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三哥最介意的就是明惠郡主的相貌,瑾惠生的那样美,都是姑祖母的嫡亲孙女儿,而且瑾惠可是安王爷唯一的嫡女,娶了她可是有用多了,三哥肯定非常乐意。
韩忱低垂了眼没出声,仿佛一座石雕般,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捏着茶杯的手青筋爆裂,看着杯中的茶叶,只觉得像一根根黑刺,刺得眼睛疼。
“哥哥,我,我过来其实主要要说的不是这件事。”韩烟霓带着点颤音道,“皇后娘娘的确是要哥哥做一些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说让哥哥想方法娶了宜欣县君。娘娘说,宜欣县君现在被北辽三王子的部下看上,如果哥哥现在下手,肯定……”
韩忱倏的抬眼,看着说着话的韩烟霓,目光冰冷狠捩。
韩烟霓被这目光一看,吓得一抖,剩下的话都吞了下去,木愣愣的看着韩忱竟是不知如何反应。韩忱他,从来不曾用这种目光看过她。
韩忱见韩烟霓如同吓傻了般,那受刺激的神经倒是收了收,内心苦涩的想,这又关这个差不多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女孩什么事呢?
可是自己跟项皇后合作,不代表她就有权利对他们的一切指指点点,今日是他们的婚事,明日又是什么?他们是合作,不是她的附庸,早晚他要让她明白这一点。
送走韩烟霓,他在酒楼里又坐了许久,直到一个穿灰衣面目普通的人出现,他递给他一张纸条,道:“传给三王子吧。”
若不是项皇后逼得紧,他也不愿这么做,可是他绝不愿如了她的愿娶宜欣县君。
元真用过午膳后也没再出去乱逛,他难得的收了平日漫不经心睥睨他人的那副死样子,默默的拿布擦着刀。
这个嗜好倒是跟项墨类似,大概习武之人的癖好都是有事没事就爱擦一擦自己的武器,就跟情深之人没事就要安抚一下自己的恋人般。
有人打了帘子进来,元真没有抬头,闻着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还有走动时身上细细的叮铃声,他就知道那是谁。
“三哥。”女子柔弱无骨的胳膊从侧面攀上元真的肩头,手穿过他的头发抚上他的脸颊,滑腻柔软冰谅。
若是往日,元真必然会放下刀,把她拉入怀中一阵深吻。然而今日他却只是放下刀,转身把她推到一边凳子上坐下,道:“东西,拿来了吗?”
女子一阵轻笑,手上无端端就变出了一小樽指甲大小的药水,淡淡的粉色,晶莹剔透,玲珑可爱,仿若和女子白皙的手融于一体。
这是高品圣香,元真自幼就玩,涂在手上搭配不同的配料就可以千里追踪曾经接触过圣香的人,味道却淡得被染上的人自己都察觉不到。这是他拿来用于明日比试的。
元真伸手去拿,手却被女子柔嫩的手覆上。
女子道:“三哥,你是真喜欢上了那个安王府的小郡主,还只是因为安王?”声音轻柔,让听者心里极其舒服,只觉得世间美好的事物大致如此。
元真挑眉,冷笑看女子,道:“绯莎,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还是,你在吃醋?”前面一句还是戏谐,后面那句却透了丝丝寒意。
绯莎却不以为意,她摩挲了一下男子略显粗糙的大手,想到这只大手抚在身上的触感,面上竟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极其研丽媚人。
她道:“三哥,难道这醋我就吃不得?你让我办事,即使要离乡背井,我也义不容辞的跟着你来了,将来可是永不再见,你连这几日的温存也不肯给我?”
元真听她如是说,声音倒是软了下来,道:“此地毕竟是大齐皇室的皇庄,人多眼杂。”
沉吟了一下,还是解释道,“瑾惠郡主背后的势力复杂,牵涉到安王府的兵权,赵承奕的兵权,她嫁给了我,大齐皇帝必然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信重安王和赵承奕,于我大辽益处颇多。反正娶谁不是娶,弄个摆设般的公主有什么意思。”说完还不忘嗤一声,想起那玉阳公主的样子更是不屑。
绯莎脸上漾起一抹笑,其实这话听起来有理,细咂摸也就那么一回事,但她能从一介孤女被元真选中,送去天香教,然后被王后收为义女,又爬到圣女的位置,岂会不懂得见好就收?至少他还肯跟自己解释。
“三哥,”绯莎垂下眼帘,柔声道,“我只是想到你们不日就走,我心里有些不舍,你别怪我。”
元真摸了摸她完美无缺的脸颊,心里却不知为何闪过另一张同样精致到极点,却又和面前的这张脸完全无丝毫相似的小脸,心里顿时一点遐思的心也没了。
他收了手,懒懒问道:“你想好要嫁给谁了吗?”
