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玉蹦着步子问道,“打仗要用很多钱吗?”
“是啊,可多了。”
小玉在旁边唠叨问着,看得嬷嬷一个脑袋两个大,真是个话多的小祖宗。轻咳一声提醒她,小玉浑然不觉。又咳一声,才见她回头,“看,我就说了嬷嬷昨晚穿得太少了,现在不舒服了吧。我给嬷嬷放假吧,你快去找我小叔叔拿药吃。”
嬷嬷的脸立刻黑成了锅底,这小祖宗。
小玉来王府的消息报到王妃那时正赶上她午休,下人要回她将她打发走,王妃拦下了。那婢女说道,“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王妃还亲自起身去见,真是天大的面子。”
王妃轻抿红唇,“你懂什么,那丫头是谢家的丫头,不是野丫头。”
婢女不懂,也不敢多问,忙去让人打热水,伺候她起身。
魏临倒是没睡,听见小玉来了,便往那边过去。进了大厅就见她正坐在高椅上晃着两条小腿,哼着曲子十分欢愉的模样。真不知她为何总会这样开心,让人羡慕,“玉儿妹妹。”
小玉偏头瞧去,笑颜更深,“世子哥哥。”
她一步跳了下来,差点又把嬷嬷看晕,真想把她的两条腿绑起来走小碎步。
魏临问道,“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刚好这个时辰想来,就来了。”小玉见他脸冻得有些紫红,抓了他的手瞧,也冰凉冰凉,便将怀里抱的暖炉放他手里,“呐,给你暖手。我外婆总是让我外公冬天外出一定要抱暖炉,手就不会冷了。可我外公就是不肯,说他一个大男人抱着像什么话。但是世子哥哥还没长高,等长高了才是大男人,所以现在就抱着吧,很暖的。”
魏临笑笑,手上有热感传来,连身体都暖和多了,“那谢谢了。”
小玉说道,“不要客气。最近你们都不来找我玩了,我娘也不许我出门,说外面乱,可我看外面挺好的,哪里乱了。家里不像过年,我还想王府肯定不一样,结果比我家还要寡淡,我家门口至少还挂了一排灯笼呢。”
打仗要钱,虽然过年省不了多少,但王府奢靡,却容易让人不满。所以比起只是参军的谢家来,王府反倒过得更是小心谨慎,别说灯笼,就连一块红布,父王母妃也不让人挂,要和将士同甘共苦。魏临懂这道理,倒是家里几个小鬼哭得厉害。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果真不假。
魏临说道,“今年不同,让玉儿妹妹失望了。”
“那就攒到明年吧。”小玉苦恼一番,说道,“要不我还是从今年开始攒钱好了,那到了明年就算娘亲他们不多挂灯笼不给我买炮仗,我也是有钱自己做的。爹娘他们没钱,看来只能靠我了呀。”
魏临忍笑,“嗯,小玉好好攒钱,来年就靠你了。”
“嗯嗯。”小玉问道,“世子哥哥有钱吗?”
魏临笑看她,“如果我说没有,你是不是连我那份也要攒了?”
小玉摆手说道,“玉儿没那么多银子,等以后有钱了再帮世子哥哥攒吧。只是呀,我今年还没放炮仗,所以想去放烟火,世子哥哥要是没钱,我可以买你那份的,这还是能买得起的。”
许是听那些战事多了,轰隆隆的东西在魏临心里总觉像块疙瘩,解不开,更不愿多听。见她兴致盎然,便想到底要不要去。正想着,就见母亲从那廊道口出来,笑盈盈唤声,“玉儿。”
小玉立刻转身,弯身请安。永王妃已拿了个精巧的荷包给她,“压岁钱。”
但凡孩童见到压岁钱就没了抵抗力,小玉欣然收下,贺了吉言。听得永王妃更是高兴,牵了她就往里头走,“进屋吃果子去。”
魏临想着也没事,也跟了去,要是她在这待到晚上,就带她去放烟火好了。要是提早回去,那就是放烟火的*不多,那不陪也无妨。这也省得让他苦想。
进了里屋,永王妃抱她坐下,才发现她怀里空空荡荡,说道,“姑娘家的,要护着自己的肚子和手,怎么也不拿个暖炉。岳嬷嬷,快去起个熏炉给玉姑娘暖手。”
岳嬷嬷在旁笑道,“姑娘带了暖炉的,刚见世子冷,给世子了。”
魏临当即将暖炉还给她,看得永王妃笑盈盈。又拉了米.需 米 小 说 言仑 土云小玉的手问话,等糖果来了,将她的荷包装得鼓鼓的。
压岁钱和糖都是她不能抗拒的,又更是高兴。要是能放个烟火,今年好像就完整了呀。
魏临瞧在眼里,果真还小,不管家里有再多糖,去了外头别人给了,还是会高兴的。
“玉儿。”永王妃同她说了半晌话,明眸微闪,语调微低,“你爹娘在家里说话会不会回避你呀?”
