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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者 樱朗 3526 字 1个月前

第65章 事故

夏夜记得她六岁时的网球启蒙教练曾经反复告戒过她,不要因为自己打了一个坏球而耿耿于怀,因为如果你总记着它,它就会时时缠绕着你,让你一整天再也打不出一个好球。这二十年来,夏夜一直将这个道理记在心里。她不只一次发现,每次她因为遇见什么倒霉事而闷闷不乐,烦恼不已的时候,其他的倒霉事儿总会接踵尔来。

大部分时间,夏夜都试着让自己大度一些,迅速忘却那些令她不开心的事,但是当她的车子坏在马路边的时候,就好像看见对手一记制胜的高压球狠狠砸在她的半场一般,叫她愤怒难当。

她弯下腰检查着自己的轮胎,发现了轮胎纹路上一处深深的裂痕,可夏夜想不起到底什么时候她曾野蛮驾驶过。

一切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她哀叹了一声,坐在马路边,昏头昏脑地拿出电话给俞知闲去了一个电话,但电话在响了几声之后,被一个机械的女声所打断,夏夜懊恼地呻吟了一声,重新拨弄着电话簿,想找出一个能处理这种情况的人来。

她的头晕的厉害,名单上的人名蝌蚪似得跳动来跳动去,像是在和她捉迷藏一般。她没了耐心,将手一垂,放弃了。

周围熙来攘往有人路过,总会有人扭头露出奇怪的神色上下打量她。夏夜知道自己有些狼狈,但她现在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颓丧志气,一点也不想站起来。

陶醉墨在店里看了一会儿,起先以为夏夜是有事要来找她的,再接着,终于明白过来,这次相遇全然是次巧合。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了出去。

她弯腰拍了拍夏夜的肩膀,轻声问道:“是有事吗?”

夏夜回头看见这张熟悉的脸,居然莫名觉得有些亲切起来,总算是个认识的。

她的目光绕过陶醉墨的身体,看见了她身后的落地玻璃窗。

“我停你这儿啦?”她笑着说,“放心,不是来找你麻烦的,真的是凑巧。”

陶醉墨看出了她的异色,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我知道不是,你现在和我都两清了,还来找我的麻烦我就报警了。”

她开着玩笑将夏夜扶进了店里,她是做惯了活儿的人,力气远比人想象中大。

“是要去医院啊?”陶醉墨安置夏夜坐下,转身给她倒了水。

夏夜环顾四周,发现店里的陈设有了些许改变,柜台变少了,多了几张桌椅,似乎墙面的颜色也变了,刷成了一种温馨的蛋奶黄。

“有点发烧,想去开点药,顺便看个人。”夏夜喝着水,漫不经心第说,“这颜色好看,比以前的白墙好,白墙看起来太素,叫人没食欲。”

“我也觉得,之前装修的太草率了,不像能长久的店。”陶醉墨管自己忙着,也不特意去关照夏夜,就像是认识了好久,关系还行的老熟人,长远没见,熟稔和气,“也没这么大弄,就重新粉刷了下,”

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问:“是车子坏了?”

夏夜说是。

于是她问:“等人来拖车?还是先做出租车去医院?”

夏夜思维迟钝,默了半晌才慢吞吞道:“坐出租去吧,车子丢这里再说。”

陶醉墨道:“会被抄牌,到时候就不用你亲自来拖车了,城管会代劳。”

她们俩个女人,对汽车的事情一窍不通,就像男人评价衣服款式,总是狗屁不是。夏夜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我把钥匙放在你这里,待会叫人来取。”她说着去摸口袋,随后将钥匙放在了陶醉墨的收银台上,“要是有人抄牌,你也告诉我一下。”

她说得那样自然,就仿佛二人之间从无芥蒂。

陶醉墨也是大方,她本来就是大方的人,那段蒙昧的日子叫人心性大变,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现下才是正常的人。

“你放着吧,让人快些来。”陶醉墨看见夏夜起身,想了想又问,“你要是去何汉川的医院,不如坐地铁来得快,这里打车比升天还难。”

夏夜许久没有做过地铁,听她一说,连忙低头翻包,想看看是否还有零钱。陶醉墨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打开收音机从里头拿了几个硬币出来给她。

“喏,你拿着,不是几百万的大数目,用不着还的。”

她笑着开玩笑,眉眼都是温柔的情绪,夏夜抬头看着她,心想,若眼前人不是这样好看,当初她也不至于如临大敌。她接了来,也不说谢,架起墨镜出了店门,一边下地铁站,一边给童胜安去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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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显贞和秦双凝的碰面并没有任何火星撞地球的火花,两个都是浮华场里打过滚的女人,此时此刻没有必要撕破了脸让彼此难看。林显贞只是在俞和浦的床前站了一会儿,没有任何知冷知热的心,也没有端茶倒水的意,只是那样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秦双凝看着心凉,又有一种分外解气的情绪。

他不是老想着她么,还道歉来着,现在看见了,全是自作多情。

秦双凝在位置上坐着,也不挪动,手腕搭在扶手上,那份报纸整整齐齐地落在膝盖上。俞亚晖远远看着林显贞,目光里有本能的敌视,□裸毫不遮掩。林显贞察觉了,抬头朝着俞亚晖瞧了一眼,只觉得在那张脸上没有找到多少俞和浦的影子,儿子像娘,那活脱脱是秦双凝的翻版。

秦双凝在她身后问:“可要坐?”

