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送的,可姐姐你陪着五姑娘到庄子上去,娘就不让了,说是怕耽误你当差,”二丫低着头,抹着眼泪就说道。
碧竹心里头一酸,她娘是伺候二老爷的,虽说二老爷没收用过,可主母难免会猜忌。好在太太不是那样的人,还派她去伺候五姑娘。所以她这份差事当的是谨慎又谨慎的。
“娘到底是怎么病的,”碧竹立即又问。
这会二丫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她一见她这模样,半晌才抖着嗓子问,“可又是因为舅舅?”
二丫没办法,只得点头了。
碧竹气得手都是直发抖,又心疼她娘这会病得厉害,又是怨恨她娘总是这样心软,处处为着她那个没用的舅舅打算,却也不想这一家老小的死活。
当初就是为了这个舅舅,她娘才卖了身进顾府当丫鬟。等得了太太的恩典嫁人时,别的大丫鬟都攒下了上百两的银子,她倒是好,手上一只镯子都还是银的。她当丫鬟那些的月例、老爷太太的赏赐,全都补贴给了娘家人。
好在碧竹的爹是个好性子的,没为这事生气。
“这会又是怎么了?”
“舅舅之前跟着人去江西倒卖药材,结果半路上被人劫了,什么都没剩下,好在人是平安回来了,”二丫瞧了碧竹一眼,这才垂着头嗫嗫道:“不过舅舅是借了利子钱去的,这东西没了,什么钱都没赚着,如今人家上门要钱了。”
碧竹这会真是倒吸了一口气,利子钱他也敢借,可她还是勉强出声问道:“欠了多少前?”
“六十两银子。”
六十两,碧竹往后退了一步,腿都险些没软。
结果二丫这会又带着哭腔说:“是娘给舅舅做的担保,现在舅舅带着舅妈还有表弟跑得没影子了,人家要钱的人都找到咱们家了。”
碧竹舅舅不过是个没出息的,家里头就头顶的几片瓦值钱,就算放高利贷的人都不会给他银子的。所以他这才拉了碧竹娘去做担保,毕竟碧竹娘在顾府当差,闺女又在顾家五姑娘房里头当大丫鬟。
等这会碧竹知道了,登时吓得眼都直了,止不住地问:“娘跟人家说,我在五姑娘房里头做事了?”
二丫点头,没敢多说。
先前碧竹还一直忍着呢,这会却是一下子哭了出来,只道:“娘这是要干什么,舅舅那样的人,她怎么就能一次又一次地信了他。她这是要让我们全家都跟着陪葬,要是让太太和姑娘知道了,我还能在姑娘房里头当差吗?”
二丫没进顾府,所以不知道府里头的规矩,如今听姐姐这么一哭,登时也慌了神。
碧竹哭了一场,却是抹了眼泪,就问了那群放利子钱的人在哪,她自个去找他们。
二丫一听就要拦着她:“姐,那群人可凶了,你可别去。”
“我要是不去,等他们再来,总是要传到太太耳中的,”碧竹心里一横,如今她伺候着阿璇,知道自家姑娘不仅性子好,对她们这些丫鬟也好。
她不愿平白失去这份差事,为今之计,只得赶紧还了这笔银子。毕竟丫鬟家人在外头借利子钱,说出去也是极难听的。
待碧竹问清楚了,就自个去了那帮人常在酒楼。
她出门的时候,正要遇见隔壁二贵赶驴车去街上买东西,她便坐了驴车过去。
待到了地方,二贵便指了酒楼给她看,说道:“这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碧竹正说了声谢,要下车时,就见那酒楼里头出来一个人,她打眼一看,竟是陈有贵。这个陈有贵是大太太的陪房,如今他媳妇还在太太院子里头当差,寻常给卫氏传话的,都是他媳妇。
碧竹没下车,反而是远远站着,生怕自己过去被他发现了。可谁知陈有贵刚走了不久,就被身后的人撵上了,那人长得五大三粗霎时粗俗的模样,瞧着就让人害怕。
也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就是递给了陈有贵一个袋子,瞧着像是银袋子。
碧竹一直等陈有贵走了,这才下车往那酒楼走,只是心里头却是疑惑,这个陈有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待她说明了来意,就见楼上下来一个人,竟就是方才给陈有贵银子的人。
“你舅舅一共欠了我们六十八两银子,”那人张嘴就是说道。
碧竹倒抽了一口气,惊道:“不是六十两的?”
