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家里再如何,知道自家有银子,然张氏李氏自个儿瞧着那些银子,看了一眼摸都摸不到,感觉其实是不一样的,如今实打实握在自己手里,二十两银子都这般沉手,婆婆还说是给自个儿的零花,以后每半年红利分来,都会瞧着分红多少给她们些零用的银子,估摸着不会比这次少,张氏李氏这才眼睛都红了,半年二十两银子,一年就是四十两,这钱完全就是自个儿的,想怎么使就怎么使,家里吃用有公婆出钱,这般好的事她们先前想都不敢想。
那时做这门生意,说好的每个兄弟都有一成红利,可银钱不在自个儿手里,说什么都是虚的,如今张氏李氏一下子拿了这么多银子,才知道好日子是真的来了,是亲家带来的好处,李氏搂着钱晚上睡觉都要笑醒,恨不得把苏老爹苏太太当财神爷供起来,过年儿子没跟自己回娘家拜年又如何,亲家太太喜欢良玉,多留他住几日,自个儿只会巴不得呢!
宋子恒几兄弟带了孩子都去各自的岳家拜年,家里顿时就空下来了,宋家院子本来就大,如今看着更是空荡荡的,宋家升起了火炉,炉子里火烧的旺,宋奶奶窝在椅子里打瞌睡,苏婉并宋小妹就拉了宋母一块儿来玩斗地主,牌是她们从县里带回来的,宋母不会认,教了好一会儿,终于会了些,磕磕绊绊的出了几回牌,终于打出意思来了,隔壁财福婶来喊她也不肯出去,就待在家里一边烤火一边跟苏婉她们玩斗地主,财福婶见着新奇,也不肯走了,就坐在一旁看她们玩。
财福婶刚开始看不出门道,还会找宋母说几句话,又打听了下种葡萄的事,“有根娘,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不然你给我交个底,你那亲家每年到底要收多少葡萄?自年前村长把咱们村的男人都喊去说话,这几日大伙儿便都在说这事,我琢摸着不对劲啊,你自家都种了那么多,咋的还不够?”
财福婶当着苏婉的面说,不单在问宋母,更多的是问苏婉,有根娘从来没瞒着,他们家发起来,就是这两年收了不少葡萄,可能是他们亲家在外头做这项生意,给了他们路子,短短两年时间,当初有根娘日日愁没钱供子恒去京里考试,如今倒是连大屋子都盖起来了,村里上下谁看着不眼热?是以老宋头这回跟村长说他亲家那儿还要许多葡萄,叫村里想挣钱的都可以多种些,不求跟他们家的果园一般大,种个半亩也是好的,大伙儿听得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就跟老宋头一块儿发财了,可财福婶自来小心,倒不是不相信老邻居,只是想不出他们亲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家家都种基本吃不完的葡萄,哪能卖这么多钱?
宋母握着牌,眼皮也不抬的回道:“我自然不蒙你,纵是咱们村家家户户都种上小半亩的葡萄,我亲家那儿也是要收的,亲家且说了,先前收咱们的葡萄,价钱给的不多,一来是因着生意刚做起来,还不知晓好歹,二来也是因为咱们都是无本的买卖,怎样咱们都不亏,这回却不同,若你们肯多种些葡萄树,为着这份辛苦,日后结了葡萄,每斤价格也会比先前贵上两三倍,这样一来,半亩葡萄的出息,比咱们几亩地加起来还要多几倍,还不耽误咱们自家种田,你说中不中?”
“竟然还要贵上两三倍?”财福婶咂舌,半响没回过神来,“这般一来能赚多少钱?”
