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娘抬手让人下去,独留了银红在边上。
夏至知道银红是林娇娘的心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道:“婆婆说,周兰的夫君这些日子勤学苦读,说是在读礼记。”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林娇娘一时回不过神,只能表示自己知道了。
夏至见状松一口气,又道:“这些日子婆婆种花养草,又与周围的人多有往来,心情极好,眼见的脸上都皱纹都少了些。”
林娇娘说:“也不知道邻居左右是什么样的人,对婆婆可曾照顾。”
夏至道:“都是些做小生意的,性情多疏朗,与婆婆算得上兴趣相投。婆婆如今与右邻的朱大婶很是谈得来,右邻的姑娘朱美娘说要跟着婆婆学种花呢。”
“若是婆婆喜欢,学也没关系。”林娇娘说,夏至连忙应了,与林娇娘又寒暄几句,方才起身出门。
林娇娘将那句读礼记的话来回念叨几句,却是不得其解。只是周家两个女儿嫁的都是武人,如今却读书起来,听起来总是觉得怪异。想不明白,干脆将消息传给周瑾,就不再去想了。
过了一些时,周向华七七之日,就听得周家的消息,周大夫人说,周瑾深感父恩,决心效仿古人,结庐守墓,三年方归。
林娇娘方才恍然,原来事情是应在了此处。
结庐守墓的说辞一出,周向华昔日同僚顿时议论纷纷。林娇娘得了本城郡守夫人的邀请上门做客时,就听郡守夫人半是可怜半是悲悯地对自己道:“也不知道是谁出了那等主意,要让周家公子去结庐守墓。那墓地都在城外,冬日苦寒,夏日燥热,若是碰上战事,就是要生生送了性命。”
郡守夫人如今已经四十许,真是心慈的年纪,对着林娇娘苦口婆心:“那周大夫人也不出门来与我们应酬,我们也不好与她多说什么。边城也不讲那么多规矩,县君是周公子将来的妻子,如今也只有县君来劝说一二了。出这主意的人说不得就是想要周公子送了性命,周公子可万万不能去。周大人只有他一条血脉,万万轻忽不得。”
林娇娘故作娇羞地应了,心中却想,若是周瑾,大约是不用自己提醒的。
周瑾却是不用她提醒就知道周大夫人的主意,却更是不解,周大夫人为何对自己如此恶意满满。如今他也不想追问缘由,只是皱着眉头苦思,如何破解周大夫人这一局。
周大夫人早已将事情宣布在外,他若是明晃晃地说不去,自己孝顺的名色当即就要去了一半,毕竟当初自己洗刷名声用的就是孝顺的理由。他可算是知道周兰的夫君为何要在家苦读礼记了。
原来都是给自己准备的。
事情与林娇娘说起,林娇娘也是一脸担忧,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周瑾见她满脸担忧,心中顿觉熨帖,那些不安一扫而空,笑答:“自然是有办法。”林娇娘就要询问,却被周瑾摇头拒绝:“只需要知道就好。”
此时,两人正在夜里装扮了,出门来闲逛。
边城外族人多,宵禁之前都是热闹,夜里摆摊的叫卖的杂耍的为数不少。
周瑾也是知道有这般热闹景象,软磨硬泡地带了林娇娘出来,为此很是得罪了林娇娘身边的几个丫鬟。感受着银红灼灼地盯在后背上的视线,周瑾苦笑,这个丫头太过忠心,对自己来说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转念却又觉得,林娇娘身边有这么个大胆又忠心的丫头也是极好。
两人并肩向前,林娇娘对这夜市夜市觉得极为新奇有趣,不时站在摊前好奇看两眼。虽然都是写粗陋小玩意,难得得却是这新奇。
周瑾跟在她身旁,但凡有什么她看中的,就出手买了下来,不一会儿,已经是大包小包,跟着的明理明智二人叫苦不迭。
方才付过钱,周瑾转眼就见林娇娘站在一个吃食摊子前,对着自己嫣然巧笑:“也是累了,不如歇一歇?”
周瑾自然从善如流,叫了两个丫鬟并两个小厮也坐了下来,自己与林娇娘单独坐了一桌。
这是一桌吃小混沌的摊子,摊主夫妻见得两人衣衫架势,就知道是城中富户,做丈夫的连忙上前,问着两人要什么:“店里面有肉的,也有素的呢。”却是一口边城话。
林娇娘听得懂,却说不出,只好对周瑾笑道:“你要什么?”
周瑾连忙道:“来两碗肉的,那边桌上也去问一问。”林娇娘在边上听着,对着摊主笑道:“他不吃葱,他的那一碗就不要加葱了。”磕磕碰碰的边城话,难得的是让摊主也听懂了,笑呵呵地说:“小娘子是个细心人呢。”
说完,转头去问明智明理那一桌了。
周瑾心中却是一跳,问:“你如何知道,我不吃葱?”
话一出口就被林娇娘白了一眼,不似白眼,更似媚眼:“我曾见过,自然就记得了。”周瑾听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地想要傻笑,却强忍住了,最终却只是扭曲了脸。
林娇娘看在眼中,笑个不停,娇笑声声落在周瑾耳中,耳尖悄悄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