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行长哈哈笑了起来:“小邱总这话言重了,别的企业要说缺钱我还信,你们明睿集团缺钱,那我可真不信了。”
“银行从来都只愿意借钱给不缺钱的企业,不是吗?”邱明泉含笑道。
……远处,封睿一边言笑晏晏,一边目光微微向着后方扫去,正看见邱明泉和刘行长交谈,清俊的脸上始终挂着郎朗笑意,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再看时,他就随手端起身边的两杯香槟酒,客气地递给了身边那男人一杯,又轻轻举杯示意。
璀璨灯光下,他嘴角微微翘着,面容温润如玉,在一众大腹便便的中老年男人中,长身挺立如竹,仿佛是一个淡淡的发光体。
封睿盯着他轻轻碰向高脚杯的唇片,眸光蓦然一暗,忽然就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向着身边的几位客人微笑致歉:“对不起,那边有个熟人要去打声招呼,去去就来。”
刘行长又寒暄了几句,终于离开。邱明泉长长舒了口气,眼见着另一边似乎就要有别人上来攀谈,心里有事不想应酬,不动声色地就快步走向了一边的窗台。
冷餐厅特意选了带大露台的地方,从二楼的硕大露台看下去,酒店下方的花木繁茂葱郁,不知名的草木清气和花香混在一起,若有如无地飘来。
若是寻常的聚会上,露台这种地方倒是不少人隐秘私会的好去处,可是今天的餐厅里,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攀谈交际和寻找合作商机,露台上反倒空无一人地安静。
晚风从外面吹进来,卷起后方落地窗边的雪白纱幔,有几片悠悠飘来,抚在邱明泉的背上。
忽然地,那飘拂而来的白纱就静止了。有人从背后轻挽住了它们的曼妙飞舞,然后靠近了正心思纷乱的邱明泉。
“明睿集团……”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种不明意义的戏谑似的,“我在杭城听韩立说到时,就刻意没有问他是哪两个字。”
邱明泉赫然回头,直直地望着身后忽然出现的年轻男人。
从下午的主席台边那一刻开始,他似乎就在等待着这一刻,也明白这一刻迟早会来,以至于他现在竟然有点走神。
……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像心里的那一个。
假如说原先的少年封睿和成年总裁还有很大不同,那么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来自于声音。
一朝少年偶遇,高中同校三载,那时候的封睿虽然身量已经长开,可是音色依旧是属于少年人的清朗明亮,而现在这四年之后再见,男性的变声期终于彻底过去,眼前的这个人,每次说话,都和心里那一位完全相同,叫人有种异常强烈的恍惚感。
就好像刚刚耳边这个声音,假如闭上眼睛只是倾听,那么他甚至无法分辨出来,这到底是心里的那个人在说话,还是身边这个。
“知道我为什么不问韩立是哪个‘睿’吗?”封睿淡淡开口,伸手握住了邱明泉举着酒杯的手,似乎想要接过来酒杯,又似乎只是想单纯地握着它。
然后,他忽然用力,把邱明泉的手拉近,深红色酒液泼洒了点出来,滴落在他们紧握的双手间:“因为我想和自己打一个赌——假如这个字是锐利的锐,或者是瑞雪的瑞,那么我输。假如是我那个‘睿’,那么我赢。”
邱明泉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镇定了心神,他平静地看着封睿:“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
封睿剑眉一扬,别有深意地唇角微勾:“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吗?”
他轻轻靠近,脸颊几乎要贴近了他的,在邱明泉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输了,我立刻回燕京再不出现;假如赢了,我可就响应普东区领导的号召,彻底扎根故乡,再也不走了。”
邱明泉平静地望着他:“你撒谎。”
封睿有刹那惊奇:“撒什么谎?”
“你只是随便说的。假如你输了,你也绝不会走。”邱明泉将自己的手挣脱开,掏出裤袋中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酒渍,低声道。
“呵呵……”封睿忽然笑了,那笑容越来越浓,“你果然比我想象中还要了解我。”
他的目光和几年前的热忱单纯不同,带着点别有深意:“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那个字,是和我的名字一样吗?”
……外面忽然起了风,卷起他们身侧的层层窗幔,无数雪白的薄纱漫卷而起,飞扬舞动。
薄纱尾端淡金色的蔷薇花刺绣夹在其间,仿佛忽然在他们中间隔开了一道金色花墙的屏障。
隔着那白纱金线,封睿那明亮专注的眸子仿佛一瞬间远了很多。
邱明泉和他的目光相接,明明很近,却又似乎无端遥远,而他喉间的话语,同样显得遥远。
“是啊,是那个睿字。”他轻声道,“没别的意义,我和韩立合开的公司也叫明立公司的。我和程宵合开的家电公司,也叫明乐。”
“哦,是吗?”封睿伸手抓住面前的窗纱,无数帘幔在他身侧忽然静止,两人间屏障消失,封睿那灿如明星般的眸光再度显得咄咄逼人,“那是你和他们共同出资的,理应联名。”
他嘴角勾起一丝似是嘲弄,又似是真实的疑惑:“那你自己独资的集团公司,为什么要和我联名呢?”
邱明泉的脸色,终于无法抑制地红了几分。他在心里长长吐了口气,决定不再纠缠这个叫人发狂的问题。
——他和那位一起取名的时候,怎么两个人都没想到今天的窘状呢?!
“欢迎回国。”他微微苦笑,“我有事先走一步,你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