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半掩着,刘媛媛走在前面往里一看,忽然顿住了脚,回头冲着邱明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邱明泉好奇地探过头,和她一起往房间里望去。
只见刘东风正斜靠在床头,大热天的,只穿了背心和短裤,可是脖子上却戴着一样奇怪的东西。
邱明泉揉了揉眼睛,才确定,那毛绒绒的一大圈玩意,好像是毛线围巾?
只见刘东风在脖子上摸来摸去的,一会儿又解了下来,忽然站起身,捂着腰间的伤口,走到了窗户前,重新又围上了围巾,在玻璃上左右端详着,半晌,忽然嘿嘿傻笑了一下。
冷不防地,身后一个声音幽幽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哥,你只是身上中枪,脑子没进子弹吧?怎么感觉有点傻了呢?”
刘东风一个激灵,猛地回过头,呆呆地看着身后的妹妹和邱明泉。
他想一把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可是心急出乱子,慌乱间绕在了一起,偏偏又舍不得大力撕扯,没一小会儿,就急得满头是汗。
刘媛媛也不帮他,只“啧啧”围着他左看右看:“哎呀,还是马海毛的呢?哪个女孩子这么没眼力见儿,七月份送围巾,焐出来痱子她负责送痱子粉吗?”
刘东风脸涨得通红,终于把围巾摘了下来,飞快地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漂亮盒子,小心翼翼叠好放在里面。
“你这小丫头片子,从小到大也没给我织过围巾手套啥的,人家送了,你还嘲笑人家!”
邱明泉瞧着那盒子,没由来地就觉得眼熟,再回想着那熟悉的绞花图案,忽然心里就是一动。
刘媛媛也同样盯着那盒子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这盒子是见过的呢?”
刘东风赶紧咳嗽一声:“你那保温瓶里带的是啥,快点给我看看。”
刘媛媛终于不再盯着那围巾了,她笑嘻嘻地打开保温桶,在床头柜上拿了两只碗,倒了清凉冰镇的绿豆汤出来,给哥哥和邱明泉各自倒了一碗。
“妈知道你不爱吃绿豆皮,煮好了以后,亲手把煮脱落的绿豆壳全都捞出来了。”刘媛媛斜着眼看着哥哥“咕嘟咕嘟”地喝绿豆汤,“我说你啊,就别再气咱妈了!”
刘东风只装作听不见,几口下去把冰镇绿豆汤喝了个底朝天,砸了咂嘴:“真好喝,放冰糖了吧?”
刘媛媛翻了个白眼,不容他转移话题:“咱妈说了,她这几天就亲手写个辞职报告,帮你递交上去。赶紧麻利地回来帮家里的生意,别逃避责任!”
刘东风一下子真的急了,“噌”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触动伤口又咧了一下嘴:“她要干什么呀?她有什么权利帮我递辞职报告?我就爱当警察,当警察的受点伤,不是常事吗!”
“谁说是常事了?干别的工作就不会这样!”刘媛媛性子泼辣,打小就和哥哥打闹惯了的,“你看看你这伤,子弹再歪几寸,说不定就真的把命丢在俄罗斯了!”
刘东风又烦躁又无奈:“都不受伤,都不做警察,难道就放着罪犯不管吗?!”
“要管别人去管,要死别人去死!咱们家现在富裕了,轮不到你去拼命!”刘媛媛毫不退让。
刘东风忽然沉默了。他静静地望着妹妹,神色有点难过:“媛媛,这是你的心里话吗?因为咱们家现在有钱了,所以命就金贵,遇到该死人的事,就叫别人上?”
刘媛媛张口结舌,半晌勉强道:“哥……我不是那意思。”
刘东风疲惫地躺下,挥了挥手:“你回去吧。这么热的天,家里生意忙,你多多帮着妈一点。”
刘媛媛委屈无比地坐在病床边,开始抹眼泪:“哥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回来,咱们一家子齐心协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
邱明泉沉默地听着,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刘东风是为了救他和向明丽才受伤的,这时候,去劝刘家人不要干涉,似乎有点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可是真的去劝刘东风,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邻居家的大哥有多真心爱着这份职业。
刘东风长长叹息一声:“媛媛,我知道,你帮着家里挣钱,辛苦了。——以后家里的钱,我一分钱都不要……”
这句话,却活生生捅了马蜂窝。
刘媛媛腾地一下站起来,气得柳眉倒竖:“你说什么混账话!家里的钱,我自己挣的自己会拿着,爸妈挣的,给你花也是天经地义,你说什么全给我,是要扎我的心吗!”
刘东风目瞪口呆:“我、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我就想当个小警察,不想继承家里的生意。”
他手足无措地去拉妹妹的手:“生意都是你在辛苦,你有经济头脑,又是大学生……我也只有中专学历,想学也不会嘛。”
“你混蛋!”刘媛媛难得地大爆粗口,瞬间眼圈红了,“以前家里穷的时候,你成绩比我还好呢!是谁早早地放弃考大学?是谁急着上中专出来工作养家?”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我都知道,这些年没说过,可是我都知道!当时家里的钱只够供一个人上大学的,你私下和爸妈说,你是男孩,要承担责任,叫妹妹去上大学……我明明偷听到了,可是我特想上大学,我就忍着,没敢出来谦让。”
她抽噎得厉害,多年来的内疚一股脑跑了出来。假如不是哥哥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她,自己去考中专,到今天,哥哥又怎么会只有这样的低学历,又怎么会做这样危险的工作呢?
中学时,刘东风的成绩比她还要好,就算是考警察中专学校的时候,也是高分录取,哥哥从不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