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仲尧也由着她,只是提醒道:“估摸着你明年就要嫁过去了。往后怕是少不得劳心劳力的时候,这也是我想让你方方面面都有涉猎的缘故,艺不压身。这些你都细想过吧?要是觉得太过疲惫,反悔也未尝不可。”
“可是,”俞南烟怯生生地抬眼看他,“什么事不是都有你么?我嫁人之后你就不管我了?那可不行啊,我之所以这么心安,就是因为我的哥哥是俞仲尧,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呢。难道不是这样的?”
俞仲尧:“……”
“往后几十年,宫里宫外两份日子,都要你做主。”俞南烟说着说着,眉飞色舞起来,“我呢,只管孝顺太后,在宫里弄个只属于自己的药膳局,专门调|教些人,帮你们调理好身体。”
“……”几句话,就把他余生安排好了。
“不高兴也没用,你可不能不管我。”
俞仲尧按了按眉心,“行了,我知道了。你回房吧。”
“这就是说定了啊。”俞南烟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手伸到他面前,忽闪着大眼睛,“拉勾啊?”
俞仲尧没好气,将她的手打开,“滚回房去。”
俞南烟咯咯地笑起来,“好啊,我这就滚啦。”语毕踩着轻快的步子出门了。
俞仲尧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南烟这算不算是近墨者黑?现在活脱脱一个小无赖小懒虫。
第二日,皇帝见到他,苦着脸坐到他近前,“太傅,你看看我是胖了还是瘦了?”
俞仲尧抬眼细看了一会儿,低头时道:“胖了。”
“……”皇帝一肚子的话就被这两个字打回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俞仲尧道:“南烟还要时不时地进宫给太后请安。”
皇帝这才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想看看她,哪怕远远地瞧一眼呢。”
这件事上,俞仲尧理解皇帝,甚至有点儿同情。两情相悦的人,都可以时不时地找机会去见见意中人,只有皇帝倒霉,看上了他的妹妹,绝不适合溜到俞府去私会南烟。
随后,他说起正事:“萧衍办事最是得力,往后我每十日休沐一次,可以吧?”他也该过过寻常官员的日子了。
“当然可以,只要你安排好人,不耽误朝政就行。”皇帝道,“你可别指望我啊,我是不会管的。”
“……”
皇帝笑嘻嘻地给俞仲尧倒了杯热茶,“天凉了,太傅多喝点儿水。”
俞仲尧笑了笑,服气了。
到了休沐那日,俞仲尧命人备好骏马,商量姜洛扬:“今日出去散散心?”
姜洛扬惊喜地笑,“这次要去哪儿?”
“去看看京城的红叶——眼看着秋日就要尽了。”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骑马去,如何?”红叶在风溪就看过了,他只是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好啊。”姜洛扬连忙去找出自己以前穿过的男子衣物,打扮起来,随他策马离开府邸。
白管事带着一些护卫,远远随行。
到了山下,两人将骏马寄放在一个小饭馆,步行上山。
一面走,姜洛扬一面收集了一些颜色鲜艳形状出奇的红叶。
这里是京城人到了季节便会结伴游玩的地方,山间错落着几个茶寮、食肆。
两个人脚力比寻常人要好,顺顺利利地到了山顶。往下看去,只见满山红叶,景致分外怡人。
白管事上前来,递给俞仲尧几封信件,“今日才到京城的。”
俞仲尧接过。
“等会儿属下再送饭菜过来。”白管事说完,转身走远。
俞仲尧展开一封信,看了两眼就将信纸、封皮递给姜洛扬。
姜洛扬以为他懒得亲手放回,便折起信纸,看了看信封,见右下角有个兰花图案,下面缀着一个隶书字形的“贺”。
“贺园的来信么?”她不经意地问道。
“嗯,贺汮的信件。”俞仲尧敛目看着手里一封长信,“你可以看看。”
“哦。”得到允许了,她便看了看内容。
只得寥寥数语:章文照已安置好,有专人管教。贺家昭雪之事,妾身与兄长需得进京一趟,冬日将至。届时但望见一见俞夫人,俞太傅可赏一杯薄酒,设一局棋。
信纸上隐隐有兰花香,字是清逸的梅花小楷。
赏心悦目。
姜洛扬琢磨这封信的时候,俞仲尧已经一目十行地把余下的信件看完。
她这才把信件收起来,递回给他,“打算怎么回复?”
俞仲尧想了想,“多谢。见时自当让君如愿。”
姜洛扬失笑,“我还以为你会说‘多谢、准了’。”
俞仲尧哈哈地笑,“由此可见,我是多煞风景的人。”又轻轻地给了她一记凿栗,“揶揄我?”
“本来你就是那样啊。”姜洛扬笑道,“到时可一定要我见见贺汮。”
俞仲尧打趣道:“不让你见,你少不得以为我心里有鬼吧?”
“嗯,我真会的。”姜洛扬说起近来的一些见闻,“有些大宅门里的大奶奶,到了俞府,只是满心巴望着见见俞少傅呢。对你一辈子念念不忘的人可不少。哦对了,我可不是冒犯贺汮啊。她不同的。”
“谁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俞仲尧笑道,“你对我一世长情就好。”
姜洛扬坦诚地道:“这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
俞仲尧携了她的手,“去别处看看。”边走边问她,“出来一趟,心情开阔些没有?”
“自然。”她深深呼吸着山间洁净清冽的空气,“高墙内外的风景便是相同,心境也不同。”
“喜欢就好。等到冬日,我们去城外赏梅。”
她用力点头,“好啊,赏梅时可要带上南烟。”
南烟不会骑马,今日就说他是故意气她。他笑,“快嫁人了,出来转悠什么?”
姜洛扬拿他没法子,“那也不能一直让她闷在家里。”
“行,你们都有理。下次为了她清除闲杂人等,让她撒着欢儿乱跑,这总成了吧?”
姜洛扬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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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两个原路返回,进到城门时,斜阳晚照。
秋日总是让人心生伤感,这伤感在黄昏时更浓。
俞仲尧解下玄色斗篷,丢给姜洛扬,“穿上。”
她笑着点头。出来的匆忙,衣物的确是没准备齐全。
到了城里的长街上,迎面来了几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