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兰陪着卫王、林幼辉、阿玖往花房走,几十名内侍、宫女簇拥着,声势浩大。这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着,曹徽音躲在路旁的亭阁中向外偷望,咬紧了双唇。这丫头竟然脸皮这么厚,不管自己怎么说她都要留在花厅,不肯和自己一起回避。这会儿她更和卫王殿下在一处了,这样,可让人如何下手?
怎么才能把他俩分开呢?曹徽音迅速转着念头。
时机难得,若今日不能成事,往后怕是没有机会了。况且,九皇子身体渐好,若无变故,这门婚事也没法再往后推……成败就在今天。
一株开着蓝绿色硕大花朵的玫瑰树旁,阿玖一边赏花,一边小声问着卫王,“你怎么来了?”突如其来,让人想不到。来了之后吧,你的所作所为,又透着怪异。
“来赏花的呀。”卫王弯下腰嗅了嗅那朵蓝绿色的玫瑰,陶醉的闭上眼睛。
阿玖轻轻笑了笑,小声而清晰的问道:“十哥,陛下要打仗?”
卫王抬头看看,见内侍宫女远远的侍立,林幼兰和林幼辉在不远处闲闲站着赏花,忙小声告诉阿玖,“嗯,要打北元。小师妹,这还是秘密,你莫告诉别人,你祖父和父母也莫告诉,好不好?”阿玖忍不住想笑,“你是先告诉我答案,才要求我不告诉长辈的,我可没答应你。十哥,你把顺序弄错了,应该先要求我不告诉长辈,等我答应了,再告诉我答案。”
卫王一脸无辜,“十哥是信任你啊。”
我又不是笨蛋,信任你才会这样的,小师妹你明白么。
阿玖笑嘻嘻的看着他,“往后你便会知道了,我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你信任。”
卫王毫不犹豫的点头,“值得,一定值得。小师妹,便是你忍不住,告诉你祖父、父母了,我还是一样信任你。”
这只能说,我人品实在太好了!阿玖沾沾自喜的想道。
“哎,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算出来。”阿玖得意的小声吹嘘,“我爹才回来第二天,就被召进宫问江南的粮食库存和运往北方的时日,这不是摆明了北方要大量粮草么?十哥,我不仅能算出来陛下要对外用兵,还能算出来这领兵的将领是谁。”
卫王虚心请教,“小师妹,是谁啊?”
阿玖微微一笑,“靖海侯啊。十哥,若不是靖海侯要领兵出战,靖海侯夫人和曹徽音神色间怎会一幅有恃无恐的模样。”
那对母女,都不是心计深沉之人。靖海侯夫人大概是家世太好,丈夫太能干,又和皇后家是姻亲,所以一向被人吹捧惯了,不知掩饰心事。曹徽音,靖海侯独女,父母宠爱已极,太娇惯的女孩儿,往往城府不够深裴家阿玖另作别论,她和这世上所有的人却是不一样,不可用常理忖度。
卫王小声道:“小师妹,你太聪明啦,猜的简直一点不错。”他是有些惊异的,却也没怎么太放在心上,小师妹么,一向是聪慧过人的。
阿玖歪头看着他,“十哥,你难道没有想到,像我这么聪明的姑娘,你往后要提防着点儿?”
太聪明的女人是会让男人害怕的,据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卫王脸色微红,“嗯,要的。小师妹,十哥往后不敢跟你撒谎了,会被你看穿的。”
小师妹你这么聪明,我想你就直接说想你算了,不说是来会宁侯府赏花的。
正说着话,宫里来了名内侍,“陛下紧急召见卫王殿下。”卫王很是无奈,小声跟阿玖嘀咕,“我是个闲散亲王好不好,整天拉着我做苦工,给他念奏折,给他批奏折,一个字都不许错。小师妹,我是不是很苦?”阿玖瞪了他一眼,“我爹若是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不用他说,我早跑过去帮忙了!”卫王更是无奈,“你家,和我家,完全不一样。”小师妹你去给老师帮忙,光明正大的,人人欢喜,我去给我爹帮忙,不知道我大哥还睡不睡得着觉。
阿玖白了他一眼,招招手,命他俯□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可怜卫王和小师妹挨的这般近,一阵幽香袭来,难免心神荡漾,却是稍一分神便被她瞪大眼睛责备的看着,无比羞愧,赶紧集中精神听她说话。
阿玖说完,问他,“十哥,你听明白么?”卫王浅浅笑,“明白了。小师妹,我和你想的一模一样呀。”看看咱俩多么的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
阿玖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我这想法独一无二呢,原来你也想到了?”卫王怔了怔,忙道:“小师妹,其实我是吹牛的。我并没有想到,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显着我很聪明罢了。”阿玖听了,嫣然一笑,“十哥,快走吧。陛下有旨,你该速回。”
卫王依依不舍的和小师妹告别,又和师母等人告别,带着内侍宫女,打算离开会宁侯府回宫。他才走到游廊下,远处荷花池边忽乱了起来,“裴九小姐落水了!裴九小姐落水了!”一个身穿青色比甲的侍女往卫王这边跑过来,慌慌张张的嚷道。
第106章 祸事和婚事
卫王脚步一滞,脸色也变了。那侍女虽是慌张,却是偷眼看着卫王的反应,见他这样,以为他会转身往池边跑,不禁心头一喜,身子颤抖着往卫王面前跑,边跑边哭叫。内侍哪容得她近身,等她离的近了,早一脚揣倒。卫王冷笑一声,吩咐人,“把这丫头锁了,细细审问!”自己脚步不停,径自出了会宁侯府。
