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二人已来到风相悦房前,妙意一边推着门,一边挤眉弄眼地笑了笑,“是呀,没想到吧!”
海镜走进屋,在床榻上寻到了风相悦的包袱,同时道:“若我没有记错,两年前你爹曾宣称失踪已久的月华剑出现在景凌山千鸟洞中。那柄剑乃是五百年前名匠费和所造,相传出炉之时‘皎若空中孤月,澄似九天落华’,故名月华。因其巧夺天工,想要之人不计其数。果然消息一出,就引得天下人前去争抢,死伤无数,结果那把剑却根本不在洞里……”
妙意跺了跺脚,有些着急地接过他的话,“没错!就因为这事,经常有人来找爹的麻烦,想要他的命。那些侠士表面上称兄道弟,其实心里都巴不得别人不好,好让自己拿到那把剑!”
海镜看妙意一脸委屈,便明白此事另有隐情,“这么说,那把剑真的在洞里,你爹并没有说谎?”
“我爹当然没有说谎!我和他一起看见月华剑插在洞里的!一定是什么人趁乱将它拿走了!”
“那把剑这么容易被取走?”海镜拿着包袱同妙意走出,掩了房门来到妙意房前。
妙意摇了摇头,走进屋一面收拾自己的细软一面道:“那把剑插在洞内一处绝壁上,没入了一半以上,若是没有深厚的内力和极高的轻功,肯定没法拿走。”
海镜不便进入少女房间,便倚在门边,瞧着她道:“所以你怀疑是一个功夫很好的人故意让你爹蒙冤?”
“对!我和爹跟着谷主,就是为了查清这件事!”妙意提着一个绣着小花的棉布包袱走出房门,闻言连连点头。
海镜不禁露出疑惑之色,“这事和谷主又有什么关系?”
妙意还想说什么,风相悦严厉的声音忽然在屋后响起,沿着走廊传入屋内,“你们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妙意身子一僵,冲海镜吐吐舌头,匆匆走出屋子。海镜也随她快步离开,惋惜地笑了笑,因为风相悦的打断,让他没能问出更多内情。
他方来到院中,就见风相悦孤身一人沐着月光站在星夜下,雪白的衣襟散发出清浅光芒。光影交错中,竹笠虽遮住了他的眼睛,却将鼻尖与瘦削的下颚映出,透着一股淡淡的神秘感。
望着那清瘦的身影,海镜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或许这个人其实相当孤单,所有的冷傲和狠厉都只是假象而已。
风相悦见二人已走出屋子,不悦地轻哼一声,回身便走向后门。妙意急忙跟上,海镜却是不紧不慢地走在后方。
他一边走着,眼神却在风相悦身上不住游移。这时他才发现,风相悦的脚步轻得几乎没有一丝声响,每一步却都坚如磐石,他的身体则始终笔直挺立,蓄势待发,手指不离剑柄半分,似乎对身畔的一切始终放不下戒心。
看着这样的背影,便不由让人想起雪山之上的孤狼,倔强、坚定、决绝,无论面临怎样的狂风暴雪,都毫无畏惧,却又显得冷漠而孤傲。
海镜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沉,看来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先取得风相悦的信任,慢慢瓦解他的心防,但自己究竟能不能征服这个男人呢?……
想着想着,曾被海镜压在心底的欲求再次破土而出,那份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之情甚至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将一丛丛灰暗的树影抛于身后,约莫一个时辰后,三人终于到达了那开满彼岸花的河边。月色下,眼前的景象还是如原来一样幽静诡异,唯一不同的是,河中多了一条船。
那船的船舱几乎盖住整条船面,让它看起来像个扁圆的棺材。海镜惊奇地抚了抚下颚,“这是你派人准备的?”
风相悦没有搭理他,倒是妙意凑近他身边小声道:“这附近设有我们的据点,这是方才雪玉放出信鸽差人准备的。”
海镜“哦”了一声,乘上小船,望着前方黑漆漆的河水,继续向妙意问道:“前面不是有一个瀑布么?我们要怎样才能到谷里?”
妙意得意地晃了晃手指,“就是要顺着瀑布落下去,没想到吧!”
