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极致的黑,又是纯粹的白,两种极度矛盾的特质综合于一身,相互碰撞之后绽现出浓烈的色彩,就连梁耀这个常年隐藏在灰暗阴影下的人物,也因为他而鲜活起来。
但这段感情注定是个悲剧。
林伽的死亡无疑是整部电影里最催泪的部分。
翟志刚在用镜头表达这一段时十分节制,他没有将林伽的遭遇详细拍摄,而是通过酒保带着些不经意的讲述传达给梁耀和镜头外的观众。
对于酒保以及那个世界当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林伽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当做谈资的故事,或许在讲故事的过程中会叹息几声咂摸两下表达同情,但也仅此而已,新鲜度过去之后,就连这个故事都会失去讲述的意义。
梁耀踉跄着夺门而出,放映厅内响起一阵阵压低声音的抽泣。
那天晚上梁耀做了一个梦,梦中那个白衣长裤的消瘦青年站在顶楼边缘,流着眼泪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吗”,然后毫无眷念纵身跳了下去。
至此如彩虹般的斯人,再也不存在于世间。
影片最后,梁耀来到两人原本约好要去的海边。月色清幽海风凉寒,他站在沙滩上任由浪潮涌过来漫过小腿,对着无边无际黑沉沉的海水一遍遍喊出那个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答案:
“我喜欢你!林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远远有个渔夫扛着渔网从另一边走过来:“怎么了小伙子,跟女朋友吵架了?女孩子嘛,多哄哄就好啦。”
原本悲恸欲绝的梁耀立刻擦掉满脸泪水,像他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将情绪全部收敛合拢,胡乱点点头,转身往岸边走去。
大荧幕转暗,播放厅内的照明灯亮起。
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演播厅,主创团队陆续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银幕前鞠躬谢幕。
余火和其他人一样犹自沉浸在影片的情绪当中,被赵子墨推了一把:“快上去,导演叫你呢!”
果然,舞台上的翟志刚正在冲他招手:“来,余火也一起上来!”
余火有些惊讶,江封放开了他的手:“去吧,这是你应得的。”
走到舞台的路并不长,无数镜头同时集中在他身上。不知是谁往他怀里塞了好几捧鲜花,哽咽道:“班长,你好棒!我好喜欢林伽!”
翟志刚拉着他站到了自己身边,笑呵呵对媒体道:“怎么样,我这回的选角不错吧?”
“翟导的眼光那当然没话说,”有记者将话筒递到余火嘴边:“那段钢管舞实在是太惊艳了,余火你是为了拍这部戏专门学的吗?”
余火尽量放松神态保持自然,点点头:“请了舞蹈老师授课。”
翟志刚显然对余火满意得不得了,难得放下了一贯冷硬的姿态主动接话:“剧本里本来没有这一段,他是为了丰满人物形象特地去学的,结果拍摄的时候我看他一跳:嚯,这不就是活生生的林伽嘛!”
“除了钢管舞,那段床戏也是让人过目不忘啊。余先生这应该是第一次拍这种大尺度戏码吧?感觉如何?”
“还可以,”余火道:“拍摄的时候翟导会一遍遍讲戏,罗师兄也教会了我很多。”
话筒立刻转到罗新宇那边:“罗影帝对余火的评价如何呢?”
罗新宇神色温和:“非常好,他很有悟性,一点就通。”
“你们两个人是第二次合作了,相必第一次的《执念》,这一次有什么不同的感受吗?”
“那肯定不一样啊,”罗新宇笑道:“《执念》里面演得是父子,这一次演得是情侣:我的辈分降下来了。”
众人大笑,记者又问:“电影里面那段床戏看起来很激烈啊,拍的时候会觉得紧张或是不好意思吗?”
余火老实道:“有一点。”
“刚开始是余火不好意思,”翟志刚插话进来:“等到他们俩入戏之后,我瞧着倒是新宇更招架不住了,也不光新宇,连摄影师都是面红耳热。第一次拍裸戏丝毫不怯场,还能在镜头前有这么强的表现力,非常难得。今天看的还只是剪辑过后的,等到参加电影节展映时会放出全片,到时候大家要是有兴趣,欢迎过去做追踪报道啊。”
“哟,翟导现在就给电影节壮起势来了,”有记者跟着凑热闹:“我觉得吧,翟导这部戏拿奖那绝对是板上钉钉了!”
翟志刚眉开眼笑:“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余火毕竟只是主角,林伽占得戏份也不多,记者们问完了几个最有爆点的问题之后便转而采访其他几位主演。
余火正准备回到座位上,翟志刚喊住他:“来,我来给你介绍几个人。”
然后领着余火来到后台的一间休息室,敲了两下后拧锁推开了门。
房间里坐着四个人,有男有女,年纪都在五十岁上下,余火见过,影片播放的时候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应该是反映结束后回到了这儿。
四人原本似乎正在讨论什么,见翟志刚走进来便转身极熟稔的打招呼:“翟大导演沉寂三年半,操刀出来的作品就是不同凡响,这回在国际电影节上可要大出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