宋母点头:“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自家人,哪能亏待自家人?亲家说了,宁愿自个儿少赚点,也要让大伙儿一块跟着赚钱。”
财福婶本来还有些迟疑,不敢下定决心的,葡萄树种下去,三年才能结葡萄,要赚钱也是三年后,这般长的时间,万一中途有个变故,可是半点保障也无的,虽然她男人说老宋头种几十亩地的葡萄,她想的确实老宋头是那苏家的自个儿的姻亲,唯一的女儿还在老宋头家做媳妇呢,人家宁愿自个儿不挣钱,怕是也不会让亲家亏本,他们如何能比?但是如今听得要涨价,财福婶的心反而定下来了,老宋头的亲家敢这会儿就说涨两三倍的价钱,证明着实是赚钱的,至少几年内不会出现变故,她算了一下,就是他们只收个一年的葡萄,自家还是赚的,若运气好多收个几年,他们家也能盖大房子了。
财福婶是个性子急的,听了宋母的话,急着就想回去,宋母却拉住了她,好坏都说了一通:“我自个儿是觉得再如何都不会亏的,只是你得想清楚,这葡萄种下去,耐心等三年才能有进项。”
“那这两年你们亲家还像之前一样收自家老葡萄树结的果子吗?”
“当然收了。”宋母点头。
“这便是了,我瞧着你们亲家是厚道人,跟着干不会错的。”
一手牌打完,苏婉只顾听她们说话,竟输给了宋小妹,这会儿宋小妹正在洗牌,苏婉便拉了财福婶:“财福婶若是愿意,我教你个法子,今年我爹收葡萄便会涨价,你要是自家外边有亲戚种的多了,都低价收了来,到时转手卖给我爹,一斤怕是赚不到多少钱,但是多了却能挣钱的,若能收个几百上千斤,岂不是比去外头给人帮工赚得多些?”
财福婶听得眼睛一亮:“还是识字的人聪明,我怎的就没想到这茬?我那些姐妹远房亲戚,自家都种了吃的葡萄,平日也没想着卖,,吃不完便烂掉,我这就去与他们带话去,今年的葡萄怎么也不能吃了,好歹是个进项。”财福婶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宋母捏了牌有些不解,问苏婉:“子恒媳妇,都叫大伙儿去外头收葡萄了,那你爹他们岂不是没事干?”
“娘去岁酿这些葡萄可吃力?”
宋母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些。”
苏婉便笑了:“今年咱们收得葡萄只怕更多,光靠娘和大嫂二嫂是忙不过来的,我只怕爹与大伯二伯过来也不够人手,索性葡萄是人人都会种的,然葡萄酒却不能给外人知道要这般酿,所以也只能爹娘辛苦些,其余不打紧的事,便都给村里人去干罢,也就多花些钱,酿酒才是关键,娘说是不是?”
宋母这才转过弯来,点头道:“子恒媳妇说得对,不然我还没想到这茬,这点子钱咱们还花得起,若咱们自家买了葡萄酿不来,不得不向外请人手,却又要被外人知道酿酒的法子,这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宋小妹在旁边听得愣神,“那这般说,咱们家日后酿酒都得自己来吗?我就怕日后爹娘老了,而良文几个都念书,只靠大哥二哥他们,怕是忙不过来的。”
“自然不会叫爹娘老了还受累,等咱们多开几间铺子,去大一些的地儿开了店,名声打出来,人家都知道咱们苏记的红酒最好,到那时请人手就不怕了,便是有人学了咱们的法子去酿葡萄酒,不是苏记出来的,大伙儿也瞧不上,等到那日,便是爹娘享清福的时候,咱们在村里盖个酿酒的场子,大伯二伯就管着这个,娘只要每日数银子就好了。”
自家酿葡萄酒,宋母想的是能多赚一点钱都是好的,这般来钱快的法子,她不敢想能长长久久的,恐怕连宋老爹都没敢想,苏老爹是瞧见了未来,心里头有计划,但以他的性子,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万不敢说这个,苏婉却敢想敢说,现代那些由手工小作坊摇身一变成上市公司的,比比皆是,宋家照搬这个套路发家致富,并非不可能,因为他们日后有最大的依仗,就是宋子恒——千万别小看宋子恒本身能带来的资源,他现在还只是个举人的身份,苏记酒铺能在江州城里开起来并且迅速立足,就与他脱不了干系,这还是苏老爹借他的风搭上江州知州,再过不了两年,宋子恒本人就是个金字招牌了,苏记酒铺打入京城指日可待。
苏婉先前想做这门生意,这些其实就已经考虑到了。
宋母前所未闻,听得下巴都惊掉了:“这……这么说咱家岂不是握了座金山银山,就等着它日后自个儿生钱了?”
