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傅眉站起来的时候,路珩突然捕捉到了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这一次要更加清晰,那是一种春天草木萌生般的勃勃生气。
生气是一种非常珍贵的东西,它不像死气那样激烈,人接触之后会立刻被侵染,但却可以潜移默化地滋养一切活物的生机,如果利用得当,就是起死回生也不是难事。
可是路珩很清楚,这东西固然千好万好,想要却太不容易了,别说一般的生气都藏在活人活物的体内,想提炼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说目前他在这个房间里感觉到的气息,就根本聚拢不了,等于是再珍贵也废了。
所以这到底是哪来的呢?
“不好意思。”路珩突然抱歉地说,“我想借用一下卫生间。”
傅眉没搭理他,路珩就当是默许了,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偷偷捏了下乔广澜的手。
乔广澜立刻会意,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傅女士没印象了也没关系,就是这个人。她曾经在‘眉弯弯’做过整容手术,不久之前去世了,我们怀疑她生前跟严先生有一些感情纠葛……”
“不可能!”傅眉直接打断了他,重重强调,“我已经说过了,他很爱我,我们的感情也好,他不会跟其他的女人有任何的感情纠葛。”
“是吗?”乔广澜淡淡地说,“但是严先生已经承认他自己是杀害田萍的凶手了,他没交代过原因,我猜想了一下,从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也只能往感情方面去想。”
这个重磅消息一抛出来,傅眉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片刻,她扶着沙发重新坐了下来,慢慢地说:“他说……他杀了,田萍?”
乔广澜逼视着她,加快语速:“是的。我从严先生的前妻邓女士嘴里得知,严先生对长有丹凤眼的人带有好感,田萍正好符合这个标准,同时,她又曾经多次光顾眉弯弯美容院,和严先生也有一定的接触……”
路珩走到卫生间门口,打开门,他的整个身形就被挡在了门后面,大厅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傅眉语气激动,明显被乔广澜突然抛出的一个又一个线索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空注意他。
路珩笑了笑,趁机一闪身,没进卫生间,反而绕到了后面的小书房。
他刚才打量之间已经把这房子第一层的构造弄清楚了,小书房前通着一个长条形的阳台,路珩先从书房进到阳台,又从阳台的另一面翻窗一跳,正好跳进了刚才被傅眉盛怒之下砸开门的那个房间。
他是命格特殊的人,生来阴阳眼,大功德,对灵异事物的感知力也要比一般人强,这点连乔广澜都比不上,路珩一进那个房间,就非常敏锐地察觉到生气的旺盛。
房间里有一张双人床,上面的被子没叠,有一半凌乱地拖在地上,床头摆着一张结婚照,明显是严艺学和傅眉两个人的卧室了。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感受了片刻,身边的生气像是水流一样在周围滑过,草木清芬源源不绝,在温柔的滋养中,路珩很快找到了这水流的源头。
他走到床前,谨慎地掀起了右侧的枕头——
大厅里,傅眉已经完全被乔广澜的话控制了情绪,她从听到“丹凤眼”那三个字的时候,眼神就一下子变得狠戾而阴毒,那表情像是想扑上去活活掐死这个人,让他彻底闭嘴。
乔广澜常年拉仇恨,傅眉的这点愤怒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反倒从对方的情绪中感觉到了那隐隐被遮掩下去的真相。
第146章 乔大咪的猫生(十九)
想起之前严艺学对邓珊说的那些话, 再看看眼前歇斯底里的女人,乔广澜感到一阵厌恶。
在傅眉这里, 似乎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被她的偏激镀上了一层阴霾, 令人压抑。
他冷冷地说:“傅女士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你的婚姻本来就是通过破坏别人的家庭得来的,别人自然也可以抢走你的丈夫, 何必自欺欺人呢?俗话说得好,三人者,人必三之……”
“啊——”
傅眉忽然抱着头尖叫起来,用高分贝的尖锐嗓音阻止乔广澜继续说下去:“你胡说!你胡说!他爱我,田萍跟他没关系, 田萍是我杀的!”
