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为心魔所惑,这不是我的本意……这些都只是借口罢了。欲.望与执念像是一张无边罗网,他已深陷其中。
顾浚不敢去想象,若有哪一天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魔鬼,又会做出怎样的事。就在那一日,他看着叶舒被众人团团围在正中,甚至生出了将所有人杀掉,自己一人独占叶舒的想法……
砰咚一声,他一拳击在桌上,那张坚固的石桌立刻碎成了粉末。
即使尤老头十分反对,顾浚也不能再等了。他必须要立刻解决这个隐患,唯一的方法就是修炼大真灵法。一旦他修炼了大真灵法,那心魔就再也没有了被彻底斩除的机会,既与元神合一,便成为了顾浚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因为此,心魔不会再出来作乱。
尤老头以前没见过大真灵法,但他只将道册草草扫了一遍,就迭声大叫:“不可,万万不可用此法。”一般人看不出来,但以尤老头的眼光,一眼就看破了大真灵法的缺陷,“你想早早耗尽心力奔赴黄泉?”
顾浚身为霍晋的外孙,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方法的副作用。他实质上是将心魔吞噬了,为了防止心魔反噬,就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将其困锁。且一旦他道心动摇,心魔立刻会破体而出。
这也是霍家子弟几乎各个都活不长的原因,没有高绝的资质和过人的心性,融合心魔,就是一个死字。
“你固然天资纵横,但好好的大道你不走,偏要去攀险峰。”尤老头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你,你这是为什么!”
顾浚只摇摇头:“我意已决,到了融合心魔的时候,还请尤老为我护法。”他见尤老头生气,反而笑道,“尤老莫非是对我的心性没有信心?若我得成金仙,区区心魔,便再不会有所畏惧。”
“金仙?”尤老头冷哼一声,“我只怕你连清霄琉璃劫都过不去。”他知顾浚的心意绝难改变,只能不断地唉声叹气。经此一事,顾浚再要修炼,不仅比旁人难上百倍,就连性命都悬在了钢丝上。
“都说大道至公,难道是顾小子前半生过的太顺遂,所以要给他诸般磋磨?”尤老头暗自嘀咕着,但他仔细一想,顾浚哪里是过得太顺遂,他几乎就没有一刻是安宁的,尤老头掐指一算,“他这命盘混沌不清,连我也不知指向哪里,要么是云破日出,要么是星月无光。或得大善,但有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啊。”
尤老头的这一番慨叹顾浚自然不知,经过三年的苦修,顾浚终于将心魔彻底融合。他望着那本大真灵法,目光中有迷惘,也有痛苦。但最终尽数化为牢不可破的坚定,纵使命悬一线、前路艰险又如何,他不能允许自己伤害师父和师弟他们,也绝不会落在他们身后!
他长身而起,大踏步走出洞府。洞府外守着的童子见他终于露面,不由惊喜地道:“顾师叔,您出关了?宁师叔他们今日刚到。”
顾浚微微挑眉,他想到了那个可能:“师父她……”
“师叔祖已突破至化神境了。”童子一脸的与有荣焉,“当日天现异象,震动宣吴。”
顾浚的唇边露出一抹笑来,这就是那个人啊,他立誓要追随那人的脚步,纵有万般艰险,也绝不后退一步。
紫府内的元婴口吐清吟,整片浩瀚的星海震动着,万丈光华中,那一颗道心坚凝剔透了一分。
“大师兄!”曹衍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哪怕下定决心要让自己成熟一点,他还是改不过跳脱的性子,“你出关啦?”
曹衍将顾浚上下打量了一遍,觉得大师兄好像和过去有点不一样,他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师妹他们都来了,就等着你出关,咱们好去开天柱。”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原来叶舒成就化神后,就给在九易洲的三个徒弟传了讯息,让他们尽快到宣吴洲来。但是宁玉堂恰巧到了结丹的关口,于是耽误了几个月,今日方到。
“那小子可不得了……”曹衍虽然比宁玉堂年纪要小,依旧用一副长辈的口吻道,“自从他修了九相功,顺利开启灵窍,进境一日千里。他都已经结丹了,我还在金丹巅峰打转,真是丢人。”
顾浚知道曹衍自从到了金丹巅峰后,不知怎么就遇到了瓶颈,已经在突破元婴的关口停滞了好几年。眼看师妹师弟们都要后来居上,曹衍总是要念叨上那么两句。
顾浚宽慰他:“待我们进入天柱后,得仙灵之气灌体,你说不定可以冲破关隘。”
曹衍不过是一说,实则他并不挂心,笑嘻嘻地挤挤眼:“那就借师兄吉言了。”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叶舒所居的洞府,一踏进门,却见宁玉堂双手抱头,正被叶舒追得满屋子乱窜。叶舒一面追打他,一面怒道:“臭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瞒我这么多年!”
“师父,我是有苦衷的啊。”宁玉堂见叶舒一袖子甩过来,连忙护住自己的脸,“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苏于霜和傅曲舟站在一旁,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宁玉堂一见顾浚,立刻闪电般窜到他身后。叶舒的袖子堪堪在顾浚眼前停下,只能气哼哼地把手放下:“你给我出来!”
宁玉堂把头往顾浚身后一缩:“不出来。”
叶舒大怒:“小浚,把他给我拎过来!”
