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雁回道:“秦公子,我瞧着像是……像是你妹婿府里的人在追她。”
秦英万万没想到,霍志贤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了舅嫂身上!秦芳初二回娘家那日,他就瞧着霍志贤看秀珠的眼神很不对劲,没想到他竟色胆包天到这样的地步!当下来不及多想,一言不发便冲了出去。
杨雁回长出一口气,让秦英和威远侯府的人狗咬狗去吧!
与秦英对饮的中年男子好奇的打量了一眼杨雁回,杨雁回只当没瞧见,大摇大摆一直朝后头走去,只盼这茶社另有通往街道上的后门。
那中年男子忍不住道:“小姑娘,这是我的茶社,不是你家。你是来喝茶的,还是来报信的?”
杨雁回忙道:“报完信了,正要走呢。我怕从前头出去,撞见秦公子和人斗殴,再妨碍了他施展拳脚。这里可有后门?”
中年男子只得指着一扇雕花门道:“从那间门后头出去,便是后院,穿过院子,便是后门。”
杨雁回忙依言而行,迅速离开茶社。
从茶社后门一出来,竟是一条幽僻的小巷,黑黢黢的,也无灯火,只有月华照路。杨雁回左右瞧了一下,朝着灯火通明的方向,一路前行,很快又来到繁华热闹的街市上。拐角处,正好摆着个卖各色玩物的摊位,那货架子上,挂着好些面具。
杨雁回瞧瞧四下,顿时懵了,既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季少棠在哪里。大哥他们在哪里,便更是不知道了。她左右张望一番,忽见前头霍志贤身后跟着几个小厮,也正往这边来。
这个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呢?秦英也太不中用了,怎么没有一路打到他妹夫跟前去呢?
杨雁回一边想着,摸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在面上。
那小贩一见,忙道:“两文钱。”
幸好来之前闵氏塞给她几十个钱做零花,杨雁回忙付了帐,戴了面具要走,心里只想着,这下安全了。但她一颗心尚未放下,忽见霍志贤身边两个小厮又朝她过来了。
杨雁回惊得魂飞天外,拔脚就跑,心知必然跑不过,待要喊,可是脸上这面具着实怪异,嘴巴处很不舒服,竟没办法大声嚷出来。
情急之下,她只得匆匆拐到又一处街上,看也不看,一头扎进一处店铺里。
那店铺里头,竟只有巴掌大个地方,柜台后站一伙计。见来了个戴面具的小少年,那伙计便道:“客官,二十文钱一位,您里边请!”
杨雁回一眼瞧见柜台两侧,各有一道窄门,便忙付了二十文钱,进了窄门。只听后头伙计嚷着:“客官,您先摘了面具,莫吓到客人。”
杨雁回充耳不闻,一径往里边去了。窄门里边是一间宽敞昏暗的屋子,四面墙下整整齐齐码着好些小箱子,屋子当中摆着数张躺椅。
杨雁回看也不看,继续往前走,掀开一道棉布帘子,便大步进入一处更大的屋子。这屋子里烟雾缭绕,白气弥漫,热腾腾,暖融融,但闻水声哗哗。当中是个大水池,池里竟满是赤、裸、裸的……男人们!!
☆、第102章 小儿女大闹元宵节(三)
杨雁回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那满眼赤条条的……有下半身缩在水里的,有整个躺在池子上头的。她傻愣愣站了片刻,眼珠子几乎多要跌出眼眶了,若非这个鬼面具太怪异,她定会情不自禁惊叫出来。
待反应过来后,杨雁回连忙退了出去。忽闻前头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店家,有没有一个女孩子闯进来?”
杨雁回来不及多想,忙又进了汤池所在的大屋里,她忽然万分感谢自己戴的面具,任谁也别想瞧出她的本来面目。
定了定神后,杨雁回大摇大摆的顺墙根一路往后头去了。希望这个汤池也有后门!
池子里有人看到穿着衣服走过的童子,便叫道:“哎,那小伙计,来帮我捏背。”
杨雁回暗搓搓白了那没眼力劲的家伙一眼————这家伙一身麦色肌肤,蜂腰长臂,双腿修长,坐在池边,正拿着个葫芦瓢从身侧一个木桶里,舀了水往身上浇。
看到这人,杨雁回几乎是吓得拔腿就跑。俞……俞谨白怎么会在这里?
她匆匆来到后头,果然有七八扇门,打量几眼后,她便认定了最高最大的那扇拱门。掀开门前厚厚的毡帘,推开沉重的大门,大步迈了出去,果觉一股清爽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杨雁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细瞧,只见月色下的后院里,亮着一排排灯笼照明,院子里一片忙碌。伙计们有的正从外头一车一车的推了水进来,也有的正一车一车的推了空桶出去。
杨雁回身旁一个伙计抬眼,看到个戴鬼面具的人出来,唬了一跳。
杨雁回忙粗着嗓子对他道:“我才洗完了,正要出去。”
那伙计便嘿嘿笑:“小兄弟这么小,便知道来享受了。咱们这里洗着舒服吧?都是从百里外的汤泉山运来的温泉水哪。小兄弟怎么戴个面具?怪吓人的。”
杨雁回随意点点头,便大摇大摆,跟在一个推车的伙计后头,出了后院。
待一直来到一条行人稀少,但也吊着花灯,算不得多僻静的小街上,杨雁回这才长长喘了口气。终于安全了!
