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环视一圈,却忍住了没有发问,免得打断了议事进程。
荀攸道:“主公不必置气,纵无此事,凭他们外强中干,也瞒不住多久。一场大战时所难免,未雨绸缪,也是理所应当。”
燕清叹道:“公台说的是。”
他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两人的心理。
一是徐荣,二是王匡。
徐荣本是辽东襄平人,迁居来此后,成了西凉军中少见的不是西凉出身的尴尬存在。
哪怕身为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随董卓征战时也建下不少显眼战功,却始终饱受排挤,被排除在董卓心腹圈之外,并不得多少信任,心里也憋屈得很。
这回他虽被派去驻守京郊八关之一,却不过是董卓手下将才有限,才把他也算作了数,所得兵卒,更不过五千出头。
而王匡见他兵少,起了轻视之心,也不知做了什么,彻底激起徐荣要建功立业的决意,几番评估下,居然不惧双方兵力悬殊,主动发起进攻了。
否则在非围困的正常情况下,守军多是以依靠据守险要,守备为主,鲜少会去承担发动主动进攻的风险的。
就像是李傕近来彻底无视吕布的挑衅,稳坐钓台,拒不迎战,才是常规做法。
这下可好,王匡一败涂地,而这人也知这事太丢脸,竟然想着能瞒一时瞒一时,光顾着逃跑去了,都没想过要知会盟军一声,累得燕清如此被动。
刘晔提醒道:“徐荣出兵突击,大获全胜,赋予董贼十足信心,那恐怕不管是虎牢一关,其他六处险隘,也未必没有动作。”
燕清不着痕迹地瞄了听得认真的吕布一眼,捕捉到什么,不由将一手探入案底,一边摸索着,一边摇了摇头:“这倒不怕。即使其他六路也不顶用,好歹有了准备,况且只要能妨碍他们迅速回援,不容主力齐集,我就有十成把握,尽快打穿这一路。”
今天西凉兵的战斗力还是被吕布等人限制在了一块地方,没能体现出骑兵冲锋的虓力,但也足够不好对付了。
荀攸道:“必须速战速决。”
燕清扼腕道:“可不是?若不是王匡误事,方才就该顺水推舟,直接卖他们一个破绽,推木车去将门堵上,让他们回不去关内。”
说到这,燕清倏然意识到什么,果然就见荀攸凝了眉,张口欲言,把话给抢了过来:“不过随口一说,我也明白时过境迁,埋怨旁人也于事无补,不会再提了。”
荀攸遂笑眯眯地将嘴闭上。
燕清宽了宽心,道:“不过就我看来,虽未能诱敌深入,截其后路,却也能因祸得福,起到别的作用。现守此关的李郭樊张,无一不是深得董卓信任的心腹爱将,我们伤亡——”他看向吕布,吕布立马会意,忙不迭地回道:“伤五千,亡九千。”
伤者比死者少,是他放过两次桃园结义——第二次甚至由于受到作用的人更多,他力竭昏迷了半日的结果!
在势均力敌的激烈混战中,单单靠扶伤营将伤兵背到后方施救,根本不可能够。特别西凉兵多骑兵,哪怕关墙上的箭矢射不着,那些伤重来不及转移、又遭到马蹄踩踏的,很快就死了。
燕清的人马还是头一回有这么严重的伤亡,肉痛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他们的死伤只会比这更多。那蒙受了这么一笔巨大损失,李傕岂会善罢甘休?”
说到这,所有人都明白了燕清的意思。
董卓显然是不会肯背锅的,李傕也不可能敢把锅甩到主公头上,那这下吃的这亏,到头来恐怕会算到报捷的徐荣头上,甚至质疑起他的真实居心来。
燕清道:“就算李儒是个明白人,也、”就在此时,他摸索来摸索去的手探到了什么,心神不自觉地一滞,话也被带得轻轻地顿了一顿。
郭嘉正闭目沉思,忽闻这一突兀的停顿,倏然将右眼一睁,以锐利目光看向燕清,关切地询道:“怎么了?”
“咳。”
燕清略尴尬地轻咳一声,将刚翻出的一条干净巾子从底下麻利抽出,头也不回,却无比准确地丢到了一脸茫然的吕布身上,脸色淡然,飞快道:“快擦擦,头湿着容易着凉。”
吕布出手如电,条件反射地接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燕清的关怀之意。
他咧了咧嘴,抑制不住地感到受宠若惊,点头如小鸡啄米:“喏!”
荀攸忍俊不禁,刘晔善然一笑,郭嘉则嘴角抽抽,无语望天。
瞧主公年纪轻轻,却眼观八方,还一副操心操得事无巨细的架势,莫不是真将他们都当儿子照顾去了罢?
第93章 算盘落空
一番激烈探讨后,公事议完了,众谋士纷纷起身告辞,只留魂不守舍地将脑袋擦成一颗鸡窝头的吕布。
经今日之事和王匡之败的示警,盟军多是绣花枕头、根本指望不上这点已不是秘密,那么速战速决,就也成了当务之急。
在燕清殷殷期待的目光下,刘晔一咬牙,应下无论如何会催工匠加快进程,务必争取明日天亮前把必要的器械完成大半,务必不耽误武将们发动攻城。
云梯、冲车、弩车、井阑和投石车。
没法全完成也无妨,够用就行,大不了就边打边修罢。
哪怕只是一天,都是宝贵的。
关内守兵大举出兵的机会难得,吃了今日的大亏后,李傕被打痛得厉害,肯定不会再出动了。
诱敌不成,就必须主攻。
董卓军是守关一方,在正常情况下,完全可以凭借高地可据守险要,避开锐气正旺的盟军锋芒,静观其变,等他们变成疲师,再以求一逞,或是就等他们不得胜利、士气低落,再粮草耗尽,自行土崩瓦解。
董卓原先的计划,大概也是这样的。
要不是有燕清携曹操两军突袭,一日拿下汜水关、直逼虎牢关前,士气凝聚的战绩在先,乱了他心神阵脚;后有王匡拥四倍于徐荣的兵力,却不堪一击,一下大溃;再有联姻修好的请求被拒,脸上无光;一紧一弛一羞,才叫他发了个昏,做出让李傕主动出击,以血还血也要打伤燕清军基本的决定。
只是燕清军却根本没有董卓想象的粮草运输困难、给养不足的难题,靠着小心施放的五谷丰登,就能叫他的军队撑一段时间。
要不是频繁使用这卡牌会让身体吃不消,也很难刷新出来那么多张的话,燕清直恨不得全用他卡牌所化的粮食充作军粮,而不需那么费劲,大老远地从豫州运来一些。
等军师们走了,燕清长长地叹了一声,揉着眉心,来缓解头部的昏沉,难掩疲惫道:“好了,奉先是为何事而来?”
吕布停了手下的动作,将变得潮润的巾子麻利地往怀里一收,挪近一些后,轻描淡写道:“原是想请示主公,可否聚敌首于光门前,以为,但既然今夜就要再次进攻,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燕清眼皮不禁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