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挂上画边想着这事,有些不安。心想还是去齐家瞧瞧得好,便将摊子交给旁人看着,自己往齐家走去。
齐家门前并没有什么变化,正是大清早,下人在门口扫着地,一切平静无异常。
瞧了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不是齐家的亲朋好友,却这么趴在人家门口看,实在是奇怪。那刚才是怎么来的?心里担心着齐妙,不知不觉就跑过来了。他揉揉眉心,逾越了。
不过看见齐家如常,他也放下心来,回去时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此时街上的人已多了起来,正是集日,来赶集的人陆续多了起来。将街道上的冷清都挤走了,喧闹不已。
未回到摊子前,他远远就看见有人在那坐着,许是要买画的,在那等着。疾步跑了回去,气还有些喘。不过是瞧见低头坐在那里,还戴着纱笠的人,单是那娇小身子,他就认出是谁了,“齐姑娘。”
齐妙闻声,抬头看去,说道,“我要买画。”
谢崇华笑道,“你挑,刚离开一会 ,你就来了,也是巧。”
齐妙抿抿唇,她才不会说她每天都会从这里走一回,假意去胭脂铺,如今她桌上都堆了十几盒胭脂水粉了。她想站起来挑,可这破旧的木凳子竟然觉得坐得很舒服,不想起来了。
摊子在角落里,行人要拐个弯才能走到这,离了闹市不过三寸远,却好像整个角落都安安静静的,她想待在这。
谢崇华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哪怕没看见脸,可气氛却全然不同。他微微弯身,问道,“怎么了?”
齐妙看着轻声问话的眼前人,隔着薄纱还是能看清对方眼里的担忧真挚。
“我家碰见烦心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鼓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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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蝉
第八章螳螂捕蝉
谢崇华不好坐下身,仍旧站着,听她仰头说话的声音,有些空。齐妙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仁心堂来了个妇人看病,爹爹给她诊脉开了药。谁想第二天她跑过来,说喝了药后就心口疼,要我爹赔钱。我爹还特地去重看了药方,根本没事,才知道那人肯定是来讹钱的,谁想那妇人叫了她相公来,每天在仁心堂守着,还说如果不赔钱,就告到官府那去。”
“多久的事了?”
“十来天。”
谢崇华蹙眉说道,“按理说你们家在县里也是有名望的人家,怎么不跟知县说说这事,让知县将那无赖抓走?药方有没有问题,可以让同行判定。”
齐妙摇摇头,“我们去过官府了,县老爷说会来瞧瞧,可根本没衙役来,催了几遍,都不叫人来。”
谢崇华年少时开罪过上任县官,知道若县官有心整治,自己身为平民,是一点法子也没有的,“那户人家定是有权有势的吧。”
“打听过了,只是普通人家,卖草履为生,亲戚里也没做官富贵的。”
谢崇华略有意外,不是大富大贵有权势的?那为何知县宁可得罪有名望的齐家,也不愿惩治,甚至连衙役都不来查问。知县那分明有猫腻,只怕不那么简单。
齐妙叹气,“爹娘这些日子都睡不好,瘦了一大圈,我看着心疼,可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爹娘都想赔钱了事了,省得烦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跟他说,那些姐妹问起,她都不愿说,怕在她们面前没了那胆大包天八姑娘的样子。
谢崇华说道,“不可遂了骗子的愿,尤其是赔钱的事,宁可让他们继续闹,也不能赔钱了事。”
齐妙禁不住问道,“为什么?”
“若是赔了钱,也就等于是你爹承认自己的医术不行,治坏了人。一旦传出去,名声就败落了。而且不能保证其他骗子不会再用同样的法子,来一个就赔一个,仁心堂迟早撑不住,倒不如暂且耗着。”
齐妙恍然,恨恨道,“我真想让管家带人去狠狠揍他们一顿,骗子!”
她紧握粉拳,语气凶煞,像只发怒的白兔。谢崇华一时多看,等她又抬头,忙偏移视线,“这件事会过去的,不要太担心。”
得他半句安慰,齐妙心里舒坦了些。像是被看穿了般,又听他说道,“不要想着揍人的事。”
齐妙压下的怒火又冲了上来,“为什么?他先欺负我们家,我为什么不能欺负他?”