刚踱步从外头回来的宋老爹,一脚踏进堂屋,晒得乌黑的脸上也有着全然的激动:“子恒媳妇你说的都是真的?日后咱家还能盖场子?”
“我瞧着发展好的话,再过个三五年,光凭咱们自家人忙活,还是忙不来的,且那时钱也赚了,不如安心退下来享福,这些活花钱请了人来做便是。”
宋老爹正欲细问,门外却传来一阵动静,财福婶的大嗓门在外头叫:“有根娘,你们家小芬回来拜年了,好家伙,这头牛看着可真壮实!”
宋老爹宋母和宋小妹快步走了出去,苏婉跟宋奶奶都是不方便行动之人,只站在堂屋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拖家带口、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拜年的宋小芬夫妻,宋家院子太大,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堂屋,宋小芬两个儿子快一些,沿着青石板一路小跑着进来,一进屋小兜里便被苏婉塞满了零食,宋小芬后脚进来,看了苏婉在逗儿子,张嘴便笑道:“我瞧着弟妹这胎怀相好,气色也不错,看着竟比先前还好些,想来孩子是个体贴人的。”
“大姐可说岔了,这孩子最是个折腾的,有时胃口好有时胃口差,我都快被折腾的没脾气了。”
宋小芬便拍了拍她,安慰道:“都是这般,以后就会习惯的。”
虽然宋母也是被折腾的对象,有时苏婉吃不下东西她着急,有时苏婉胃口来了吃太多她又着急,因为听大夫说孩子吃太多个头长太大也不好,生的时候会很艰难,子恒媳妇这还是头一胎,更不能出半点意外,不过一提到苏婉怀孕,除了苏太太以外,宋母怕是笑得最开怀的一个,她孙子不少,自个儿最得意的儿子却还没生一个,老早就等着这胎呢。
此时宋母一脸笑容:“可不是个折腾人的,你是不知道你弟妹这爱吃酸的劲儿,连你大嫂怀两个大的时也比不上。”
宋小妹是看着苏婉一点点越吃越酸的,也抿唇道:“三嫂以前自来是半点酸都碰不得,如今吃的连我都替她觉得牙酸。”
宋小芬笑道:“都说酸儿辣女,娘就等着几月后再抱个大胖孙子了!”
宋母说这些就为了等这句,每回听人这么说,脸上就笑得跟捡了钱似得,嘴上却道:“孙子孙女,都是咱们宋家的骨肉,我倒还喜欢孙子呢,大妞她们从小多听话,反倒是那几个小子,整日上房揭瓦,皮了这么些年,到如今进学了才好些。”
宋小芬眼神闪了闪,似乎想说什么,那头宋老爹已经拉着女婿问起话来了:“还没问你们怎的今儿过来了,不等老大他们初四去接你们?”