言谈之间有种女主人的自觉,林显贞嘴角一撩,道了声谢。

“不了。”她说,“只想来瞧瞧他如今是怎么样的,老想起他年轻时候的样子。”

“老了。”秦双凝道,“糊里糊涂,再下去,也就是等死而已。”

她说得刻薄冷情,像是故意要让自己显得可恶,可林显贞倒是不在意。

“他当年穷凶极恶的时候就说,自己会有这样一天,报复上身,孤老一生,好在你陪着。”

秦双凝也寡淡地笑了一声:“我并非想陪着,偶尔想起他的坏来心里也恨,只是这些年来他好的时候居多,两下一比,倒也释然。”

她说这话,自卫里带着点挑衅,似乎在说,你的过去式比不了之后鲜活的年年岁岁。

林显贞也不争这个,她想开口,却看见护士带进来了一个年轻女子,不消第二眼,便也认出来人,自然有些好笑,无巧不成书,俞家三妇居然在病房里齐聚一堂。

夏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显贞,顿觉仓皇,点头问好之后又扭头与秦双凝打了招呼,她俩见得不多,之前也只是偶尔在社交场合里打过照面,如今身份变了,却因为没有正式引荐,多少还是存了些尴尬。

“我来看看爸爸。”夏夜道,目光朝着病床,并没去看旁边那两人。无论看谁都不对,索性不看了事。

“俞知闲叫你来的?”林显贞叫起儿子来连名带姓,并不亲密。秦双凝在一旁皱眉,心想,这样的女人,心里血里大概都是冷的。

夏夜摇头道:“我身体不好,来配药,想着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便自己上来了。”

她心里知道场面尴尬,生怕那二人会因为她一句话起龌蹉,到时候将恼怒引到她身上,于是说话格外小心。

俞和浦方才睡着了,这会儿惊醒,正在好梦初醒时最失落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人都觉得分外讨厌,眉头一皱又要发作。

秦双凝看见了,叹了口气站起来,按起床头摇臂,让俞和浦半坐着。

“你儿媳妇来看你。”她说,并不提林显贞,只是抬起手指指了指夏夜站的方向。

夏夜颔首笑了下,走过去冲着俞和浦叫了声爸爸。

俞和浦不开口,上下打量着她,鼻子里的氧气管随着动作一上一下。

“老二和我说起你。”俞和浦道

夏夜笑问:“是好话?”

“说你聪明好看。”俞和浦喉中不清,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他只看中这些,我说聪明好看不顶用,女人宁愿不要这两项,倒能过得好。”

夏夜费力听懂了,心想这话不错,屋子里三个,都是聪明好看,但却没能过得舒心的。

“他不会听您的。”夏夜道,“他主意大。”

俞和浦严肃第点点头,不知怎么的,又一下对夏夜没了兴趣,目光错过她,瞧像了林显贞。

“你是谁?”他问,“记者吗?我不见记者,谁让记者进来的。”

林显贞一愣,脸上禁不住闪过一丝尴尬,她笑笑说:“我是不相干的人。”

可俞和浦又突然像是认出了她,反复审视,半晌后才开口道:“你喜欢找记者,你总觉得舆论能给我压力,让我就范,可我不是那种软弱的家伙。”

林显贞说:“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谁都拦不住,那时候我傻而已。”

她想起那时候父亲被赶出董事会,剩下的股权被一点点稀释,成了公司隐形而不讨好的老东西。那时候的俞和浦,真是心狠手辣的。

“你不傻,你是倔,我对你那么好。”

“你觉得好而已。”

“我求你留下。”

“有什么用,留下也是恨你。”

“你父亲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做生意的人,怎么就不能输。”

“确实如此。”林显贞道。

俞和浦哼了一声,扭头去找秦双凝,说他口渴,想要喝水。秦双凝面色泛白,拿杯子的手紧紧捏着杯壁,几乎发白。

林显贞没有继续待下去,云淡风轻瞧了那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夏夜冲俞和浦道了声歉,转身追了出去。

林显贞在等电梯,可电梯刚下去,一层层往下降,也不知何时能上来。她不愿意等,扭头去走楼梯,夏夜追了过去,叫了她一声婆婆。

林显贞推开安全楼梯的门,站在了拐角处。夏夜刚要过去,林显贞便抬手让她站住。

她差点哭,眼泪在她眼眶打转,憋红了一圈,却没有落下。

“都听见了?”林显贞问夏夜。

夏夜点头说是。

“他这样子真是活该啊。”林显贞道。

可夏夜心想,人就是复杂,若真是觉得活该,就该笑,又觉得活该,又觉得不忍,只能哭。

她不会安慰人,只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林显贞动了动身子,脚步犹豫,不知道是该下去还是回去,冷傲的外壳全然碎了。

夏夜看出她情绪起伏,便故意说些不打紧的话来:“我以为只是寻常的爱情故事。有了后人笑,不见旧人哭而已,没想到其中有那么多的故事。”

“秦双凝不算是鸠占鹊巢,她来时我已走了。”林显贞说,“对她我无恨,只是因为那个男人,牵连到了她。”

“她倒是恨您的。”

“人与人之间就是个圈。”林显贞笑了,眼眶里那点泪水也彻底被收了进去,她背着夏夜微微抬面,最后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再回身,又是原来的林显贞。姜是老的辣,做人更是如此。

夏夜刚要问林显贞是不是有人来接,那安全楼梯的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俞亚晖,年轻人脖子上挂着耳机,里面嘈杂的音乐声隐隐漏了出来。

夏夜与他不熟,但却知名知姓,于是问。

“你要下去?”

她看见他的目光越过自己的头顶死死盯着林显贞,心里咯噔一下,紧张起来,悄然跨了一步挡在了林显贞的身前。

可俞亚晖伸手拨开她,抬起手指指着林显贞道:“你凭什么那样对我妈?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耀武扬威。”

林显贞面色平静,冷冷道:“你误会了,这与你母亲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