路珩刚刚从卧室出来,顺着原路返回卫生间门口, 然后假装刚刚出来一样正要往大厅走, 就听见了前面那声大叫,他生怕乔广澜那里出什么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还没到近前, 傅眉就尖叫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路珩的脚步顿住,乔广澜一下子站了起来,寂静的大厅中,只有傅眉喘粗气的声音。
过了片刻, 路珩先有了反应,他走上前, 按着乔广澜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了旁边,他的脸色很平静,好像没有听见傅眉刚才那句话,而是径直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说道:“严艺学也是你杀的吧?”
乔广澜:“……!!!”
他一方面觉得匪夷所思,另一方面又觉得其实自己也仿佛在潜意识里这样怀疑着,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傅眉干的——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
他看了一眼路珩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发现那是一个小玻璃瓶,瓶子是透明的,瓶口用木塞堵着,里面放着一株枯萎的小草。
乔广澜从瓶子上感觉到了漫溢而出的生气,只是这生气散乱而浑浊,已经无法滋养生机。
他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路珩的言下之意也就呼之欲出了。
乔广澜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叹息,他把玩着小瓶子,轻声说:“我无意中看见过严艺学的掌纹,生命线清晰,也没有什么岔路,只是中间有一段断了,重新续上之后走势就发生了转折。这说明他本来是个短命的人,因为遇到贵人相助得以续命,但一旦续命的法宝被毁了,他肯定就活不下去了。”
修长的手指拔开木塞,将里面的小草倒在桌子上,小草立刻化成了一摊枯黄的粉末。
乔广澜有点出神,淡淡地说了句:“这就是空幻草,能够起死回生的神物。”就一反常态地没再说别的。
“原来是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过我往里面倒了一杯开水,它也就枯了。”
他没有多言,过了片刻,傅眉反倒开口了。
“你说的没错,田萍是我杀的,严艺学……我把这个东西毁了,他肯定活不下去,听上门报信的人来说他是自杀的,我还很吃惊。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眉把手伸到了那对粉末上,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指在上面碾了几下,而后神经质地将头凑过去,“呼”地一吹,本来就没有多少的东西,这一下算是彻底散干净了。
“从小我就总是遇到好多奇怪的事情,什么鬼压床、走夜路的时候莫名其妙出现幻觉、跟我搭讪的人第二天就死了……如此种种,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我那时候不懂事,吓得直哭,和别人讲,一开始他们不信,后来遇见多了也信了,都很厌恶我,我奶奶也总是骂,说我不吉利,好在爸妈对我还算是疼爱。”
“结果……初中的时候,就在我过生日那天,我妈突然脑溢血发作去世了,从那以后,我能感觉出来我爸对我的态度也变了,他很少搭理我,每次不得已跟我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就好像我有什么传染病一样,生怕他自己一不小心也会被我给克死,我就知道,我爸肯定也是相信我奶奶的话了,觉得我不吉利。”
路珩对这番话并不意外,他一早就看出来傅眉是个八字全阴的人,体质特殊,命又硬,本来就容易吸引鬼怪。
其实她祖母话说的虽然难听,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路珩自己小时候长了一双阴阳眼,看见过很多不该看的东西,对别人形容的时候也是不知道多闹出来多少事,只是因为他运气好,家里宠爱,又被师父收了徒,所以才没有那样的经历而已。
“我明白家里人都不待见我,所以从高中起就一直住校,上了大学然后上班,很少回家,这期间我谈了三个对象,都死了。我本来都灰心了,结婚干什么,这辈子就瞎活着吧。”
傅眉说到这里,脸上忽然多了点笑意:“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敢接近我,而且不会被我克到。那还是我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一天下了班,路过一个小胡同,走进去就出不来了,身后还总有一个影子来来回回跟着我。我知道遇上了鬼打墙,那时候吓得要死,就碰见了艺学,他一抬手就把那些东西都解决了,好像拍电影一样……对了,他还送了我一个护身符,跟我说没事的。那时候我就想,这个男人,我得抓住了。”
她讲到这里,乔广澜都要不服气了——会点功夫法术什么的本来就是泡妞的最好装备,这方面他可比严艺学厉害多了,结果严艺学一招惹,就招惹了三个女人,他自己反倒颜面扫地的被老头子逼去相亲!
原来是觉得自己命里带衰,直到现在才明白路珩过去都偷偷摸摸干了多少不是人的事。
乔广澜忍不住冷飕飕地看了路珩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