊荣的,虽然也有嫉妒之语,可奈何老太爷老夫人看重。
所以,老太爷和老夫人最是盼着阿菀这孙女的身子健健康康才好。
两位老人家又略略询问了一些他们在江南的事情,见阿菀有些恹恹地倚在康仪长公主怀里,老夫人担心这孙女孱弱的身子,并不敢久留,忙道:“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先回你们的院子歇息罢,等明日休息好了再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老太爷摸着胡须道:“听你们娘的,菀丫头身子不好,可不要让她累着。”看了眼室内站着的其他几个儿子、儿媳妇,也不说什么。
康仪长公主笑道:“这是自然,到时候娘可不许嫌媳妇多话。”
老夫人被她这话逗得脸上的笑影一直挂着,周围的人也跟着附和地笑着,甭管真心假意,一室热闹,倒是显得这一家子和乐融融的。
罗晔几年未见父母亲人,虽有诸多话想要说,但是见女儿精神不太好,室内人多,又烧着地龙,空气显得浊浑不堪,心疼她受罪,便也不推迟。
又说了几句话,罗晔便用披风裹住女儿抱起,携着妻子一起离开了父母的院子,大夫人林氏忙起身跟着一起去。
“知道你们要回来,娘老早就让下人们打扫好你们住的院子了,被褥用具等都换上了新的,若是有什么缺的,公主尽管使人过来说一声。”大夫人笑着说,她是这府里的长媳,现在府中是她管家。
康仪长公主笑道:“大嫂是个妥贴人,我自是相信大嫂。”
大夫人听罢,抿嘴一笑,未再多话。
待送他们到院子门口,大夫人叫来守院的婆子叮嘱了几句,便识趣地告辞离开。
大夫人刚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未坐下喝口茶,便听到下人来报,丈夫罗昀回来了,忙又起身去相迎。
罗昀进门后,见妻子笑着迎出来,便问道:“听说三弟和公主已经回府了,他们可是先去见过爹娘了?”罗昀人最是刻板守规矩,虽然知道三弟妹是位公主之尊,却也希望她孝顺自己父母,而康仪长公主这几年做得是不错的。
大夫人一边为他更衣一边答道:“刚去见了,后来见菀丫头精神不好,爹娘便让他们先回去歇息,待明日养足了精神再过去说话。”等为他换上室内的居家服后,大夫人端过丫鬟呈上来的热茶递给丈夫,又道:“菀丫头看着比几年前长大了许多,人也精神一些,三弟和公主倒是可以放心了。”
罗昀听罢,点点头,不过想到了什么,叹道:“可惜……”
大夫人是个玲珑人,见丈夫脸上略有遗憾,便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当年康仪长公主挣扎着生下阿菀后,她因难产伤了身子,这辈子无法再受孕了。若是康仪长公主不能生,罗晔这辈子便注定只有一女,连个送终的子嗣都没有,可不是遗憾嘛。
只是作为驸马,到底是比不得寻常人家,正妻无法再生还可以纳妾生几个庶出的抱到正妻名下充作嫡子教养,可若是公主闹着不肯,你也不能不管不顾地纳妾,除非皇室式微,由着你不将公主当回事。当然,若是公主自己大度允许,亲自操持,那便皆大欢喜。
可是,罗晔与康仪长公主成亲近十载,夫妻情深,莫说康仪长公主本来没说什么,罗晔自己也不愿意再纳个女人插足他们之间,认为这是对感情的不忠贞。
罗昀与罗晔一母同胞,两人相差的岁数约有个六七岁,自幼亲厚,自是知道自己三弟的性情如何,那真是个天真纯厚、带点书呆气的人,和这世间男人略有不同,十分重视感情,若是他自己不想,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第章
? 许是舟车劳顿,或者是下船时吹了些风,阿菀回到京城的当天晚上不意外地便又病了。
当怀恩伯府的下人们听说康仪长公主连夜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时,大家一点也不奇怪,这种事情在寿安郡主出生这几年时常发生,不仅太医院的人习惯了,他们也已经都习惯了,若是哪天听说寿安郡主抗不过来夭折,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习惯虽然习惯,但整个怀恩伯府还是因为阿菀这一病弄得紧张不已,主子们紧张,作下人的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表现什么,不然就是那出头的椽子先烂吧,所以伯府的下人们都很本份地埋头做事,也不敢像对其他的主子一样去嚼那舌根子。
原本康仪长公主回京的第二天,是准备进宫去拜见宫里的太后、皇后等宫中贵人的,可是阿菀这一病,她便走不开。
罗晔摸了摸躺在床上的女儿的额头,发现温度没有昨晚那般高了,便对守在床边神色有些憔悴的妻子道:“阿媛,你去歇歇,别熬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