“被抓住了把柄,事情更难办。”谢崇华安慰道,“总会解决的。”
齐妙泄气道,“能怎么解决……”
见她埋首沉闷地嘀咕一句,谢崇华真想摸摸她的脑袋,让她不要急。比起这样苦闷的她,他还是更喜欢见她总是挂满笑颜。
齐妙走后不久,饺子摊的小哥见谢崇华也收拾摊子,问道,“今天这么早就收摊了?”
谢崇华答道,“有事。”
他将车子推回亲戚仓库放着,就往仁心堂走去。
仁心堂开在镇上最好的地段,别说集日,就是平时,街上往来的人也不少。谢崇华在仁心堂斜对面的小巷站着,时而往那边看去。约莫等了半个时辰,见到一男一女进了里头,却是直接坐下,一会就见齐老爷过来,弯身和他们说话,又客气又焦虑,那两人却摆手不理。
那定是来闹事的草履夫妇了。
蹲守半日,仁心堂渐渐门可罗雀,进去的人也被那夫妇赶走,看得齐老爷和一众学徒大眼瞪小眼。
人善被人欺,这话说得着实没错。
快至正午,才见那夫妻两人离开。谢崇华尾随在后,不远不近跟着。
如齐妙所说,那夫妇确实是普通人家,住的民房离城心颇远,进了条巷子还要走许久。所住的房子外墙脱落,已经有一些年份了。
一连蹲守几日,谢崇华发现那对夫妇如今已不卖鞋,可每日花销却并不小。每早那妇人都会去集市买菜,多是荤菜。用过早饭两人上午都待在仁心堂,晚些时候那男子还会去赌坊,大多是叫骂着出来,看来输了不少钱。
没有去赚钱,花钱却大方如流水,怎么想都透着诡异。又过几日,男子不再去赌坊青楼,妇人买东西也不像之前大方。
这日一早,妇人并没有去集市买菜,而是和那男人一起出来,去的方向也不是仁心堂。谢崇华跟在后头,觉得今日他们两人警惕了许多,时而还会回头张望。
慢吞吞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在一家宅子前停了下来。两人似乎和里面的人已经很熟络,下人开门后连通报都没有,就直接请两人进去了。
谢崇华等了半刻,两人就出来了。出来时神采飞扬,怀里揣着个鼓鼓当当的东西,将衣服都撑开了些。他抬头看看那门匾——梅府。他心头咯噔,这梅家……该不会是镇上另一个医馆梅大夫家吧?
此后几日,那草履夫妇花钱又阔绰起来。
同行相欺的事向来不少,而仁心堂远远比梅家有名气,若是以诊治病人的比例来分,齐家占六成,梅家占三成,剩下一成是其他医馆的。
若说梅家使手段让草履夫妇去给齐家下绊子,陷害齐家,这并不是没可能。有梅家给钱他们,也可以解释为何他们不用做活,却会有那么多钱可花。
但知县也不管这事,难道知县也被收买了?
谢崇华虽然并不是埋头死读书,但每日做完活就念书,从旁人那听来的事甚少,想要找人打听事情,才发现没认识多少可以打听的。他突然意识到念书可以,可拓展人脉,还是有必要的,无论是当今还是往后,眼界都不能被禁锢。
这几日书院小休,陆正禹去找了几次谢崇华不见他人影,只知道他早出晚归,去镇上也没见他摆摊子,好不奇怪。今日睡到晌午还不愿起来,母亲又在外头“咚咚咚”地敲门,烦得他拿被子捂住脑袋。
“五哥?五哥?”
陆正禹听见是谢崇华的声音,一咕噜跳了起来,连带着被子一起拖到门口,一开门还真是他,当即骂道,“我以为你掉哪条阴沟去了。”
话落头就被一旁的母亲狠狠敲了一记,“兔崽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陆正禹苦叫一声,谢崇华忍笑进去,见他满脸睡意,说道,“怎么不帮你爹的忙,都日晒三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