小玉答道,“不回避呀,爹爹还特别喜欢和我说话呢。”
永王妃眉眼微弯,“那一般说什么?”
“说了好多呢,我也记不清了。”
“那有没有提到过我们家呀?”
魏临微顿,抬眼看着母亲。这是……套话?
小玉点头,“有呀。”
永王妃神情微变,笑问,“都说什么?”
“唔,酒婆做的腊肉晾干了,爹爹说王爷是京师人,应该喜欢吃,就让人送来了。还有姑父跑商回来,带了很多稀奇玩意。娘说那珍宝很适合您,也让人送来。”
永王妃知道这些,可要听的不是这些,温声,“还有呢?”
小玉想了一番,“还有……”
永王妃提醒道,“军营的事有提过么?”
小玉摇头,“爹娘从来不提。”她这才想起来,好像是刻意回避她吧,有几次她在门外听见,等进去他们又不说了,看绣花的绣花,可明显了。
魏临突然插话,“玉儿妹妹,手怎么脏脏的,去洗个手吧。”
小玉看了看手掌,抬头看他,“不脏呀。”
“脏了,很脏。”
小玉扁扁嘴,“好吧,那我去洗手。”
永王妃让岳嬷嬷给她打盆热水洗,目送她出去。再回头,脸上笑意已经敛起,看着长子说道,“为何要支走她?”
魏临漠然道,“不要问她那些,她还什么都不懂。”
永王妃轻叹,“就是不懂,才更容易套话。我儿不得心软。要做大事的人,就是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那谢崇华在军中威望极高,我们更要知晓他到底有没异心。否则真等他反了,那就太迟了。我们如今所做的一切,也都会白费,还沦为给他人做嫁衣。”
魏临默了默,“她还小……”生在皇家,那些肮脏的手段肮脏的人看得太多了,就如战争里的炮灰听多了,下意识就觉厌恶。小玉是不同的,哪怕是周围全是浑浊河流,她也是一股山涧清泉。见了她就觉羡慕,那种羡慕,大概就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就难忍别人将它破坏了。
“那你是要护着那小姑娘,还是要护着我们整个魏家?”
字字敲进耳中,魏临怔愣,没有再出声。
不一会小玉洗手回来,进门就说道,“哎呀,外面好冷呀,我才想起酒婆说今晚肯定要下大雪了。我还想着找世子哥哥去放烟火呢。”
“天冷也能放呀,不是可以站在屋檐廊道那放么?”
小玉恍然,“对哦。”她坐回原来位置,接了暖炉抱着,“还是王妃聪明。”
永王妃对魏临说道,“晚上带妹妹去放烟火,知道么?”
魏临抬眼看看母亲,没有立刻做声。一会才道,“我还有书没看完。”
永王妃没有强求,儿子心里有抵触,这抵触也是她曾有过的。可最后有什么用,还不是随着时日被推磨殆尽了。她又旁敲侧击问了一些小玉其他的,魏临一直没有再出声。
等快傍晚,嬷嬷在外头敲门提醒小玉该回去了,她这才告辞。走时是魏临送她到门口的,便又问他,“世子哥哥你什么时候看完书呀?要不元宵的时候我们去放花灯吧。”
“看不完了。”魏临不想和她多说,直言拒绝。
小玉说道,“那等你以后有空了,我再来找你。”
魏临立身微动,看着她说道,“以后不要来这了。”
“为什么呀?”
“没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