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宸微微一笑,转而对恼羞成怒,捂着脸的陶氏说道:“是儿媳一时没有控制住,想来柴夫人宽宏大量,应该不会与我计较才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宸便越过了陶氏,走到廊下,朗声对院中之人说道:
“从今往后,后宅重地,若有男客入内,需层层通报,未经许可,不得私自放人入内,宋勇家的身在其位,不谋其事,赶出府去,连同她所有亲属,一并赶出,一人不留,刘管事年迈糊涂,御人不周,罚月俸半年,若今后再犯,便效仿宋勇家的下场,全家撵出府去,绝不留情!”
庭院中的人全都已经吓傻了,呆愣愣的看着薛宸这个凶悍的少夫人久久不敢说话,从前大家都觉得公主院里的差事是最好糊弄的,因为公主性子和软,从未与人动过怒,就连大声说话都是没有过的,这么多年来,大家还是第一次被另一道声音给震慑住,有人心不服的,可也知道薛宸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就连宋勇家的都能毫不犹豫的撵出去,而管家刘宝的月俸更是说罚就罚,这等魄力,别说是公主了,就是国公亲自出马也没有这样强势过,毕竟国公还会给公主一些面子,可这位少夫人一进门竟然就搞这么大的阵仗,完全不给公主留半分面子,这样的凶悍少夫人,试问谁还敢不听话呢。当真不怕成为第二个宋勇家的吗?
宋勇家的和刘宝全都跪在庭院里,大声向公主求饶,嘴里说着自己入府的年份和功绩,公主在里头听着也有些为难,来到薛宸身旁,小声说道:
“这个,宸姐儿的处置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些,他们都是府中的老人,这样处置下来,其他人心里该有意见了,治家也得顾及人情,可不是这么硬来的。得平衡人心啊。”
薛宸看着这天真的婆母,直言不讳道:“母亲,您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治家的确需要顾及人情,但那是对谨守本分之人,若是一个下人连自己的本分是什么都忘记了,那咱们做主子的还要顾及什么人情?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古来之理,我今日处置了他们,是因为觉得他们做的不妥,我是主子,我有权利处置他们,若是母亲觉得我处置的不对,那自然也可以处置我。所以,母亲您觉得我处置的对还是不对?”
公主几乎被薛宸逼得说不出话来,心中觉得这个儿媳也实在太厉害了些,她是说不过的,不过回过头去想想她的处置,若是这些下人真的冒犯了她,那是的确该要处置的,既然是应该要处置的人,那也就不管什么重与轻了,横竖儿媳总比这些下人要亲,这个道理,她还是能想得通的。
便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没说你处置的不对,只是……”有些下手太重,不过这句话公主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发现自己在对上儿媳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黑眸时,竟然被她眼中的杀气给惊得再也说不下去。
缩了缩身子,越发觉得这儿媳和儿子真的是太像了,两人同样是一瞪眼,哪怕是不说话,都会她让她感觉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母亲也认可儿媳说的是对的,那便没什么了。”薛宸回过身去,对着庭院中的人大喝又说了一句:
“宋勇家的以下犯上,绝不可留在府中,主人家养的是能做事的人,而不是养的跟主人作对的人,每个人都引以为戒,听见了没有?”
院中此起彼伏的应答声让公主很是震惊,她院子里的人,何时这样齐心听话了?不由得看向了自家儿媳,心里想道:果真这世上的人,还是惧怕恶人的……
薛宸可不管她们此刻心里在想什么,瞥了一眼陶氏,又说道:“对了,今后不管是谁来求见公主,都必须在门房通传,得到许可进门人数之后,方可由门房之人亲自领入规定地点,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私自进入!所以从明天开始,柴夫人若是要进门,首先也得让门房通传一声。”
陶氏这些年来,一直入国公府如无人之境,谁知今日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限制了自有,当然不服,怒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阻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婆母的姐姐,你婆母尚且要喊我一声姐姐,你又算老几?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公主,你说说她,说说这个不知所谓的小丫头片子!”