绯莎心里失望,但仍认真的回答道:“如果能嫁给阮皇贵妃所出的十一皇子姜缵那自然是最好的,只可惜他不在京中。不过,十二皇子姜祁亦可。”她知道元真问正事的时候,自己决不能撒娇卖痴,敷衍了事。
元真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呵呵,那你就好好施展你的魅力吧,如果能让他们兄弟失和最好。”
绯莎听着这话不由得刺心,幽幽看着他正待说什么,却见他转了身子,继续擦着自己的大刀,只道,“你下去歇息吧。这里到底不比北辽,稍有差池,你来大齐的目的就废了。”
绯莎心里不愿,却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更见他根本无心交谈,只好无奈离去。
不管众人各自心思如何,日子还是要往前走,该发生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发生。
五月初六,端午节翌日。
西夏王府二公子项墨接受北辽三王子元真的挑战,决定其未婚妻安王府瑾惠郡主的归属。
比试是在皇庄的比武场进行。皇帝和勋贵重臣在观武台上观看,女眷们则大多是在二楼的包厢里。
姜璃是很想下去比武场在更近的观武台上看,但还是被赵氏捉去了包厢,不许她乱跑。自发生了北辽这件事,赵氏就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女儿拴在自己身边,生怕再发生什么事。
第一场比试是箭术比试。
景帝提的比试方法是在一炷香之内,两人各取三支箭,站在比武场固定位置,谁射猎的飞鸟最多最重,谁就赢。对,不单止是比数量,还要比重量。
因为以这两个人的箭法,三支箭全部射到飞鸟应该是没什么出奇的,那就再比较射中的是什么有多重好了。
但为了增加悬念,也取天意的意思,这场比试并不会有任何人工放的飞鸟,完全看皇庄上空有什么鸟飞过,可供他们射猎。
当然了,若真是啥鸟也没有,最不济在比武场右侧还有一颗大榕树,上面盘踞了大量的雀鸟。景帝命令,在香快燃尽的最后一刻,让人取鼓槌惊动雀鸟,供两人射猎。
所以这一场比试的不单止是箭术,比的还有定力,判断力和决断力。
端午过后,天气已热,比试时间是从巳时开始,比武场上无任何遮阳树荫,烈阳当下,比试中的两人却都是不动如山。
已经过了半柱香,除了几只燕子飞过,并无任何大只点的雀鸟飞过。众人都已经开始昏昏欲睡,尤其是一些不关其事的女眷,实在觉得闷得可以。
一声隐隐约约凄厉的鸟啼,众人精神都是一振,高空中远远飞过来一只独飞的大雁,大雁甚少独飞,听其啼鸣哀切,估计是只离群或丧偶的飞雁吧。
两人同时弯弓搭箭,瞄准,等候,然后几乎又是同时射出。
众人眼睛跟着离弦的箭飞出,两只箭一开始距离很远,慢慢在空中靠拢,离飞雁越近,靠的越近,其实是极短的时间,但众人却又觉得这一过程似乎很漫长,最后两只箭一前一后只差了半息不到的时间,从不同的方向几乎是同时射中了飞雁,飞雁直直坠落下来。
众人傻眼,这算是谁射的?不过这两人的箭术,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习过箭的人都知道,这两人的箭几乎同时射中飞雁并不是巧合,而是因为那个时间射出箭,是大雁从高空飞过时,两人能出手的最快的时间了,再早,就会出现失误。
飞雁往下坠落,众人的眼睛也跟着飞雁走,可是这时空中却又陆陆续续飞来几只胖乌鸦,“呱呱”的叫着让人心里生出几丝不知是寒意还是笑不出的滑稽。
这还真是头顶飞过一群乌鸦。
第53章 花落谁家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这胖乌鸦虽然不算什么好的猎物,但也总好过麻雀吧?
两人对视一眼,如同心有灵犀般又是同时举箭,瞄准,射出,这次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两人是各射中了一只胖乌鸦。
只是,最后一箭两人都没有再射出。
又过了片刻,天空中除了还有偶尔冒出的一只两只乌鸦和蹦跶的麻雀,再也没有其他的飞鸟飞过。
元真扫了一眼燃香,只剩下半个小指甲盖的长度,根本没有时间犹豫了。
这时,一名侍卫走到榕树旁,用鼓槌重击了一下树干,顿时一群麻雀扑簌簌的飞了出来。到了这一步,就是时间快到了。
元真再不犹豫,抬手举箭,对准了现时空中仅有的一只乌鸦,箭离弦飞了出去。
另一边,项墨却没有将弓箭再对向乌鸦,而是对向了榕树的方向,对着那三三两两飞过的麻雀。
项墨的箭离弦飞出,众人哗然,因为就算麻雀数量多,他们实在没看出有哪只麻雀肥过乌鸦的,里面也不见有什么异种鸟类。
就是有人脑中滑过一丝念头,心道,这麻雀多,项二公子箭术好,侥幸也是可以一箭射中两只的,可是,两只麻雀也没有乌鸦重啊!就算是数量胜过,那也只能算是平局吧!
好可惜,大齐的勋贵臣民以及夫人小姐们心里都有一丝痛惜,这一局他们原本觉得应该是项二公子最有把握的一局。
连安王妃赵氏脸上都露出失望来,原本还信心满满的,此时压在心底的惶恐又冒了出来,她扫一眼坐在一边的姜璃,却意外的发现姜璃的眼睛竟然滑过一丝笑意。
她有些许愕然,又把目光投向比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