宋小芬的丈夫叫张有财,听了岳丈的话忙回道:“今儿我们家地里出息多,又有去岁农闲时替岳父家拉那么多葡萄来,中间赚了些银两,手头宽裕了,我爹就做主也给家里添了头牛,再自己费些时日打个板车,今年再用不着大哥他们来接,天没亮我们就起来,自个儿赶了车过来,也给岳父岳母拜个早年。”
宋母在那儿给了外孙红包,苏婉也跟着给了,几个孩子揣了钱又拿了吃食出去玩了,院子里添了许多玩意儿,对孩子们来说总归是新鲜的,刚好这会儿雨也停了,宋母便安心放了他们去玩,瞧了眼天色,对宋小芬道:“不晓得你们这么早过来,还没开火做饭,我这便去灶房,只是今儿吃饭会晚些。”
“何时做好咱们何时吃饭便是了,我跟娘一块去。”宋小芬说着便起来,要跟了去,宋母却拦住她,只叫了小妹给自己帮忙,让宋小芬在堂屋坐着烤火,“也陪你弟妹说说话儿,别让她睡了,白日睡太多,夜间就不好多睡了。”
宋小芬这才依言坐下,陪了苏婉拉家常,苏婉先前听到了张有财的话,这时便打趣宋小芬道:“大姐如今也是熬过来了,自家买了牛,往后日子过得只会更好。”
宋小芬脸上露出了笑意:“弟妹你是不知道,去岁我们帮着爹娘拉葡萄过来,那时爹娘只说能低价收过来便低价,我们那个镇都穷,等闲难有挣钱的机会,我这消息一放出去,附近十里八村的,一个葡萄子儿都舍不得吃,结多少葡萄便送多少来了,一斤给一个铜钱他们都高兴得不行,你姐夫他们借村长家的牛,运了好几日才把这些葡萄运回来,我也知是爹娘有意帮衬,每斤葡萄给了四个铜钱的价格,短短几日便得了三贯钱,我那公婆都高兴坏了,这才年底买了牛,我总觉得对不住爹娘,都出门了还要他们担心。”
苏婉笑道:“我瞧着大姐今儿回来,比去岁送葡萄来时气色好多了,人也更有精神气,便知道大家这些日子过得不错,如此爹娘也放心了,大姐听我一句,咱们家日后只会越来越好,你也别说被家里帮衬,你是咱们宋家的大姐,纵是嫁出去了,不也是宋家的姑娘?以前爹娘是没法子,自家都顾不上,如今条件好了,大姐家能帮衬的自然也要帮衬。”
苏婉顿了顿,又笑道:“且我往日听常相公说小时爹娘忙,是大姐一手把他带大的,喂饭洗澡换尿布睡觉都是大姐哄着,我想着大姐那会儿年纪也不大,真真是受累了,如今见着大姐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也甚是高兴,只可惜大姐嫁的远,若就在咱们松林镇,日后岂不是天天瞧着?那才叫皆大欢喜呢。”
不知何时,宋老爹与张有财那头已经止了话头,全听苏婉在说,宋老爹眼睛不由陷入沉思,他想到日后生意越做越大,自家忙不过来,女儿女婿是自家人,总比两个儿媳妇见天儿想着塞娘家人来好些。听苏婉把话说完,宋老爹已经定了主意,只试探问:“咱们去岁种了几十亩地的葡萄,纵是请了帮工,也有些忙活不过来,倒是女婿家兄弟多,平日农活想是不缺人,若是你们爹娘愿意,不若女婿就来我这儿帮衬些,如今家里地儿大,你们也都住得下。”
宋小芬眼前是一亮的,张有财也有心动,却还有些迟疑,苏婉在一旁补充道:“对了,姐夫今年尽管让家里多收些葡萄送来,给的价格比去年还高些。”
“竟要这么多葡萄?”张有财眼睛也亮了,又问,“日后岳父家的葡萄能出息了,可还要往外收?”