薛宸上前又是一个巴掌打在陶氏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
“让我来告诉你,我是什么东西。这里是卫国公府,我的丈夫是卫国公世子,你说我在这个家里是什么东西?你是公主的姐姐,请问你姓甚名谁?宗室碟普之中有何封号名讳?我今日打了你两个巴掌,你且记好了,看看这个家中,有谁会给你做主,让你来打还我这两个巴掌。”说到这里,薛宸彻底冷下了面孔,凑近陶氏的耳朵,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信不信我就是把你打死在这里,都没人替你说理。”
陶氏对薛宸怒目圆瞪,转身就跑到公主身边,指着薛宸说道:“公主,您可听见了,她,她要杀我!说要打死我!我是你姐姐,老夫人在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们就是姐妹,你是我一口一口喂大的,我们之间的情分难道你忘了吗?难道你就真的不管我了吗?”
公主有些为难,她先前只觉得薛宸动手打人不对,可是她确实没听见薛宸说要杀了陶氏,不禁拍了拍她,说道:“陶家姐姐你莫生气,宸姐儿是直脾气,她也不过是和你闹着玩儿罢了,哪里会真的杀你呢。”
陶氏没想到一直对她唯命是从的公主突然调转了话头,去保她的儿媳去了,当即情绪失控,推了一把公主,说道:“你怎么回事?没长耳朵听她说话吗?她刚才说了,就算是把我打死在这里都没人替我伸冤说理,这不是要杀我是什么呀!”
公主被推了一下,薛宸扶住了她,而后便厉声对公主身边伺候的怒目喊了一声:
“全都是死的不成?有人当面对公主动手,还不把人给我打出去!”
公主院里的人因为这些年的安逸,全都反应迟钝起来,只说自家公主性子和软,这陶氏又在公主面前那样有脸面,平时恨不得就帮着公主发号施令的样子,都打从心底里觉得她和主子是一样的地位了,没想到,薛宸这一嗓子把她们给喊醒了,不管怎么说,陶氏就是动手推了公主,如今少夫人开口吩咐了,所有人如梦初醒,一拥而上,把闹腾不休的陶氏给架着出了院子,直到老远还能听见她口中骂出那些污言秽语来。
薛宸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像陶氏这样的市井妇人,如何会在卫国公府自由出入这么长时间。扶着公主坐下,然后让人撤换掉桌上已经冷掉的早饭,重新换了一批热乎的上来,亲自给公主盛了一碗莲子银耳粥,送到公主手中,轻声说道:
“母亲,今日是儿媳逾距了,不过母亲也看到了,那柴夫人并不是真心尊敬母亲。”见公主捧着粥碗,依旧唉声叹气,薛宸便将这厅中伺候之人尽数屏退下去,然后拿了一把小勺塞到了公主手中,说道:
“原我也不是非要处置柴夫人母子,可是母亲您没有看见,当时柴公子乱闯后院,遇见了要过桥的寒姐儿,竟出声轻薄,这是我和苏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寒姐儿被吓得不敢过桥,落荒而逃,这件事母亲可以私下宣寒姐儿来问一问,看儿媳说的是不是真的。”
公主这才讶然的看着薛宸,蹙眉问道:“果有此事?”
薛宸郑重点头:“母亲若是不信,大可私下去问一问寒姐儿,若儿媳有一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公主立刻放下粥碗,双手合十,说道:“呸呸呸,童言无忌,我也没说不信你,你非发这毒誓做什么。若真如你所言,那今日这处置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的确是该如此的。”
薛宸见公主还不至于无可救药,便留下和她一同吃完了早饭,才转道回了沧澜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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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院里,老太君寇氏正拿着把剪子亲自剪着树上的腊梅,一旁站着两个丫鬟,一个丫鬟手上拿着绒布托盘,另一个丫鬟拿着另外两把剪刀。
管事金嬷嬷跑了过来,将先前发生在擎苍院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寇氏知晓,寇氏听了一半,就没有再继续剪腊梅枝桠了,而是讶然的看着金嬷嬷说道:
“你是说,庆哥儿媳妇当着公主的面儿,处置了宋勇家的和刘管事?”
金嬷嬷点头:“可不是嘛,那手段雷厉风行,命令下的说一不二,厉害着呢。”
寇氏眯着眼,将手里的剪子交给了丫鬟,然后擦了擦手,又问道:“还有那个陶氏,也给赶出去了?公主就没说什么?”