还不待杨雁回举步再走,身侧忽然一阵轻风掠过,身前便多了个身形高大的少年,将她笼在阴翳里。
杨雁回看一眼那少年,心里直抓狂。
俞谨白去掀她脸上的面具:“你以为戴个面具,我就不认得你了?”
掀时发现不对,她面颊两侧,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主了。俞谨白便放轻了手劲,慢慢将面具解了下来。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面具,便道:“这面具坏了,獠牙竟从里头出来一截,卡住了你脸颊。怎地也不知道摘了?”
他再看杨雁回,小丫头一副又羞又臊又愤恨的神色。
俞谨白便去揉她被卡过的面颊,好笑的问道:“疼不疼?”
这家伙怎么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呢?杨雁回拨开他的手,道:“俞谨白,咱们上辈子是不是有仇?”为什么她每次尴尬出糗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出现?这次尤甚!他怎么能撞见这种事呢???
这么想着,杨雁回越发的又羞又气,扭头走开。刚才的事若是传出去,她就没脸做人了!何况这个家伙,刚刚被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再这么四目相对,尴尬不尴尬啊!这小子竟然还能嬉皮笑脸的看着她,这得要多么厚的脸皮啊?!
俞谨白长腿一迈,又挡在她身前,一脸悲愤,道:“雁回妹妹,你这样就走了?太没良心了吧?”
“这话多好笑?不走我干什么?在这里呆站着?”杨雁回冷笑,实则色厉内荏,无比心虚。
就见俞谨白一手撑墙挡着她的路,另一只手抚着自己心口,无比痛心道:“雁回妹妹,人家刚才都给你看光了,你难道不用负责?”
杨雁回见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这般举止做派,立刻扶墙干呕几声。真是太让人恶心反胃了!呕完了,她才又直起身子,把羞涩赧颜都抛了去,一本正经对俞谨白道:“非我不愿负责,实不能也”又回头瞥一眼方才所经汤池,道,“我并非看了你一个。那么多人呢,我若都娶回去,让他们睡猪圈么?”要对付俞谨白这个厚脸皮,她只能更加厚脸皮了。
俞谨白万没想到杨雁回竟出此言,一时有些发怔。杨雁回趁机绕过他,大步前行。没走两步,又被俞谨白一把拉住。只听俞谨白叹口气,道:“要不我对你负责好了。你的脸被我捏过,脚被我揉过,手也被我拉过。你的闺房我都夜探过。日后你不嫁我,要嫁谁呢?”
杨雁回甩开他手,仍旧前行。俞谨白紧紧跟在她身侧,又道:“雁回妹妹,你做人真是不厚道。今日之事,我实是吃了天大的亏,你好歹让我看回来也行。”
杨雁回真想上手揍这个小混蛋。但是想想方才的尴尬场面,她只得走得更快了,满心里只想着要甩掉俞谨白。
俞谨白见状,干脆停下步子,也不追着她走了,只是站在原地,悠悠然道:“雁回妹妹,方才你怎会闯入那种地方?是不是身后有人追啊?”
杨雁回脚下一顿,不消片刻,果然乖乖回来了,一脸讨好的笑:“俞大哥真是聪明过人。”还是留在俞谨白身边安全点。
俞谨白这才满意了,与她缓步同行,又道:“不如找个热闹所在去看花灯?我们一边走着,也可说说话,将你遇到的麻烦告诉我。你这么一身穿戴,与我走在一起,也不妨事的。”
杨雁回却道:“不成,和我们同行来的小孩子丢了,我正要去找呢。”
俞谨白道:“孩子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便是给人拐了,无论如何,今晚也是出不了京城的。你会不会作画?待陪我赏过花灯,你将孩子的画像给我。包管明日城门开前,给你找回来。”停了片刻,又对已经目瞪口呆的杨雁回解释道,“我主人以前丢过一个孩子,为了找回来,用了许多法子,总算找到了。他如今位高权重,能调动许多力量,又深谙人贩子的手段,不过一个小孩子,很容易找到。只要我开口,他定然帮忙。”
他虽如此解释,杨雁回依旧是好奇难耐,不由问道:“你的主人到底是哪个?”
“我不方便向你透露,你莫要问。”
杨雁回一心记挂着小石头,早没心思看花灯了,便道:“俞大哥,你现在就帮我去找吧?不,还是先回书铺去看看,若是小石头回来了,也就不用再找了。对了,还有季少棠,不见了我,他定然也急坏了。”
俞谨白立刻生出警惕之心:“季少棠是谁?”
杨雁回瞧他这样反应,不禁好笑道:“是同窗。”
俞谨白又问:“是男的女的?为何会与你同来?”
杨雁回便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俞谨白便威胁她道:“你不说,我便走了。”
杨雁回无奈,只得讨好道:“俞大哥莫走,他在一间书铺帮忙,和我同来的孩子便是在书铺前丢掉的,既是同窗,他又热心,自然会帮我找一找。俞大哥现在可满意了?”
俞谨白这才满意了,又与她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