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南京还有皇城,六部俱在,兵马齐全,人到了就能登基理事。”
“人?哪来的人?”
“就算不是正经皇子,翻翻族谱总能找出适当人选。东林党那群人,黑的也能说成白,还怕找不出由头?啊啊啊……轻点儿,疼死我了!”
到头来根本不必争,他取了药油来稍稍使劲,她便疼得眼冒金星,着急往后缩,可怎么也挣不开握在她脚踝上那只温暖粗糙的手。
陆晋专心致志低头揉她淤血红肿处,大约是亲过了,盖好章,就当她是所属物,因此脱了鞋袜见了赤足也不觉如何。“男人的事情自然有男人操心。”
云意撇撇嘴,原来在警告她少管闲事少操闲心。
再捏一捏她脚踝,“怕疼还乱跑,瞎折腾。下次还跑不跑?再跑,腿都折断你的。”他神色轻松,言语却不像作假。她甚至怀疑,方才他背过身任曲鹤鸣拿剑抵她喉头,眼看见血割喉却未曾变过脸色,便是当做她逃跑的惩罚。
云意心中一惊,止不住面红,见他松手,立刻将左脚收起来,胡乱套上白袜,嘴上仍是抱怨,“我要不跑,难道等着你们忠义王府来折腾?那我还是宁愿自己折腾自己。”
陆晋不与她多言,起身走出隔间,任季平伺候着净过手,再回来时云意已经是懒洋洋一团,趴在炕桌上熏然欲睡,见他来,还要撑起眼皮问:“要是你爹拿刀一片片割我肉怎么办?我是不是得预备□□,好让自己少受些苦。”
“你不必去王府。”
他如此说,云意越发糊涂。想了想猜测道:“你该不会是想独吞吧?我跟你说,我虽然胆小怕痛,但这件事上绝不妥协。父王至死不愿南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要守着这份骨气。”
她面容肃穆,郑重非常,而陆晋只留下轻描淡写一句,“放心,总归不让你受苦。”从小桌上取过一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打开来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红豆糕,因路上颠簸,已经碎了不少。
“早先在市集见你想买又没顾上,跑了一天该饿了,吃吧,垫垫肚子。”
“你一直跟着我呀?倒显得我跟傻瓜一个样。”她莫名有了那么些微的过意不去,纠结一番将红豆糕分做两份,一份推到他面前,“你也饿了吧,要不咱们分着吃?”
陆晋看着她,明明想吃独食,偏偏要装大方,心口不一小模样蓦地可爱。又拿出布巾来递给她,“要不系个盼盼?”
“才不要,我下巴上又没生窟窿,老系这个干嘛。”
他不管,自己动手,扯起个“盼盼”牢牢塞她领口,厚着脸皮说:“爷喜欢看。”
云意咬着唇,想骂娘。
幸亏季平有事来报,他二人出了书房,在院中说话。
云意但凡有了吃的,脑子通常想不了其他。等他回来,正撞上她偷偷摸摸扒拉另外一半,禁不住就要逗她,“那是我的——”
云意抬头,眼睛里还藏着对红豆糕的眷恋,然而又碍着面子,只好提议,“要不……你再分我一半?”
陆晋道:“不必,你都吃了吧。”
她欢欣鼓舞,临了还不忘拍马溜须,“二爷,您可真是大气!”
他笑,就这么坐在桌边看着她细嚼慢咽的把一包红豆糕都吃完,末了擦擦嘴,冲他一顿讨好地笑,两只眼睛弯弯好似天上月,一对酒窝带着甜,从眼帘晃到心底,全然是馨香软糯。
陆晋问:“吃完了?”
她笑眯眯点头,吃饱了便什么都好说,娇俏白皙的一张脸,此刻竟还红艳艳放着光,“吃完了呀。”
“好吃吗?”
“好吃,嘿嘿,比昨儿吃的山药汤好多了,那东西寡淡得很,我不喜欢。”
他上前两步,绕到她身边来,锋利的眉眼染上笑,则多出一丝温柔,“爷买的东西,一口没尝…………”他语速稍慢,像是老狐狸钓鱼,有足够耐心等她上钩。一段窄瘦的腰也慢慢下弯,越靠越近,逼迫她不得不仰起身子躲避,却恰好正中红心,“你说该怎么办?嗯?”
