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缺陷却霸气无双的立地成魔从此流落江湖,引起万人争夺而无人知其出处,终究被研习成功的天心诀却成为了九重天宫的无上绝学。
“其实有什么缺陷呢,不外乎就是太过霸道,太过凌厉,杀性太重,叫人短命。”贺修筠悠悠道,“但既出自同源,两门功法终究还是共通之处更多。我与卫雪卿自从揣测出段须眉是如何练成立地成魔,实则他与我都蠢蠢欲动,也很想要用同样的法子试上一试。只可惜他也好,我也好,虽则我二人武功均做不得顶尖,可当真要我们废掉一身功力重来,却谁也提不起这勇气。”
众人不知道段须眉的立地成魔是如何练成,但他们听到贺修筠讲“废掉一身武功”,已隐隐猜到个中关键。
贺春秋连想要叫她莫再说下去的勇气也没有。
“贺春秋,你可真是夺走我内心最后一点希望同时也……逼得我选了一条这么多年都不敢去选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贺修筠眼也不眨看着他,字字怨毒,声声快意,“你猜我是如何在三日之内获得一身功力?在我的房间底下,我花了好几年的功夫在下面凿了一间密室以及一条地道。在我假装被你抓回去以前,我早已通过那条密道在密室之中养了十来个内家高手,我这么做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然而这个万一果然就发生了,我被你废了武功,原本我可以借这机会重新修习真正的天心诀,可我没时间啊,于是……我花了两天的功夫,在那间密室里,吸干了那十来个内家高手的全部内力,那滋味、啧……”
卫君歆低吟一声,茫然跌坐在地。
这一次贺春秋却再也无力去扶她了。
他的脸色比她还要更惨淡。
贺兰雪盯着自己的手掌。
天心诀能做到贺修筠所说的这一步么?
自然是能的。
从小只专注修炼天心诀的她与贺春秋内力皆精纯无比。
而贺修筠、卫飞卿、卫雪卿武功甚杂,实则贺春秋并未传授贺修筠与卫飞卿错误功法,只是他们注定不可能修习至绝顶罢了。
他们从小修炼的,都是真正的天心诀口诀,并无任何错漏。
是以在九重天宫,卫飞卿被她废掉了一身武功,却轻轻松松就又吸走了她半生的功力。
是以贺修筠被贺春秋废掉了武功,也能在数日之间重新成为内家高手。
只是她修习的再也不是天心诀了。
而是……立地成魔。
第100章 你以虚情换假意(中)
贺春秋颤声道:“你可知立地成魔……”
“若是想说我明天会死,后天会死,大后天会死这种话,”贺修筠朝他浅浅一笑,“不妨等到今日以后再跟我说。”
今日之后,谁胜谁负,谁死谁活,一目了然。
今日之后,此刻站在这里的所有人才有资格谈论生死。
贺春秋依然眉头紧皱。
贺修筠的问题,又岂止是修炼立地成魔本身的问题?
贺春秋不知她在短短两日之内究竟吸收了多少人的内力,可她适才那番展现,分明根本没能融会贯通她体内真气,那乱窜的煞气隐隐是走火入魔的前兆,看得他本已心惊胆战,更何况她身中奇毒,哪怕服下解药之后她一头青丝此刻仍是星星点点,黑白半掺,更令他每时每刻都为之心惊肉跳。
不行,他须得立即解决眼前一切的困局。
他已经无法再忍耐让贺兰雪与贺修筠陷在很有可能下刻就会爆发的死亡困境之中。
贺春秋下定决心,目光看向谢殷。谢殷心有灵犀一般也正向他看来,目中有着明显的不认同之色,待见他目中坚决却不由得一怔。
贺春秋往前一步,正要开口,却忽听一道孤单却清脆、响亮的掌声忽然响起。
那是卫尽倾。
卫尽倾一边鼓掌一边笑道:“不愧是我卫尽倾的儿女,聪慧,魄力,勇气,决断,这当今天下的年轻一辈之中还有谁能与你们争锋?好!好!好!”
他看来倒真是十分引以为傲的模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然而这三个好,哪怕场中数千人听得再刺耳,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言语来反驳。
只因卫雪卿与贺修筠如何狠毒、如何阴险狡诈都好,但他们所作所为,若换了其他一个与他们年纪相当之人来做,只怕都不可能做到。
但他们无法反驳,那两位当事人可就听得十分刺耳了。
“我固然才能无双,但这一切与阁下有何关系?”贺修筠蹙眉冷冷道,“我以小谋大的本事习自于贺春秋,一身武功师承梅莱禾与万卷书,机巧、谋算、博弈全部是卫飞卿手把手教我,即便最有可能继承父母的性情之上,你胆小如鼠,贺兰雪软弱可欺,我自认可未沾到两位丝毫风采。”
她这话说出口,场中大部分人竟不由自主暗中点了点头。
无论贺修筠今天做了什么,又即将做什么,但她表现出的狠毒决断,确与东躲西藏二十多年的卫尽倾与一味隐忍的贺兰雪有天差地别。
而卫雪卿便更直接了,微微一笑道:“在下自学成才,不劳阁下隔空认亲。”
卫尽倾丝毫不以为意,笑道:“你们既是为父在这世上最亲之人,即便你们三番两次冒犯为父,但只要你们现在发誓日后都效忠于我,不再违逆我,我终究还是不会怪罪你们的。我所拥有的一切,待到百年之后自然也会归于你们。”
卫雪卿十分好奇:“倘若我们答应,我们要如何表现你才肯相信我们不是在糊弄你?”
贺修筠饶有兴致:“你现在脑海里是不是已经在想象我与卫雪卿互不信任又互相掣肘,到最后斗生斗死的画面?”
卫尽倾先是朝贺修筠笑道:“欲成大事,必有一番成王败寇之争,哪怕你们身为亲兄妹自然也不能幸免。”说罢才转向卫雪卿道,“我仔细想了想,发现我无论如何都已无法信任你们呢。废掉武功、下毒……我甚至怀疑砍掉你们的手脚你们都又会想法子长出新的手脚来,毕竟是我的儿女呀,想想真是令人无法放心呢。你们说,这可如何是好?”
卫雪卿柔声道:“那就只好你杀死我们,或者我们杀死你了。”
贺修筠却状似十分无奈看着卫尽倾自信满满、成竹在胸的模样,半晌忽问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志得意满,想象你一声令下,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变成肉酱?当然你不会让所有人死,所有人都死了,那你今日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又如何让世人得知?那一切还有何意义?最好的结局,当然是你让你想死的人通通去死,让臣服你的人通通活着,再想点办法,让这些人永远不敢违逆你,背叛你。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卫尽倾笑而不语。
不说话通常都代表默认。
“让你如此自以为是的理由是什么?”贺修筠一步步朝他行过去,一字字问道,“是此刻手提着刀剑、弯弓欲射的这些人?是登楼里你的人早已在方圆十里内外都已事先埋好的火药?是这场中数千人之中早已暗中臣服于你时刻准备着将刀架在同门脖子上的人?是你一早就给卫庄之人暗中下了毒就防着我来这一手背叛于你?”
她每说一句话,休说卫尽倾面色一层又一层的变化,当她说到“登楼之人暗埋火药”,包含谢殷贺春秋众人在内的所有人一瞬间都变了颜色,登楼数百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刷刷抽出武器在手,但他们这时候持剑相对的不是旁人,而是他们的自己人——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提防谁,只是平日里最亲密的同门伙伴,到这时候竟然谁也无法信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