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刚才还盈盈浅笑的天使，眸中光晕流转，蓄起了一层眼泪，起身便扑到了上帝怀里。

忽然被抱住的上帝，眸色温柔，抬手搂在他的腰间，将他带的更近些，抬手抚上他的头发：“乖，路西，不哭。”

路西法一双手死死地抱着神的后背，明明温热的眼泪都渗到了神的衣袍里，还非要死不承认，说：“我就是想体验一下……你朝我撒娇是什么样的感觉。”

说完，就从上帝怀里退了出去，明明脸上还带着没干的泪迹，却毫不在意道：“好了，体验过了。”

上帝扬起唇角，抬手帮他把脸上的眼泪擦擦，又把人给搂到了怀里。

“不是路西想和吾撒娇，是吾想抱路西。所以，你就满足一下吾吧，嗯？”

路西法这一次没有讲话，也没退出去，只是安静让神抱着，听着神有力的心跳声，轻轻闭了眼，睫毛轻颤，上面还有刚才哭过的水迹。

“你刚来地狱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身份？我猜了好久，还对你说了很多不恭敬的话。”

路西法说着，抬头问上帝。上帝低头，轻轻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一双嘴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又吻上他的鼻尖。

自从苏醒之后，每天看到的路西都是一个强大的、邪魅的，慵懒的，甚至还有些腹黑的样子，可此刻的他，却好似收起了平日里所有用来挠人的小爪子，安静乖巧的可爱。

那布满水汽的湛蓝色眸子，喜欢；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他怀里的样子，喜欢；闭眼时因为紧张而轻颤的睫毛，也喜欢。

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喜欢，他的每一种样子都喜欢。

不管是身为天使时，仁慈、温柔的他，还是堕天之后隐忍、强大的他，亦或是现在这个，收起所有的坚强之后，脆弱、令人心生怜爱的他。

都喜欢的。

只要，是他。

路西法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上帝的回答，而眼前拥着他的人身形也渐渐缩小，不多时，上帝便又恢复了少年的样子。

但神放在路西法腰间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路西法低头，看到上帝的额头已渗出些许汗珠，察觉到他的目光，还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神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还是耐心解释：“千年前，吾的力量逸散了很多，所以有些支撑不住之前的肉体。另外，地狱初见路西的时候，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是因为……路西好像对大家提起天堂的事很不喜欢，如果吾说了自己的身份，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堕天的原因了。”

路西法连忙扶他到椅子上坐好。

旧时记忆纷纷重现，那所有经历过的一切终于在今天连成一条线，串到了一起。

地狱初遇时，他直接否认了“路西”这个名字，而这一行为，也间接把神从身边推得很远。也难怪后来少年可以对该隐使用言灵，施与惩罚。

而后来少年昏倒之后，那本书说的那句“你知道他身上的伤有多严重吗，还非要来找你”，原来也都不是假话。思及此，路西法面露担忧，问：“父神，你身上的伤？需不需要回天堂修养？你身体里的黑暗之力，是当初天魔大战的时候受的影响吗？”

上帝摇头，拉起他的手：“吾只是吞了黑暗晶核，无需回天堂修养。吾的力量，也会受信徒的影响。”虽然人类的信仰相较于鼎盛时期的他，根本无关痛痒。但在这种力量捉襟见肘的时刻，信仰之力成了影响他力量的一部分。而就是这微薄的信仰之力，也在逐渐消散。

“你问吾，吾的子民正在经历背叛与杀戮，吾为何不出现，为何不帮助他们。路西，有些事你等以后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不会无故出现，亦不会无故消失。吾做过什么，就要承担相应后果。所以，对不起，这样的人间，我无能为力。就好像，对黑暗神我无可奈何，对你的堕天，我也无可挽回。”

路西法愣住了。

在他眼里神向来都是无所不能的，他创造了整个世界，他一直都那样强大地守护着整个世界。

可今天却从神的口中听到这样无助的话。

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无可挽回……呵。

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着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他缓缓俯身，在上帝的唇上印下翩然一吻：“没有关系，即便已经堕天，我也依旧是父神的。”所以，未来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努力陪在他的身边，哪怕不能为他遮风避雨，还可以和他同甘共苦。

*

两人在地下室里又纠缠了一会儿，这才拿着圣水出了门。

大殿里，所有人都已经被包扎过了，只是那些被吸血鬼和狼人咬过的人们，伤口依然在溃烂。弥赛亚正对着其中有几个已经意识浑浊的人皱眉，手上拿着通体白色的石碑在观看，时不时用笔在上面写字。

路西法一眼便看出，那是上帝的圣文石碑，赶忙拉着上帝疾步走过去。

“在没经过主人允许的时候，不能随意翻看主人的东西，难道你连这基本的礼仪都不知道吗？”

圣文石碑听到路西法这一声喊，吓得整个石板一哆嗦，连忙从弥赛亚手里挣脱开来，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上帝拍拍路西法的手背，示意他不要担心，而后对弥赛亚说：“没关系的，弥赛亚不要紧张，你想知道什么？可以说给我听。”

说着，上帝把圣文石碑从地上捡起，交到路西法手上，和弥赛亚开始了谈话。

而圣文石碑在碰到路西法的手掌时，身子轻轻抖了一下，悄咪咪戳戳路西法的手掌，墨色的字体跃然于上：

殿下，对不起，之前受黑暗之力的影响，我对您做出很多不恭敬的行为，多有得罪，请您见谅。

路西法眉梢微挑，从案几上拿来羽毛笔，在上面写出一行字来回应：“你受黑暗之力的影响，会做出奇怪的事？那神呢？也会受黑暗之力的影响吗？”

圣文石碑的碑面上显示出一行字回应道：

唔，这个嘛……理论上说是这样的。殿下，您都知道了？上帝和您说了什么？

路西法看着不远处还在和弥赛亚讲话的神，提笔在上面刷刷写着：“嗯，神告诉我了，他是吞了黑暗晶核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他”后半句话，路西法没写下去。他想问，神吻了自己，神说喜欢自己，这些都是神的本意吗……还是，这一切都是假象，神不过是受黑暗之力影响才会这样的？可他没写，如果这注定是一场空欢喜……

他想，不如这一场欢喜时间再长久一些。

唔，殿下知道就好啦，您有没有觉得上帝这段时间有些反常？或者，哪里不太对劲儿？

路西法知道圣文石碑其实是在旁敲侧击地问他，关于神和他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因此也就不隐瞒了，直接在碑面写：“神刚刚，和我表明身份之后，嗯……吻了我。”

圣文石碑还觉得路西法讲的有些模糊，问：

请问是哪种亲吻呢？您不必担心被上帝发现，碑面上的内容他不会乱翻的。

圣文石碑不说还好，这话一说，便让路西法隐隐有些头痛。正常状态的圣文石碑他当然是不担心，可癫狂下的圣文石碑……那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了。所以，路西法在完全没有了深入交谈的兴致，提笔写道：“不……我怕你被黑暗之力侵染之后，又会到处乱说。”

一句话说的分外扎心，圣文石碑只能显示一行省略号以表自己此刻的微妙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