金嬷嬷回道:“可不是就赶出去了嘛。据说少夫人还亲自动手打了陶氏两巴掌呢,最后陶氏和她儿子都是被人架着打出府去的,那陶氏一路上骂骂咧咧,好多人都瞧见了呢。”
寇氏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就双掌一击,捏在一起抖了良久,才颇像激动的说道:
“好,好,好!这么多年了,终于还是给我等到了,不愧是庆哥儿找的媳妇儿,好啊。好啊!哈哈哈哈哈!”
金嬷嬷伺候老太君这么些年,哪里会不懂老太君话中的意思,这些年,老太君被迫交了府中的中馈权利,有些事情都不能当面去管了,公主若是处理完了,她也没法扭转乾坤,更何况,她到底是长辈,要凡事都去和小辈计较,那也实在太跌份儿了,有些事只好去找国公,可是国公毕竟是男人,后宅之事,男人不能过多插手,这么些年,老太君只是在背后替公主收拾残局就成日里忙的不可开交,可偏偏公主又是个不长心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能说她的不是,以至于这些年老太君过的委实有些辛苦就是了。
世子回来说要娶亲的时候,老太君就成日里担心,会不会和他爹一样,娶进来一个绣花枕头,这府里最不缺的可就是绣花枕头了,公主那娘儿四个已经够多了,若是再来一个那样儿的,老太君可就真是生无可恋了。
如今,庆哥儿媳妇儿露了一手,老太君终于能够看见曙光了,这让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一路负手回到了主院,老太君突然回身对金嬷嬷说道:
“这庆哥儿媳妇儿刚进府,手里头没有可用之人,去,挑几个能干的给她送去。”
“是。”金嬷嬷正要领命下去,又被老太君给喊住了,说道:
“哎等等。还是算了,把人给庆哥儿吧,让他领回去。别到时候让孙媳妇多心,以为是我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呢。”
金嬷嬷为老太君的多虑点赞。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下了朝娄战去大理寺找娄庆云,自从涿州回来之后,娄庆云便升做了大理寺卿,正式成为大理寺的一把手,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忙的成天不见人影,从前儿子也忙,只不过有时候还能瞧上两眼,可如今儿子有了媳妇儿,要是碰上他几天不上朝,娄战就瞧不见他,那小子回家了就直接就往媳妇儿房里钻,他这个老子都难得碰见他几回,正好今儿有空,就亲自找来了。
娄庆云正在看案宗,见娄战来了才放下来,让人上茶,娄战端过杯子喝上两口,然后才说道:“我要是你媳妇儿,我都得埋怨你,新婚才几天呐,就成天忙的不见人影儿。”
娄庆云想起薛宸,笑了笑,说道:“你怎么知道她埋怨我,她巴不得我天天住这儿才好呢。”
娄战就瞧不上儿子这副嘚瑟样子,跟谁不知道他成亲了似的,懒得理他,问了些他手里的案子进展,正打算父子俩一同出去吃个饭,府里的回事处管事就来了,将今日在府里发生的事情,全都给抖落了出来,听得娄战是目瞪口呆,娄庆云是新奇兴奋。
娄战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是说,少夫人把陶氏给……打了!还,还颁了规矩让她今后不许来国公府?”
管事回道:“回国公,少夫人没说不让柴夫人来国公府,而是说今后要层层通传才能进来。”
“一样一样。”娄战挥挥手,又两手交握搓了搓,对管事问道:“这个,公主就没说什么?没生气?没哭?”
“没有,公主本来是想劝来着,不过听了少夫人的话,就没劝成,但也没生气,没哭,最后还留少夫人在擎苍院吃了早饭才让少夫人回去的呢。”
管事的话说的娄战是一愣一愣的,那陶氏从来就把公主给迷惑的言听计从,走国公府跟走她们家后花园儿似的,他每回一说,公主就跟他掉眼泪,然后絮絮叨叨的说她小时候的事儿,又是受了陶氏多少恩惠什么的,每每说的他哑口无言,只好妥协,久而久之干脆撂挑子不管了,随她折腾去。
可不管不代表他就愿意陶氏在家指手画脚,指点江山啊,只是公主那性子实在是玻璃,碰不得。
转过头去看着娄庆云,挑眉说道:“你这媳妇儿还挺能耐啊。”
娄庆云与有荣焉:“那——是!也不看看谁媳妇儿!要是跟您似的,娶个泪包回去,那咱爷儿俩的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娄战还在诧异这儿媳妇的战斗力,下意识的跟着儿子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横眉说道:“瞧你说的,什么泪包?有你这么说亲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