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很喜欢小正正和小平平这两个儿子的,可是,晚上都打发他俩上床歇着了,不是应该乖乖的睡觉么?再趿上帛屐下床,两个臭小子手牵手过来,非要跟爹娘一起睡,这是什么道理?费尽心思准备的甜言蜜语,他们一来,做爹的硬是忘了。
阿玖很高兴,“十哥,你本来打算说什么给我听的呀?说吧说吧,我洗耳恭听。”她惬意的闭上眼睛,“十哥快来,在我耳畔轻声说,要很温柔很温柔,把你所有的深情都浇灌在里面。”
阿玖长长的眼睫毛垂下,唇角含笑,准备让自己的耳朵好好享受一下。皇太子小心翼翼凑近她,“小师妹,十哥本来想好了的,可是小正正、小平平一来,十哥便忘了,真到这会儿也没想起来。”他看到小师妹这样,想想自己让小师妹失望了,真是满怀歉疚。
“不要紧呀十哥,你慢慢想。”阿玖依旧闭着眼睛,甜甜笑,“我等着你哦,十哥,你再想一下。”
皇太子歉疚更深,更想不起来了。
“若是实在想不起来,那就亲亲我吧。”阿玖嘻嘻笑。
“小师妹太可爱了。”皇太子感动极了,头慢慢俯下,就要吻上她粉嫩莹润的双唇……
“哇哇”,耳畔响起幼儿响亮的哭声。皇太子绮念全消,阿玖忙睁开眼睛,“小平平哭了?他很少这么哭的。十哥,快,咱们过去看看。”机灵的下了地,循着哭声到了殿门口。
门口,女官急的汗都快下来了,“潞王殿下,您真的不便进去。”小平平才不管她,仰起小脸哇哇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小正正迈着端庄的步子走过来,微微皱眉,“弟弟,你都会说话了,不能遇事只会哭。”你现在会步路会说话了呀,不是整天只会睡觉的小婴儿了,要有长进,懂不懂。
小平平才不理他,眼泪横流,哭的震天响。
“儿子,你怎么了?”皇太子和阿玖差不多同时到了他面前,蹲□子,满脸心疼的问着他。
小平平先是扑到他爹怀里撒娇,然后又换到他娘身边,时而仰起小脸急切的说着什么,时而回头指指女官和宫女们,用小手做出“打”的动作,表示他的愤怒。阿玖笑了,柔声问道:“小平平要进去,她们拦着你了,对不对?”小平平无比委屈的点点小脑袋,漆黑眼珠眼巴巴的瞅着阿玖,别提多可怜了。
“爹和娘在里面啊,你若想进去,先要请示一声,爹娘同意,你才能进去。”阿玖温柔的跟他讲着道理,“儿子,娘在殿门口替你挂个小铃铛好不好?你若来了,便摇摇铃,娘会来接你的。”
“不好。”小平平没说什么,一旁的小正正果断表示反对。小平平看看爹娘,看看哥哥,挣开阿玖的怀抱和哥哥站在一起,兄弟两个一起板起小脸,用谴责的目光看着父母。
不让我俩随便进来呀,要通报,要摇铃,那哪成。
小正正还好,他是皇太孙,打小便会摆出幅严肃面孔吓唬人。小平平才哭过,小脸蛋跟花猫似的,偏偏也要跟他哥哥学,便显着可笑了。
阿玖试着跟两个儿子讲理,可是,小正正和小平平根本不听,昂首挺胸的站着,姿势始终如一,态度始终如一。
“再淘气打屁屁了啊。”皇太子威胁。
兄弟两个很有默契,一齐把小屁股撅向他。
皇太子和阿玖无奈的互相看看。言语打动不了,武力也不能使他们屈服,小正正,小平平,爹娘拿你们如何是好?
