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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宝璐向来没在这上头费心,只凭几个丫鬟和管事嬷嬷折腾,听着果然很有道理,立刻叫了冷嬷嬷来吩咐,周宝璐见冷嬷嬷不大以为然的样子,心中突然一动。

在庶务上周宝璐没有天分,可在看人识人上头却是世人都比不上的,等冷嬷嬷出去了,周宝璐便叫人:“把我进宫之前的库房档子找一本给我瞧。”

果然这那些档子收每一样东西都附上了注明了来处,外头送的礼就附上了礼单,内务府进上来的东西就附上清单,赏出去的东西,也都有去处,每旬都有核对,还有吴月华的小印。

周宝璐汗颜,人家掌事才叫仔细周到呢,自己接手了,转头交给自己陪嫁进来的冷嬷嬷,这样的规矩也给废掉了,周宝璐心里也不由的盘算起来。

还没盘算完,吴月华又来说物品领用的规矩不大仔细:“有些东西领了,拿去用在什么地方,或是分发给那些奴才,或是哪间屋里使,总得有个回执才好。”

周宝璐一查,这规矩也是自己进宫之后不理事,底下管事的人嫌麻烦,给废掉的。

把事情办成这样,真是好没面子啊!周宝璐脸都僵住了,嘤嘤嘤,被比下去了。

到晌午了,周宝璐留吴月华用午饭,吴月华也没推辞,洗了手,帮着丫鬟摆了饭,才陪坐在炕下,周宝璐随口闲闲的问过她在家里有没有理事过,吴月华笑道:“我们家一向是老太太总领,有什么事就分派给家里的媳妇、管事媳妇之类,好像我母亲,就管着家里人情来往,各处走礼,不过因着老太太到底是有年纪的人了,多少还是倚重大伯娘的,到后来,不是十分要紧的事,也都是回大伯娘了。我在家里年纪也小,并没有理会过这些事,只后来进了帝都,大舅母倒是指点过我,也叫我做了一两个月库里的帐,各处采买的帐呢。”

只是受过指点,临时实习过,居然就这样有架势,周宝璐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差距。

有这样好用的人,一定要用起来呀!就算今后生完了,也要想个说法,叫她管着才好。

周宝璐想到今后也能把这样的事赖给她,心里就欢喜,顿时就琢磨开了。

不过这会子虽欢喜,这几日却叫周宝璐十分的吃不消,看见吴月华拿着什么东西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她就想逃跑,平日里没个人说着,周宝璐得过且过,倒也没觉得十分打紧,这会子吴月华交接,要问清楚各处的规矩,周宝璐就总处于一种被打击的状态。

吴月华也不说这规矩不对,更不说太子妃手下管这些事的人不对,可是这种事,只要她多问两句规矩,寻思着说:若是这样儿,要是有个什么什么事,那要怎么着才好呢?

周宝璐就知道这事儿是个漏洞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问吴月华:“你觉得怎么着才好?”

吴月华说的法子,常叫她豁然开朗,所以说,且不论天分不天分,单看这用心不用心,这也是高下立见的。

单是交接此事,顺便纠正规矩,就叫周宝璐憔悴了。

其实最叫周宝璐感概的是,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交接,叫她不再鸵鸟一般不过问那些生活琐事,她也没有想到,不管是多忠心,多能干的奴才,只要主子不闻不问,也都会渐渐的懈怠,常常敷衍了事。

不过想想也是,周宝璐进宫三四年,只是嫌麻烦,得过且过,不大理事,原本立起的规矩都慢慢的被废掉了,底下人也跟着得过且过了,一等的宫女、嬷嬷要好些,还知道规矩,约束自个儿,越往底下就越混乱,且又苦乐不均,遇事推诿,职责不清,有好事儿人人争着去,若不是面儿上几个有体面的丫鬟和嬷嬷们还掌得住,瞧着底下的人不像样,常打着骂着的使,只怕更是一团糟。

幸好发现的还早。

周宝璐回头就吩咐吴月华:“如今你接手管事,这些管事的嬷嬷,丫鬟们,有不好的,你只管换,或是来回我,并不用想着是我这里的人就畏手畏脚,你觉着规矩不合适,你也拟了好的来回我,只一条,万不可叫东宫让人趁虚而入了也就是了。”

吴月华忙起身应是。

吴月华得了尚方宝剑,说话就更大胆一点儿,叫周宝璐越发郁卒,简直觉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似的。

这会子吴月华又过来商量厨房用东西的问题,长篇大论的叫周宝璐听得昏昏欲睡,又不好不听,这时候有丫鬟在门口报道:“武安侯府的侯夫人递帖子进宫请安了。”

简直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周宝璐大喜,忙叫快宣,又对吴月华说:“你说的这个,我听着是好的,就照着这个立起规矩来就是了,你瞧,我舅母来瞧我了,这会子我也没空细听,横竖我信得过你,你只管做去就是了。”

吴月华只得应是,带着人走了。

一边走一边叹气,这位太子妃娘娘啊,聪慧成那样,偏生就是不肯理事,明知道如今这宫里的一团乱都是她不肯管事造成的,可明白是明白,就是坚决不改!