“师父息怒。”顾浚竟然没有如往常那样,叶舒一声令下,就将宁玉堂给提溜了出来。他伸手牵住叶舒,叶舒一愣,就被顾浚领着在桌边坐了下来。顾浚给她倒了杯茶,见她勉强熄了熄怒火,才转头望向宁玉堂,“到底是什么事,说吧。”
潇真派的惯例,几乎人人都不怕叶舒这个掌门,但都怕顾浚这个大师兄。
顾浚虽然神色淡淡,但宁玉堂在他的注视下,当即就怂了:“也没什么,就是有关我的身世……”叶舒哼了一声,重重将茶盏放在了桌上,就听宁玉堂继续道,“我之前一直没说,我阿娘,其实是潇真派弟子。”
☆、148|5.3|城
叶舒的五个徒弟,前四个都是被她忽悠到手的。只有宁玉堂这个五徒,叶舒使尽浑身解数都没办法打动他。本来叶舒都以为自己的支线任务要失败了,谁知宁玉堂竟然主动松口。
这是叶舒一直以来都无法想通的事,宁玉堂聪颖机变,而且是个混江湖的老油子。既不像顾浚和傅曲舟走投无路,也不像苏于霜被叶舒查知了大秘密,更不是曹衍那种心无城府的天然呆。连宁玉堂自己都说,叶舒并没有可以打动他的东西。
总不至于是叶舒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侧漏,宁玉堂才纳头拜服的吧。这个理由说出去,连叶舒自己都不信。如今,叶舒终于知道缘由是什么了。
“你阿娘?”顾浚微一挑眉,露出一点惊诧。
“我阿娘是潇真派第161代掌门,姓宁讳思蓉。”宁玉堂把头一昂,颇有些自得地道。
叶舒是潇真派第163代掌门,论理还得叫宁思蓉一声师叔祖。她虽然不关心潇真派往上数的那些祖师前辈,但也知道,上上代掌门确实叫这个名字。
“那岂不是说,师弟其实跟师父是一辈的?”曹衍脱口而出。
宁玉堂的年纪只比顾浚稍小,但因为入门迟,要管三个比他小的家伙叫师兄师姐,一直以来都十分在意。眼下终于可以占便宜了,不由得意地撇撇嘴:“那是。”
叶舒利眼一瞪:“嗯?”
宁玉堂是不怕叶舒的,但他瞄了瞄叶舒身旁的顾浚,立刻识时务地把头低了下来:“二师兄此言差矣,我既已拜入师父座下,自然不能用我阿娘的身份来论资排辈。师父就是师父,不容一丝不敬。”
听了他这番正义凛然的表白,叶舒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你老实说,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
“我冤枉啊,其实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宁玉堂一脸苦相,“我长这么大,既不知父,又不知母。鲤夏那个不靠谱的女人也不说,弄得我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叶舒抽了抽嘴角,她很快想到了离开北冥海时鲤夏神神秘秘的表现:“鲤妖王知道?”
“她绝对知道。”宁玉堂咬牙切齿。
没有哪个小孩子会不好奇自己的父母是何人,与身为弃婴被千灵门收养的曹衍不同,宁玉堂很小的时候就肯定,抚养自己的鲤夏绝对与他的父母关系匪浅。
可是那个女人就是死咬着不说,任凭宁玉堂是卖萌也好,使用计谋也好,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好。最后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醉酒的鲤夏嘴里撬出一句——“我跟你娘是至交,她托我照顾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所在,在鲤夏找到宁玉堂,要求他拜叶舒为师时,宁玉堂答应了。鲤夏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告诉宁玉堂:“这是你娘的意思。”
临行前,她给了宁玉堂一个木盒子,宁玉堂何等聪明,立刻道:“我娘留给我的?”
鲤夏点头,她神色肃然:“但是你现在不能看,等到你结丹的那天,才能将盒子打开。”
宁玉堂一听这句话就有气:“要是我一辈子都结不了丹呢?”
“那就永远别看。”鲤夏十分光棍地回答。
听到这里,叶舒也明白了。必然是宁玉堂结丹之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木盒,结果就知道了自己母亲的身份。
“可是……”傅曲舟想了想,还是道,“这和师弟结丹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宁玉堂母亲这个潇真派掌门的身份,和他能不能结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还不如说,宁玉堂迟迟不能修炼,和他母亲的放手不管是有一定关系的。
鲤夏早就说过了,她也不知宁玉堂身上的妖族血统是何种族。宁思蓉是人族,那这妖族血统肯定来自宁玉堂那个不知名的父亲。这天底下,除了宁思蓉,还会有谁知道宁玉堂的父亲是谁。
宁玉堂心里不是没有气,那木盒里有一封宁思蓉留给他的信。他一直以为阿娘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才将自己托付给鲤夏抚养,宁玉堂甚至想过,其实阿娘早就已经不在了,否则为什么会这么多年都对自己不闻不问。
他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封陈旧的书信:“师父,你看吧。”
叶舒接过来一目十行,初时面色平静,越看越是惊讶。到最后,她用一种见鬼一样的眼神望着宁玉堂,啧啧称奇:“玉堂啊,看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金手指比谁开的都大啊。”
宁玉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师父,要是处理得不好,我说不定会有灭顶之灾。”
“莫怕。”叶舒安慰他,“咱们潇真派拉的仇恨太多了,不说为师我,看看你师兄师姐们,哪一个没有逆天的仇人,这是门派惯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