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冯晏颖的儿子会被揍得很惨……
水玲珑清了清嗓子,几乎可以预见智哥儿有多炮灰了。
她的手指轻轻挠着诸葛钰的掌心,诸葛钰看向了她,她浅笑着问:“可愿意接纳你娘了?”
诸葛钰眼神一闪,仿佛没听见似的站起身,走向床边抱起儿子,高高举起,哈哈笑道:“儿子醒了,你瞧!”
嘘——
一泡童子尿,喷了他满脸……
娉婷轩内,董佳琳绣好了观砚屏风,叫杏儿送去了郡王的书房,杏儿回来时,董佳琳正盯着三匹妆花缎若有所思。
“等你和哥哥与我五妹成亲,咱俩的关系又进了一步,明面上我不好太护着你,但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犯错,我也会尽量照顾你的。”
她刚刚在紫藤院时没反应过来,而今仔细一回想又觉得水玲珑看在阿诀的份儿上照顾她是假,借着“照顾”的名义进行威胁是真。
水玲珑的照顾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不希望她做任何伤害乔慧的事!
水玲珑竟是这般护着乔慧!
为什么?
她先认识的水玲珑,乔慧是后来者,哪怕撇开这些,看在哥哥和水玲清即将共结连理的份儿上,水玲珑不也该多眷顾她一点吗?
郡王也是如此,她明明先与郡王两情相悦,却碍于孤女身份生生输给了侯府千金——乔慧。
但其实,她哪点比不上乔慧?
容貌、才学、女红……
越想,心里越不平衡,酸酸涩涩,像打翻了十坛子陈醋,如果乔慧突然病死了该有多好。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诸葛姝一样,会输给嫉妒、输给心魔。
董佳琳怨天尤人了半响,最终还是说服自己接纳了现实。
当然,接纳现实不代表认命,作为一名优秀的小妾,笼络丈夫是必须的,讨好婆婆是应该的,敬重主母是刻不容缓的,将来的某一天母凭子贵当上平妻也不是不可能的。
细化了自己的目标,董佳琳从情绪的深渊里解脱,又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杏儿就看着自家小姐从幽怨到气愤,从气愤到不甘,再转为幽怨,最终又茅塞顿开……各种表情变幻莫测,弄得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生怕她是心里不平衡,怨上二少奶奶。
凭心而论,她虽劝着姨娘争宠,但绝不赞成姨娘丧心病狂地去害死二少奶奶。董佳琳的道路从入府成为姨娘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或许能做平妻,但绝不是嫡妻。二少奶奶不是乔慧也会是别人,但别人能有乔慧这么单纯善良?未必了。
“姨娘。”她走到董佳琳身边,瞧见桌子上图案不一的妆花缎,道,“咦?府里不是刚来了绣娘给您做衣裳吗?这料子又是谁送的?”
二少奶奶?二夫人?
董佳琳摇头:“世子妃送的。”
“啊?”杏儿目瞪口呆。
董佳琳也没打算和她解释,不是懒得开这个口,而是丫鬟和主子之间还真不能太透明,否则失了神秘感,丫鬟打心眼儿里便会看低主子,一看低就容易动那种良禽择木而栖的念头。自己选择做高门妾已经在人格上输了一截儿,只能从其他方面让丫鬟觉得她值得敬重,譬如,她有前途!
董佳琳摸了摸华丽的缎子,道:“我推说太多,世子妃盛情难却,我便全尽数领回来了,这一切啊,都是托了哥哥的福。”
杏儿本以为世子妃是想笼络姨娘办点儿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听了这话才大彻大悟,敢情是看了少爷的面子。少爷在朝中如日中天,有少爷的支持,世子爷便能如虎添翼,难怪世子妃待姨娘刮目相看了。
而既然世子妃都向姨娘示了好,姨娘在府里的地位就更稳固了!她有软肋捏在冯晏颖手里,效忠姨娘是她最好的出路,等于这辈子她都要和姨娘耗上,既如此,她当然希望姨娘越来越好。
杏儿倒了杯茶,笑道:“姨娘请喝。”
董佳琳推开,明眸善睐道:“你把茶放着,先替我裁布,这匹秋香色的妆花缎子正好适合二夫人,图案也很特别,不似寻常的花花草草那般庸俗,倒是简洁明了,端丽大气。时间不多了,我得连夜做出来。”
……
清雅院内,上官茜沐浴完毕,出净房时就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她的眸色一深,唤道:“谁值夜?”
一名模样清秀的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垂首恭顺道:“回夫人的话,是奴婢,奴婢叫莲藕。”
上官茜沉声道:“王爷呢?什么时候走的?”
莲藕听出了上官茜语调里的不悦,又将身子福低了些,小心翼翼地道:“您进去洗漱时王爷就走了,王爷说您这些天累到了,又大病初愈,王爷嘱咐您好生歇息,他明天再来看您。”
上官茜的眼底暮然闪过一道森寒的冷光,却很快恢复了往日温和:“是啊,我的确不宜侍寝,王爷有心了。”
莲藕不敢接话。
这时,德福家的敲响了外边儿的房门。
上官茜眼神一闪,命莲藕去抱厦歇息,夜间不必过来伺候,莲藕乐得自在,收拾一番后便去往了抱厦。
须臾,德福家的领了一名姿容艳丽的丫鬟进屋,朝上官茜行了一礼,道:“夫人,墨荷院的事儿奴婢打听了,真没发现任何异常,您要是不信,可以问她。”
上官茜温和一笑,如三月春风拂面,暖人心扉:“你叫什么名字?我昨儿去墨荷院怎么没看见你?”