难怪没有人发现过幽冥谷的所在……海镜听完不觉盯住前方,直到瀑布的轰响在耳畔响起,才发现自己心底有着一丝期待。
风相悦盘坐在船前部,始终没有言语,似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海镜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船顺着水流来到瀑布边缘,船头探出绝壁,海镜忍不住探首向下看去。只见一条瀑布白练般挂于崖下,在月色轻笼中灿烂如银,底部飞溅着晶莹水花,就仿若黑暗中裂开了一道巨口,将要把他们吞噬掉。
瀑布并不算太高,依然让海镜心底掠过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与兴奋。须臾,船身完全被水流送出,蓦然向下坠去,擦着飞花溅沫,跌入下方河流。
霎时间,高高的水花被打起,向船内和岸边涌去,砸在船舱上发出巨大声响,又被弹得向四周飞溅。船如同一片孤叶,随着水流摇摆不止,却始终没有被掀翻。
渐渐的,水花平息,船又恢复了平稳。海镜看着前方舱棚上不断滴下的水珠,深吸一口气,紧张的心情才平静下来,方才的经历虽惊险,却也相当有趣。
风相悦依旧如雕像般坐在前方,脸庞全部陷入竹笠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妙意忽然俯在海镜耳边,眼里亮晶晶的,“刚才很好玩吧!所以我最喜欢和谷主一起回谷了!”
海镜低声道:“不过谷主看起来不怎么喜欢。”
“嗯……谷主很讨厌坐船,基本只有回谷时才会坐。”
这时,沉默许久的风相悦突然开口了,“妙意,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妙意立即噤声,宛如一只乖巧的小猫,蜷在海镜身旁。她在风相悦面前虽不像雪玉一般拘谨,却也不敢太过随意。
风相悦扶了扶竹笠,举目看向月光下粼粼发光的河流,眼中滑出了一些不明意味的情绪,像是怨恨着什么,又像是责备着自己。
☆、第031章 辉山夜珈兰辞别
辉山之上,山林萧瑟,飞云暗淡。秋蝉在败叶间声声鸣啼,枯枝残叶于风中沙沙摇晃,相应喧喧。
而越过层层树林,便可见枝叶簇拥间隐着一处山寨。那山寨呈四方形状,规模不大,三面均搭着茅草屋,围墙边每隔几尺便设有一道火盆,火焰在夜色下熊熊燃烧,四角还像模像样地做了四个高棚作为岗哨。
此刻,院内正中的屋里,珈兰正躺在一张矮榻上,紧阖双眼。自责、焦急、艰险、受辱,加上夜里寒冷,让他病得很重,在高热中昏睡了一天仍未醒来。
旋光找来了全寨最柔软的褥子垫在他身下,又寻了全寨最暖和的棉被裹着他的身子,就连为他煎的药,也是花了寨中过冬银两买来的。他一想到是自己使得珈兰生病,心中便愧疚不已,于是竭尽所能地照顾着这少年。
此刻,他正坐在珈兰身边,紧握着珈兰的手,面带忧色。忽然房门敞开,一名喽啰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老大,药煎好了。”
旋光接过药汁,随意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出去。”
那喽啰向珈兰探头探脑,却因为旋光的遮挡,总是看不清珈兰相貌,便搓了搓手道:“老大,夫人啥时候才能好起来啊?也好让咱们看看他长什么样。”
“这我怎么知道!去去去,别在这儿添乱!”旋光一把提起那喽啰衣领,将他扔出屋子,砰的关了门。这儿的喽啰都同自己老大一般是个粗神经,平日打闹惯了,也不甚介意,摸着脸笑嘻嘻走了。
旋光将珈兰从床上扶起,想把药喂进他口中,珈兰却始终紧闭嘴唇。旋光想了想,反正自己已要定这少年了,干脆含住一口药,贴上他的嘴唇,一点点哺到他口中。
刚喂了一口,他就傻傻笑了一下,只觉珈兰的嘴唇柔软光滑,让人不忍释口,甚至忘记了药的苦味。直到一碗药喂尽,他依旧意兴不减,一手搂着珈兰身子,一手扶住他后颈,吻上他的唇,探入舌尖,向深处而去,慢慢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