池水中有一名少女在扑腾来扑腾去,很是狼狈。池水旁站着几名青衣侍女,正在瞎着急,“这可怎么办?谁会水?”还有人慌乱的却取竹竿,想拿长长的竹竿挑到池水中,让那少女握住,好游上来。
曹徽音形色匆匆的赶来,“裴九小姐落水了?”她问了一句之后,神色凄凉哀怨的往身后望了望,然后,举身赴清池。这时是春天,水还凉着,曹徽音乍一入水,通体生寒。“我身子冷,心更冷。”她泡在冰凉的水里,心也是凉的。
这个计划看上去很完美:哄不来阿玖,便哄来阿玖的侍女,趁她不防,推她下水。岸连人高呼,“裴九小姐的侍女落水了!”有的人不明底细,却误作,“裴九小姐落水了!”以讹传讹,传到卫王耳边时,他会以为阿玖落水,他会不顾一切的返回,不顾一切的跳进池中。等他到来的时候,阿玖的侍女已经无力挣扎,沉入水中,他会朝着曹徽音游过去……
朝中重臣之女、章皇后的姻亲,好好的姑娘家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娶了她,没有第二条路。落水这件事,事后再追究,根本没有意义。因为侍女们没见识,当时过于慌张,以至于把“裴九小姐的侍女落水”误传为“裴九小姐落水”,情有可原。而曹徽音,她更无辜,她是听到风声,来救裴九小姐的,她是多么的善良无私,舍己为人。
“我,靖海侯的独养女儿,素日里何等骄傲,我的终身大事,却要这样去谋算么?”曹徽音在水中落下泪,“我甚至专门换了身绿色的衣衫,只为了让他误会我是另一个女人。我曹徽音,父母的掌上明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曹徽音知道她能得偿所愿,不过,她还是悲伤的。她喜欢风姿秀异的卫王,也喜欢亲王妃的地位,她做梦都想成为卫王妃,但她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成就。这种方式,极大的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她在水里飘荡,听着岸上的惊呼、混乱,知道卫王一定会来。他对他的小师妹那么好,那么一往情深,听到小师妹落水,他一定心神大乱,平时的从容镇定全部消失不见……曹徽音越是笃定这一点,心境越悲凉。
等啊等啊,在曹徽音身体越来越冰凉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救她的人:不是卫王,而是会宁侯府会水的婆子。那婆子不只会水,力气还傻大,不管曹徽音怎么挣扎不情愿,硬是麻利的把她拖了上岸。
秦氏惨白着一张脸站在岸边,险些没吓昏过去。靖海侯府的大小姐落水了!靖海侯夫妇的掌上明珠、靖海侯府的大小姐,在会宁侯府落水了!这可是我费尽心思请来的贵客啊,今儿是个什么日子,这是想要我的命不成。秦氏嘴唇哆嗦着,真想放声大哭。
曹徽音被婆子拖了上岸,举目望去,周围不是侍女就是婆子,要么就是会宁侯府那几个蠢女人,连卫王的影子也看不着。曹徽音仿佛被人迎头重击一记,头痛,心更痛。“徽音,徽音。”靖海侯夫人惶急的声音传过来,曹徽音勉强转过头,只见她娘亲和她姑母并肩同行,神色仓惶的往这边走,曹徽音眼前金星乱冒,昏了过去。
“让我永远不要醒过来吧。”曹徽音倒下去的时候,脑海中闪过这个迷糊又凄凉的念头。
岸边一片慌乱,请大夫的请大夫,掐人中的掐人中,哭叫的哭叫……靖海侯夫人和金乡侯夫人看着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曹徽音,却是泣不成声。
会宁侯府的赏花宴,热热闹闹的开了头,凄凄惨惨的结了尾。因着丫头们调皮,致使裴家九小姐的侍女不慎落水;没经过事的丫头们慌了手脚,有的惊呼“裴九小姐的侍女落水了”,有的却吓没了魂,喊叫“裴九小姐落水了”,以至于古道热肠的靖海侯府大小姐曹徽音匆匆前来,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救人,几乎丧命……
曹徽音走着进来的,躺着被抬了出去。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人定时分,林幼兰的丈夫孙俭才疲惫的回了房。林幼兰迎上去温柔的说着,“回来了。”替他宽去大衣裳,换上轻便衣服,亲手捧上一杯热茶。
孙俭喝了口茶,苦笑,“娘在大发脾气呢,说大嫂的不是,说你的不是。爹在犯愁,出了这么个意外,该如何跟曹家、章家交待。”
林幼兰把白天的事细细说了,“……娘说我的不是,无非是不给大嫂颜面,硬要金乡侯夫人收回金钗。我到这会子再想想,也没觉得自己有错。五丫头到底是咱们这一房的姑娘,大嫂没跟你说,没跟我说,就把五丫头说出去了,像什么?”
孙俭一品气喝下大半杯茶,点头,“对,你没做错。大嫂惯于自作主张,可是,她不能这么明打明的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这当然不是件好事,可是,却不能说林幼兰错了。是秦氏有错在先。至于金乡侯夫人,她也奇怪的很,一桩正在议的亲事罢了,成或不成,都有可能,何必如何着急?才见姑娘第一面,和姑娘的嫡母都没说上话,就要给姑娘插钗,太也目中无人。
“幼兰,我是文官,不靠皇家的恩典过日子。”孙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