第183章 真假

周宝璐这辈子最喜欢最亲近的女人,就是曾氏了,两人偏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见缘分这种事,实在是难说的很。

周宝璐打发人去宫门口宣曾氏进来,有心想去殿门口接一下,又怕舅母说自己不懂保重,只得坐在炕上等着。

这是四月的天气了,周宝璐还没怎么害喜,倒也不怎么难受,只是因着如今一切都由着她随性来,她就索性连白日里在房里也不穿大衣服了,只穿着软缎撒脚的衣服裤子,还是今年的特供,格外的柔软厚实爽滑,总共才两匹。

曾氏进门儿来,就见周宝璐盘腿坐在炕上,仰着小圆脸儿,笑眯眯的看着她。

看气色看神情,看那笑的弯弯的大眼睛,曾氏就放下心来。

那一日周宝璐晕倒,着实叫曾氏悬心,只是因着那日人多,又是刚诊出来,到处乱哄哄的,她也不好久留,只是一直放心不下,生怕她这身子弱了,害喜的厉害,这前几个月不好过,这会子瞧着,倒是好。

周宝璐就要下炕来:“舅母~~”

这么大了还撒娇呢,曾氏也顾不得行礼了,连忙走上前去按住她:“娘娘只管坐着罢了,别折煞我了。”

“嗯!”周宝璐笑着点头,就拉着曾氏坐在身边儿,问候一下:“舅舅还好?安哥儿呢?还有底下几个弟弟妹妹们,可都好?怎么舅母一个人来呢,安哥儿媳妇怎么不带着一块儿来,好歹一家子,也叫我亲近亲近。”

提到这个,曾氏反倒问周宝璐:“原是要带安哥儿媳妇来的,只是她那宗病又犯了,不能起身,我走之前还去瞧了一回,说起来,正是要问一问娘娘呢,娘娘这边儿可有什么好大夫没有?多找两个好大夫,给安哥儿媳妇瞧瞧,说不准能好些呢。”

周宝璐忙问:“怎么着?安哥儿媳妇身子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氏就叹气:“这也是没法子,没承想我们家千挑万选,选中了她,不只性子是那样儿,身子也不好,如今才知道,她做姑娘的时候,就常年吃着丸药的,且每到春秋换季了必定犯些毛病,这两日又不好了,我想着有没有好太医,换一个给她瞧瞧。要是能查出病根儿来,去了才好。”

周宝璐说:“太医院新进了一位秦太医,说是对这种常年不大好,总犯时气的更拿手些,回头我就打发人传他去给安哥儿媳妇瞧瞧罢——只是就舅母说性子,怎么着?”

周宝璐记得那个小姑娘那目下无尘的矜贵模样,心里多少有点儿明白了。

曾氏对周宝璐说:“一时简直说不完!求亲前我也是再三相看的,瞧她模样儿好,举止也娴静,想着也是大家小姐,规矩世情总是懂的,实在没想到她是那样的性子!”

周宝璐亲手把茶递给曾氏,见她眉宇间颇见忧色,只得宽慰道:“成亲前,就算相看几次,也不过是看一看容貌举止,说话举动,能看出什么来,我也见过她两回,也觉得她娴静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没什么不好。”

周宝璐想了想,又说:“或许舅母过虑了呢,要我说,安哥儿虽不是暴躁脾气,可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娶个脾气刚硬的媳妇,两个只怕不大好,所以那回舅母进宫来说,我也觉得不错,到底出身在那里摆着,温柔和顺也是难得的,就是不擅庶务,不会理事,可年纪还小,舅母慢慢教她,也就是了。”

曾氏难得的叹气道:“唉,若真是这样,我也不愁了。你不知道,她看起来倒是温柔和顺的,就像你说的,说话细声细气,风吹吹就倒了似的,只没想到……那会子她刚进门儿,我瞧她娇弱,年纪也不大,想着国公府的嫡长女,自然是娇养着长大的,我便跟她说,身子骨儿要紧,我那里不缺人服侍,也不必每日绝早起来,过来请安服侍,她得了这话,客气了一回,早上不来也罢了,竟三五日也不打个照面。这也罢了,我也不指望媳妇怎么伺候,只是我打发人问安哥儿房里的丫鬟,说是就是安哥儿在她房里歇着,早上起身她也不理会的。我就不明白了,这安国公府是个什么规矩?”

周宝璐也听的有些匪夷所思,媳妇进门儿,伺候婆母夫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遇到曾氏这样会想会体贴人的宽厚婆母,已经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早上不去,那至少用了早饭,该去婆母处走走,请个安,说说话儿,才是做媳妇的意思,如今拿着婆母体贴她的话,竟就不闻不问起来?

娇贵定然是娇贵的,就算在娘家娇贵,可娘家和夫家哪里是一码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