宋老爹道:“自然要的,自家这些还不够,你家要是愿意,多种些葡萄树也使得,就是有些麻烦,因着还要送过来,且葡萄三年才出息,倒不如在你们十里八村那儿低价收了送来便利些。”
想着这门进项还能日日有,比去岁赚得还会多,张有财这才不迟疑了,他先前倒不是不想过来岳家帮衬,只是自家若分家了还好,他说了便算,岳父母厚道,几个大舅子为人也忠恳,如今眼见着日子越过越火红,总归是想帮衬自家,才喊他们过来,定不会亏待了他,可惜自家没分家,便是爹娘同意,几个嫂子和弟媳也要闹的,年前岳家新房暖屋,因着感激岳家的帮衬,他爹娘也跟着一块过来送礼吃酒了,更早前小舅子高中举人,爹娘为了沾喜气也来吃过一回酒,就这么两回,嫂子弟媳们平日说话总有些阴阳怪气,还连起来排挤了他儿子的娘,对外见人就道她娘家如今出了个举人老爷的弟弟,如今都觉得高人一等,看不起妯娌们了,村里人不明所以,还真当他儿子的娘这般瞧不起人,闲言闲语又多了起来,她又是跟自个儿一样不会跟人争辩的,听了也只能回屋抹眼泪,今日若自家回去说要来岳家帮衬,嫂子弟媳他们怕是立马就要哭闹了。
不过如今这门进项不会断,还要靠着岳家赚钱,瞧着银子的份上,她们想是不敢闹的。
宋小芬这会儿也想到了自个儿男人刚刚问那话的用意,连带着想起妯娌们,眼圈几乎就要红起来了,不好当着男人的面说这些,只找了个借口把苏婉叫到里屋,痛痛快快的诉了回苦,眼泪都擦了好几回。宋小芬是个厚道人,一眼便看得出来,的确是宋家的种,比宋小妹还面团的人,她自来就与几个妯娌不合,一来她是外乡的,不比几个妯娌就在本镇,娘家离得近,二来娘家那会儿条件也不好,帮衬不了她不说,又有个出了名念书好的弟弟,她婆婆因着这个便高看了她一眼,对着村里人时常讲她娘家弟弟是个读书人,将来要做大官的,妯娌们不满意她得婆婆青眼,背着婆婆的面做什么重活都喜欢扔给她,她自己又不是个能来事的,也只能受着,时日一长人家就习惯了欺负她,哪成想她弟弟居然这么轻易就中举了,整个县里谁不在期待明年自个儿家乡出一个进士?妯娌们不忿她有个好娘家,人人都称颂,又不敢面上做太过惹公婆丈夫生气,便吃定了她不会与人争辩的性子,在名声上抹黑她了。宋小芬平日委屈都不敢对谁说。
苏婉不停给宋小芬递帕子,顺带义愤填膺几句,心里头也不知如何说,宋家人这宽厚的性子,受了委屈都只会自己躲起来哭,于她无疑是受益者,出嫁的姑娘却再不能如此,宋小芬后进门的弟媳都敢在明里暗里压她一头,可想而知她在婆家过得如何,只是那是宋小芬婆家的事,苏婉不好多说,只能宽慰她,顺便感慨一下,原来原主还不是最大的极品,李氏的战斗力,跟宋小芬几个妯娌相比怕也不够看。
比起张家的那几位,张氏李氏这两个嫂子对自己当真算得上温柔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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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 苏婉没有跟宋小芬说太多,都是出嫁在外,娘家什么其实都是虚的,性格决定命运,就是张氏李氏的娘家,不比宋小芬还差些?可她们在婆家的日子,过得不宋小芬要顺心多了。然而性格这东西,自己不想改,纵是外人说破嘴皮子,也没个甚用。苏婉对着宋小妹都不会说这些,对宋小芬更是不提的。
事实上宋小芬并不需要她出主意,自家娘家离得远,妯娌们那般作态她平日也不好对谁说,如今向苏婉哭诉过一通,心里头长久积压的郁气倒是散去不少,一个劲拉着苏婉哭着道谢:“自弟妹进门,娘家的改变我是瞧在眼里的,若不是有弟妹和亲家帮衬着,家里这会子说不定也依旧艰难,更别提帮衬我了。”