“你也不看看这都多少天没还了,当初可是说好五月底还钱,结果现在都快到六月底了,”大汉哼着了一声,便说道。
碧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这会强装镇定,说道:“我今个没带足这么多银两,给你二十两。”
待碧竹将零零碎碎的银子拿出来后,那大汉狞笑了一声,便说道:“那还有四十八两什么时候还。”
碧竹梗着脸说了句:“会尽快还的。”
“那就好,最好快点,要不然我们可要到顾府门口去要了,”大汉又哼了一声。
碧竹低头没说话。
待她出门之后,也是垂着头往前走,此时一辆马车从她身边路过。
顾十三在荒郊野外枯了好几日,这会一回到城里头,就是掀了帘子往外头瞧,结果一眼就看见碧竹了。
他呀地叫了一声,“这不是五姑娘的丫鬟。”
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人,一下子就睁开眼,就朝着窗外看,只瞧见一抹青色影子过去。
顾十三又看了眼她出来的酒楼,奇怪地说:“她来这干什么?借高利贷?”
“你怎么知道这是借高利贷的地方?”宋寒川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便问了句。
结果顾十三便笑道:“信阳府统共这么大点地方,我在这都快一个月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宋寒川忘了,他是个包打听的性格。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真的?让她瞧见了没,”杨氏惊慌地看着旁边的陈有贵家的,急声问道。
陈有贵家的垂着头,嗫嗫地说了声,“许是没瞧见吧?”
“没用的东西,什么叫许是没瞧见,瞧见了就是瞧见了,没瞧见就是没瞧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氏登时气急败坏地说道。
也难怪她着急上火,放利子钱是下九流才干的勾当,如今却被侄女身边的丫鬟给撞破了。这要是传出去,她这个大太太的名声可就全都没了,而且关键是在,她放利子钱的本钱可是从府里头的公中账目挪用出去的。
这要是被查出来,实在是太难看。
这也不能怪杨氏,自从大老爷没了官职之后,大房就没了什么进项。大老爷是不通庶务的,当初做官的时候就没攒下什么身家来。等被革职了,就只能靠着府里了。
至于杨氏她爹乃是翰林院出身,当初顾家老太爷就是看中她爹官声,这才给长子求娶了的。翰林院清贵是清贵,可重点就是在于清而不是在这贵。当初杨氏嫁妆也是六十八抬,可多是虚抬,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三千两银子。
至于嫁妆里的田产和铺子,也不过就是两个庄子和一个铺子,不过铺子勉强经营着,要说挣钱却是没有的。
之前长女出嫁的时候,公中给了三千两银子置办嫁妆,可杨氏自个心疼女儿,便想着多给些银子给她傍身,给了三千两的银票,这几乎是掏光了她的家底。
所以陈有贵家的,给她说了这个放利子钱的事情后,刚开始她还自持身份,不愿做这事。可只做了一回,不过一百两银子放出去,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居然给了一百二十两。
于是杨氏胆子越来越大,刚开始只拿自个的私房去放钱,可后头就动起了公中的打算。
如今老太太虽说不管家,可是却还是一季看一回账本。所以杨氏就算想贪了公中的东西,也得先过了老太太这一关。
要不是老太太看得严,她又怎么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这一回屋子里头的人都被支了出去,只留下她的陪嫁赵妈妈,这放利钱的事情赵妈妈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