小平平尤其有股子不怕挨打的精神,他把小屁股撅的高高的,抬头冲皇太子笑了笑,“爹,打。”好像不是要挨打,而是要玩好玩的游戏。
小正正也抬起头,一脸淡定,“怎地还不动手?等很久了。”
…………
这天小正正和小平平晚饭后也不肯走,洗漱过后也不肯走,小正正拉着弟弟径自上了父母的大床。“我跟娘睡,你跟爹睡。”小正正很娴熟的分派着,小平平乖巧的点头。
皇太子悄悄告诉阿玖,“小师妹,要快点儿把儿子哄睡才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今晚当然是要共度良宵的,有儿子在这儿捣乱当然不行,快把他们哄睡了。小正正和小平平睡着了都跟小猪似的,有人把他们抱走也不知道,到时便交给乳母在侧间睡,早上再抱过来,他们不会察觉的。
阿玖很卖力气的讲起睡前故事,皇太子抱着小平平使劲儿拍,两人使出浑身解数,小正正和小平平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就是不睡。“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小正正不知足的要求。
小平平明显的是个人来疯,要说这个时辰他早该睡了,可是这会儿哥哥不睡,他便也坚持着,呵欠都打了许多,就是不肯闭上眼睛睡觉。
皇太子恨的想打他小屁屁,手抬到半空,却见他转头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信赖和依恋,手又讪讪的收了回去。
阿玖给小正正讲故事,皇太子哄着小平平,两人时不时忧伤而哀怨的相互看一眼。唉,为人父母,不容易啊。
等到两个儿子终于睡着,阿玖也累趴下了,“十哥,我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皇太子叹口气,温柔亲亲她的脸颊,“小师妹,睡吧。”
小平平两腿伸开,睡的舒服惬意。小正正虽没他那么占地方,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个孩子在床中间酣睡,阿玖和皇太子一个在墙角,一个在床沿,温柔的相互凝视许久,吹熄了灯。
虞祭酒带着他的内侄卢枫和儿子虞敬到了京城,皇帝亲自召见。虞祭酒看面相很老实憨厚,不是个知道灵活变通的,卢枫和虞敬这一对表兄弟长的有几分相像,都是清秀斯文,面白如玉,卢枫年长,虞敬小两岁。皇帝考了考他俩的学问,皱眉,“若是参加科举,不难得中。”这样的人才,娶了废太子的女儿,影响仕途,能不抱怨么?若是心存怨恨,如何能对妻子赤诚相待。
虞祭酒实话实说,“他们若要参加科举,大概比臣略强一点,却也强不了太多。读书苦,做官也不容易,臣想着,还不如回家乡呢,横竖家中有几亩地,日子颇颇过得。”
有人想做官,也有人不想。想做官的是多数,不想做官的人是少数,但是,真的有。虞祭酒就是其中一个,没觉得做官有什么好,性情淡泊,向往田园生活,内侄和儿子受他影响,也是一样。
皇帝微微笑了笑,眼中闪过丝满意神色。
虞祭酒本是从四品官员,皇帝许他荣休,终身食四品俸禄。朝阳和青阳以郡主礼出阁,在虞祭酒家乡建郡主府,卢枫和虞敬享仪宾俸禄。
虞祭酒坚辞了四品傣禄,“无功,不受禄。臣已请辞,再享受朝廷俸禄,情理上都说不通。况且,臣一向在南京任闲职,并没为朝廷立下功劳。”确有请辞之后还享受俸禄的,那都是德高望重有大功勋的,虞祭酒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坚决不肯要。
皇帝也没勉强。
朝阳和青阳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宗人府正在为婚礼忙碌,待婚礼完成,虞祭酒便会带儿子儿媳、内侄、侄媳妇返乡,过起安静、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
章皇后为此很是欢喜,私下里和两个女儿宁寿公主福寿公主说了很多遍,“我孙女终身有了着落,做祖母的很为她们开心。宁寿,福寿,我睡梦里都会笑醒。”宁寿公主福寿公主听的心酸,“是呢,两个可怜孩子总算能出阁了。”她们本来应该跟自己似的,是最尊贵的公主啊,如今却沦落到了这一步,能嫁出去、不终生被囚,便已是谢天谢地。
人生的际遇,太难预测了。
母女三人都没提到废太子的两个儿子阿锬、阿锦。
那两个孩子,只要皇帝还活着,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放出来的。
或许,等到有一天章皇后当家作主,会命令小十给他俩一条生路。封个郡王,给个富庶藩地,度过富足的一生。
眼下,绝无可能。
虞祭酒在京中等着儿子、内侄娶媳妇,少不了要和昔日同年、同门往来。他是很不起眼儿的一个人,没什么出众的才华,在官场上也不得意,长年来只能在南京任个闲散官员。这回,他却成了同年们关注的人物,人人对他异常关切。虞祭酒人老实,不习惯这些,总是呵呵笑着,很少开口说话。他口才不佳,生平最擅长的就是逢人就笑,不笑不说话,或者,只笑不说话。
这是一个老好人。
他让许多人感到惭愧。他没什么豪言壮语,也没和其他人商量,毫无前兆的,他直接做出来了。而且,他没当作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并不张扬。
靳通政和许多同门一样,在虞祭酒面前感到无地自容。谁家没儿子?可是,只有他肯为独生儿子、爱若亲生的内侄迎娶这样的新娘。这关系卢枫、虞敬一辈子的仕途,他很果断的就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