她眉毛打结,不断后仰,感觉腰都要折断,“那……要不我陪你钱?”
“爷缺钱?”
“不……不缺…………”
她撑不住,最终向后倒在炕床上,他随即压上去,将她禁锢在双臂之间,舌尖卷过她嘴角,扫起一点点碎屑,体味一番又觉不够,便再靠近些,吐着热气同她厮磨,“爷……就只尝尝味道。”
东西进了肚里还要如何尝?自然是到她嘴里尝。
她推他,他放开来,低声劝告,“脖子上脚上都有伤,你再动,当心连后悔都没机会。”
她戚戚然不敢妄动,他顺了意,益发嚣张。
端看他朗朗君子模样,谁知是个无耻下流胚。
☆、第25章 埋伏
第二十五章埋伏
云意一夜没睡,想的都是他靠在近处的脸、带着压迫感的气势,以及灼热滚烫的呼吸。乐—文她参不透她与陆晋之间,萍水相逢各有所需的缘分,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那么亲密,又那么陌生。她脆弱得无法抵御,但又好像是半推半就的矫情。
或许从宫门失守那一刻起,她便成了卑微的落魄王孙。五鬼图是她最后的尊严,然则似乎贞洁名声,大约都需视作烟尘。
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弥足深陷不能自省,陆晋这样的人,不动声色,谋段在心,她斗不过。
可是…………如何能逃得过呢?
答案依旧无解。
翻来覆去一整夜的后果,第二天统统写在脸上。连昨夜给她引路的绿意丫鬟都忍不住建议,“要不?姑娘抹一层珍珠粉?”
云意不大在乎,“算了,横竖也不去见什么厉害人物。”
“二爷多厉害。”随手给她挽一头垂鬟分肖髻,再拿炭笔描出一对水弯眉,便成渌水亭畔,盈盈笑语一美人。哪还需要粉妆,憔悴三分,反倒惹人怜爱。推开门,就是恨了她一整晚的曲鹤鸣也免不了呆立庭中。
陆晋正低声吩咐曲鹤鸣,留下将后续麻烦清理干净,过后快马向北与巴音汇合。见她出门,即上前一步隔开曲鹤鸣视线,“用过早饭,我与你一道启程。”
云意抬眼扫过曲鹤鸣,他低着头直愣愣望着身边一丛矮树,木得像块石头。
“您是爷,自然是听您的。”她是笼中鸟,他是逗鸟人,她很能认清现实。
打发走云意,他与曲鹤鸣都十分默契地不提昨夜。曲鹤鸣仍有疑虑,“二爷,季平此人,是留还是……”
“跟他说是王爷旨意,令他往乌兰城侍奉肃王,途中若有其他,谁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那…………”
“她虽说是个烫手山芋,但扣下来远好过交出去。”他低头理一理袖口,不再与他多言,“回去恐怕就要出征,该提拔上来的,你要多留心。”
“二爷放心。”
陆晋掸开肩上一片飞絮,沉默中转过身,往小花厅去。
他一来,云意连忙高举双手,“我没吃你的,一口都没有!”
他轻笑,欺身来刮一刮她嘴角,“知道了,公主再清白不过。”
她气得涨红了脸,无语凝噎。
好在太原离乌兰已十分近,一早起程,天黑之前就能落脚。这一回路只剩下云意与陆晋二人,他另找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车夫在外赶马,自己也找机会躲懒,与她一同窝在马车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我亲亲你…………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行走的糖丸,随时他都要来舔一口,砸吧砸吧嘴,眯着眼睛说不错,尚可。
她捏紧了拳头,好几次想提刀杀他。
杀他?这个念头闪过,似一粒种,落了地生根发芽瞬时拔出一棵大树。她的记忆清晰,同莺时趴墙根偷听的画面浮现眼前,那奸夫说,要在城外栈道上设伏送他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