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闲的亲姐, 也是晴朗的师父。
秋风萧瑟, 细雨绵绵,再过不久顾闲就将迎接在大周的第三个冬天。
第一个冬天, 他来到了大周的塞北,医治了原随云的眼睛。
第二个冬天,他在兴云庄结识了李寻欢、陆小凤等人。
第三个冬天即将来临, 这次怕是要在江南度过整个冬日了。
等这个冬天过去, 晴朗就要正式习武, 跟着自己修习花间游,这一步一旦迈出去, 晴朗此生多半就与离经易道无缘了。
同时修习两种心法的师兄妹不是没有, 但一来晴朗没有这样出众的天资, 二来学武最忌一心二用, 更何况在成为一个武者之前,晴朗还要先成为一名出色的医者。
他这样擅自做下决定, 但愿远在大唐的姐姐不会因此而责怪他罢。
最后一笔落下, 画中的顾亭立在花海里, 对着画纸外的顾闲温婉一笑,道不尽的似水温柔。
顾闲搁下笔,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从半闲居二楼的书房走下来, 正碰上宫九拉着晴朗回来。这两个人一个时辰前跑去买糖人,却愣是等到顾闲把画儿画完了才回来。
顾闲站到门口, 疑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宫九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晴朗,不大情愿的解释道:“她买了一个画出来的,又非要买一个吹出来的,才耽搁了这些时候。”
晴朗一愣,随即不服气道:“哪有,明明是你认错了路。我说是右边那座桥,你非说是左边的,绕了好大一圈,最后还是靠我原路返回来的。”
宫九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不给面子,挑了挑眉,就听顾闲道:“进来,别在外面说话。”
顾闲转身向屋里走进去,瞥了一眼晴朗手里的糖人:“怎么只有一个?”
晴朗吐了吐舌头,道:“在路上吃掉啦。”
可见到底是迷了多久的路。
柜台上放着散碎的铜钱,书架上则少了几本书,显然是有人光顾过半闲居,却因为没有见到店主人而按着店主人的习惯,挑了书才在无人的柜台上放了银钱,然后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顾闲好像从来不怕别人白拿他的生便也回应了这份信任,从未贪过他的便宜,更有甚者,还有特意给顾闲留了欠条的。
读书人都不容易,寒窗苦读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取得功名光宗耀祖,于是顾闲颇为理解的默认了这种做法,将收到的欠条小心的收好,等着某一天写下欠条的钱走进半闲居。
渐渐的,来半闲居买东西的书生就多了,也有特意绕了远路来半闲居看一看的,曾经还有一个‘慕名而来’的公子哥高价买下了顾闲挂在店里的画儿,顾闲这才知道,半闲居的名字已在这一带的读书人之间悄然传开了。
——半闲居的主人姓顾,画的一手好画,每个月开一次义诊的瑞和堂也是这位顾先生的铺子。
是个好人。
顾闲有些哭笑不得,晴朗对此却十分高兴,还把顾闲书房里的画翻出来挂了一整面墙,最后因不太美观而被顾闲统统收了回去。
宫九随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铺里的躺椅上,随手翻看了起来。晴朗噔噔噔的跑进书铺后面的院子,过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上已经没有糖人了,顾闲侧头看了她一眼。
“今天的字写完了?”
晴朗脚步一转,十分自觉的跑上了二楼,她平时多在自己的房间里练字,但今天书铺里比较热闹,她不大愿意一个人在房间呆着,反正师叔的书房里也有她的小桌子,在哪里写都一样。
直到小丫头的身影不见,顾闲才慢慢收回视线,慢吞吞地收拾起了半闲居的书架。
半闲居里的书每隔两三天就要被他这样折腾一次,也多亏了顾闲的这个小毛病,半闲居的书架别提有多干净了。
顾闲素白的手拿起书本时显得格外修长好看,宫九手里捧着书,眼神却不知何时起便一直盯着顾闲的手看。
他想起了关于这只手的很多画面。
在极乐楼点起油灯的时候,还有握着鞭柄挥动鞭子的时候,在关中的酒铺里捏起金针救人的时候,无人的巷子里拿着匕首的时候……
他的眼神又慢慢移到了顾闲的脸上。
一张秀气而温文儒雅的脸,总是平和温柔的笑着。更奇妙的是,宫九从来没在顾闲的脸上看到过厌恶的神色。
哪怕是面对着发狂的自己时。
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当然也没有喜爱,光凭这一点,顾闲就比宫九以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特殊。
或许这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门来的理由。
顾闲侧过头,刚好与宫九对上了视线。
他整理书架的手顿也不顿,嘴上则是道:“有事?”
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好像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让他皱一下眉毛。
宫九意识到自己有些摸不准顾闲的态度。
他的食指无意识的点着手上的书页,问:“你一整天就只做这些事?”
顾闲答道:“要么在半闲居,要么在瑞和堂,偶尔会上门给病人诊脉。”
“那柳无眉?”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每日都要去看一看,不过她恢复的很好,过了这个冬天想必就可以痊愈。”
宫九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背部都舒适的贴着藤椅,手上的书本也被他放在了膝盖上。
“我从前只听说拥翠山庄的少夫人身体不好,却没想到她是这么个情况。顾先生,自己下毒又自己解毒的感受如何?”
顾闲轻轻斜了他一眼。
“嘘。”
宫九忍不住笑了。李玉函和柳无眉不是傻子,又都是内功高手,神出鬼没耳朵又长,这样的悄悄话还是少说为妙,免得哪天翻了船,不仅之前的心血都打了水漂,还落下个仇怨来。
他一手支着下巴,问顾闲:“我替你保守秘密,你也总得给我一点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