宋小芬这番话对张氏李氏都没说过,她对苏婉天然有些亲近,因着宋子恒这个弟弟算是她亲手带大的,情分自有些不同,且她跟宋有根宋有福年纪相仿,张氏李氏前后进门,她也准备出嫁了,往日打交道不多。而那时自家没牛车,每回过年都是几个兄弟先去接了她回娘家拜年,初四才轮到张氏李氏回娘家,这般紧着自己,两位嫂子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且她婆家日子不好过,每次回礼爹娘都会厚上几分,给大朗二郎的压岁钱也多些,说是压岁钱,不过就是为了补贴自个儿,嫂子们心里头便有些把她当搜刮娘家补贴婆家的大姑子了,虽然没明说,她自个儿察觉到了就更不自在,那时娘家过得紧巴巴的,为了存钱给弟弟赶考,恨不得一个铜钱掰成两个花,她自个儿没能力,帮衬不了娘家,却也不想给家里拖后腿,过年是没办法要回来,平日无事便少回娘家了。
这种情形,一直到弟妹嫁进门才改善了,弟弟成亲时她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两日,心里甚是高兴,她比弟弟没大两岁,但是作为家中长女,爹娘那时顾不上弟弟,便由她一手带着,吃饭睡觉都她哄着,眼见着懵懂的小娃娃长大成人,变得这般优秀,宋小芬心里头除了自豪,更有欣慰,都说长姐如母,在自个儿一手带大的弟弟跟前,她是真有些母性的,得知弟弟要成亲时,她便喜不自胜,前一天便赶回娘家帮衬着,住了两日,直到成亲第二日,亲眼瞧过了弟妹,看着她给爹娘敬了茶,自己这才带着儿子家去。不过那时她来去匆匆,统共就跟弟妹打了个照面,瞧着弟妹穿着打扮不像她们,城里出来的姑娘看着就光鲜亮丽,她心里头存了几分亲近,却没好好说上两句话,匆匆回了婆家。
再回娘家,就是过年的时候,那时她已经感觉家里有几分不同了,爹娘脸上笑容多了不说,往日见了她回来总没个好脸色的二嫂李氏竟然也是笑盈盈的,娘家最小的侄子侄女都过年穿上了新衣裳,她娘见了她便把一匹布递过来,说是叫她回去给自个儿和孩子们裁身新衣裳,后头又拉了她在屋里说话,道自家与弟妹的娘家一块做了门生意,这生意还是弟妹自个儿琢磨出来的,眼瞧着是个大进项,日后弟弟赶考的银子就不用愁了。她听得高兴,既是为爹娘,也为弟弟高兴,她最清楚不过自家弟弟性子,他是个有才的,只是家里穷耽误了他,当年若不是爹娘和奶以死相逼,要他安心回学里念书,他见着家里这般辛劳,早就辍学不读了,纵是先前考了个秀才的功名在身,若自家实在拿不出盘缠给他去省里京里考试,他怕是也不会继续读下去,随便找门算账先生、教书夫子的营生,从此绝了科考的念想,这般对他来说岂不是埋没?如今却是真个好的,家里有了赚钱的进项,弟弟再没有压力,便能够安心备考了。
那时宋小芬还是纯粹的为娘家高兴,万万没想到还能惠及自家,娘家条件上去了,爹娘和兄弟也不忘了帮衬自己,就光拉几回葡萄过来,那几日赚的竟比他们一家人整日劳作一年赚的还多一倍有余,公婆他们激动不已,她却是忐忑的,怕爹娘帮了她却亏了自己,因着那次她回来时二嫂对她冷嘲热讽不说,连大嫂神色也不太自然,好似有些意见,她还以为爹娘自己补贴了她婆家,直到这次回来听得弟妹这么说,她才知道爹娘顺手拉扯自家一把,却也没有让自个儿吃亏,只是想到大嫂二嫂那时的表情,她还有些担忧。
“弟妹你给我透个底儿,我家收葡萄这门进项,是不是叫爹娘或者亲家那头亏了?”
“怎么会,若是亏了,今年就不会叫你们继续做了。”
“那大嫂二嫂那时好像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