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之下,满目疮痍。
……
卫戈平不喜欢用CG后期,拍了近三个月的外景几乎都搭进了这一次爆炸里。炸点的效果瞬息万变,钟杳一旦开始,就必须一直顺利演到最后。
发脾气归发脾气,到了这一步,卫戈平的掌心也渗出些潮意,走到目不转睛盯着监视器上场景的林竹身边。
钟杳一口气冲上天台,气息也有些不稳,神色却依然平静,掌心细细抚过那一枚照明弹。
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犹豫。
钟杳引燃照明弹,耀眼的白光撕开浓雾,几乎将他的身影彻底吞噬。
现场条件局限不能调战斗机配合,只能换场景拍摄进行合成。音效师及时放大了飞机发动机的隆隆轰鸣,鼓风将钟杳的衣摆猎猎吹起。
……
“好!”
接下来只等让几个炸点在主位摄像机前爆炸,钟杳受到讯号离开,就能顺利炸楼了。
卫戈平长舒口气,正要直起身,监视器里本该沉默伫立的钟杳却忽然轻轻一动。
钟杳回了下头。
“他这时候都无牵无挂了,干什么?!”
这时候就该给背影特写,卫戈平攥着剧本错愕直身,正要发火,一眼扫见怔怔抬头的林竹,霍然醒悟:“快快快,给音效师通话,现在拉汽笛——”
执行导演立刻把指示传过去,炸点引爆之前的几秒内,轮渡的汽笛声堪堪响起。
悠扬缥缈,被飞机的轰炸声和警报声冲得极淡,却仍能隐约听得到。
原始剧本里的展源没有牵挂,有了小少爷的展源有。
酒店后方是港口,那封推荐信附着的是今天的渡轮船票,被他抱在怀里治伤喂药的少爷,现在应当正在那艘引渡船上。
钟杳平淡的神色动了动,目光像是在找着什么,然后停留在镜头外的虚空一点,眉宇化开温淡笑意。
林竹不及回神,胸口忽然狠狠一颤,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钟杳在看他。
几个烟雾发生器都在镜头前面,现场的视线没有剧里的浓雾遮挡。卫戈平为了亲身监督拍摄效果,拍摄组离得并不远,他并不近视,什么都能看得清楚……
——即使他看不清楚,他的能力也不会给他商量缓和的机会。
接触到钟杳视线的下一刻,属于钟杳此刻的全部心声就已经温柔地、不容逃避地,尽数灌入他的脑海。
林竹闭紧眼睛,浑身上下都在本能地轻轻战栗。
每次读心都是对他人的一次窥探,善恶杂念,交织错综,劈头盖脸地迎面扑过来,势必不会有多好受。
可钟杳的心音却远比他所触碰的每一个目光更加温柔。
林竹脑中不仅没有感觉到每次冲击下的细微眩晕,反而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抚过,耐心细致地摩挲着每条陈创新痕……还要细细地问他一句,还疼不疼。
不疼了,摸摸就不疼了。
林竹闭紧眼睛,眼眶悄悄红了一圈。
他既贪恋这样的轻松温暖,又不敢去听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正要趁着没来得及反应将心神搅乱,脑海中已经响起熟悉的低柔嗓音。
“……还难过吗?”
林竹胸口忽然尖锐地刺痛了一下,豁然睁眼。
声音安静下来。
镜头前的几个先导炸点引爆,钟杳立刻被早准备好的工作人员顺利接应下来。
确认了所有人都到达安全区,早预备好的炸点就被一齐引爆,将楼中日军猝不及防的嘶吼痛骂声轻易吞没。
展源用自己当做陪葬,把整个纠察分队,同那个他始终亦敌亦友的政党所有至关重要的机密一起,永远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