“回夫人的话,奴婢不常在内屋走动,所以夫人没见到奴婢。奴婢叫白梅。”
……
三日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便到了弘哥儿和湲姐儿的洗三宴,尚书府、姚家、冷家、肃成侯府都收到了请帖,洗三宴一般邀请的是至亲,诸如郭家是没收到请帖的。
午饭过后,罗妈妈亲自主持了洗三仪式。但由于诸葛家与大周的信仰不同,是以,细节的安排上也大相径庭。
紫藤院的产房外厅设了香案,本该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可喀什庆只信奉女娲娘娘,排斥一切他们眼中的假神的存在,因此,香案中央摆的是一尊白玉雕刻的人身蛇尾女娲神像。
两旁的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特质的羊油小红烛,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
卧室的炕头供的也不是炕公、炕母,而是女娲座下的两名弟子,白矖和腾蛇。
女眷们看到这样的摆设纷纷暗惊了一把,这样的洗三能有效果吗?但一想到喀什庆的民族信仰又都按耐住惊诧没说话。
冷幽茹是佛教徒,没参与喀什庆礼节的洗三,而是由老太君领着水玲珑参拜了女娲神像,罗妈妈只管赚钱,哪怕拜的是只乌龟她也没什么意见!
几人叩拜完毕,罗妈妈正式开始了洗三仪式。
先是王府的成员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钱币,谓之“添盆”。
王府的人添完,便轮到前来观礼的亲戚了。
冷夫人投了一对沉甸甸的金元宝,和蔼地道:“愿弘哥儿、湲姐儿财运滚滚。”
姚大夫人添了两个红宝石金项圈,笑语晏晏道:“弘哥儿、湲姐儿洪福齐天!”
大公主放了一包荔枝、红枣、花生,笑靥如花:“弘哥儿、湲姐儿健康成长!”
诸葛汐嘴角一抽,小气鬼!
其他人也纷纷放了自己的礼物。
添盆完毕,罗妈妈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妹妹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众人听得乐呵,全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给两位孩子洗澡了,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哥儿和姐儿的脸都张开了些,仿佛没之前看的那么弱小。
诸葛汐和冷薇的孩子都是早产,姚家人和冷家人倒是没觉得两孩子有什么不妥。
洗澡时,弘哥儿和湲姐儿都哭得厉害,主要是不大习惯罗妈妈粗粝的爪子,水玲珑的手多嫩啊,罗妈妈的与之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但婴孩哭非但不忌讳,反而寓意吉祥,谓之“响盆”。
洗完,罗妈妈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弘哥儿和湲姐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他俩梳头打扮,口中念念有词:“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女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
水玲珑开心地看罗妈妈捣腾,眼底全是欣喜的笑意。倒是诸葛钰没见过这等架势,看着小小儿子和女儿在罗妈妈手里翻来翻去,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想着,她要是敢摔了他宝贝,他就把她丢进河里喂鱼!
罗妈妈又拿出鸡蛋往弘哥儿和湲姐儿脸上滚了滚:“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
洗罢,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了三下:“一打聪明,二打灵俐。”
葱,谐音“聪”。
罗妈妈把葱给了钟妈妈,钟妈妈会意,带着叶茂出门,将葱扔在房顶上,寓意:聪明绝顶。
罗妈妈有拿起秤砣几比划:“秤砣虽小压千斤”
这是祝愿俩孩子长大后在家庭、社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罗妈妈又拿起锁头三比划:“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再把婴儿托在茶盘里,用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和首饰往婴儿身上一掖,“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福大禄大财命大”。
随后用小镜子往俩孩子屁股上一照:“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
一屋子人再次笑了起来,这些话虽然俗气,但字字珠玑。
结束时,罗妈妈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
诸葛钰不理解,凑近水玲珑,压低音量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水玲珑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小声答道:“祝愿咱们弘哥儿和湲姐儿不出或少出天花,没灾没病地健康成长。”
罗妈妈给孩子们洗三完,累得满头大汗,老太君见她动作娴熟,非常喜欢,赏了一个大红包,全是金裸子。罗妈妈欢欢喜喜地谢过,总算没白出这么大的力,给旁人洗三她可没这么卖命的。
洗三仪式结束时下午过了大半,诸葛流云与诸葛钰去前厅会见男宾,女眷们则留下与水玲珑攀谈了起来。
屋子里摆了一圈椅子,老太君坐主位,冷夫人和姚大夫人分别坐在左下首处和右下首处,甄氏挨着冷夫人,身边是乔慧;甄氏对面则是诸葛汐和冯晏颖。
甄氏今日的行头非常出挑,一件秋香色水印妆花缎做的琵琶襟束腰罗裙,典雅别致、清丽脱俗,裙裾和袖口有着十分特别的图腾,看着熟悉,却又叫不上来名字。
姚大夫人就笑道:“这料子好看,我好似没见过。”
甄氏难掩得意地笑了笑,语气却很是谦和:“哪里比得上你身上一寸一金的蜀锦?”
老太君一般不太在意人的衣裳,轻轻地瞟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大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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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4811 17:09:18 本章字数:15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