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珩笑的一脸幸福,完全没有勉强或者是作假的嫌疑:“这件事我们倒也没想着遮掩,就是觉得不好拿自己的私事来惊动大家,但是你们既然都这么好奇,我就实话实说了。对了,这件事是我主动的。”
主持人倾尽所有随机应变的能力,才能自然而然地把路珩的话接住:“真的是很吃惊啊,因为我记得上一次你还说你们是朋友……”
路珩道:“那时候确实是朋友,我对他一见钟情,可惜没经验,不会表达,所以阿澜一开始挺讨厌我的,幸好后来他还是接受了。”
主持人仿佛从他脸上的笑容中看到了大写的“痴汉”二字,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向来矜持高傲的楚铮不可能这样!
于是她说:“是啊,你们两个都是大帅哥嘛,各方面都很般配,小乔愿意跟你在一起也是肯定的事情……”
路珩想想就觉得高兴,忍不住笑眯眯地说:“不不,我一开始真的没想到他能看得上我……”
主持人:“……”
路珩:“我本来想远远看着就好了,或者只要他能不那么讨厌我……”
主持人:“……”
路珩叹了口气,笑容转为黯然:“但有一回他出事了,虽然我们的感情是以那件事为契机的,但我其实还是希望他能平安……”
主持人:“……!!!”
实在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啊啊啊!
后来,几乎所有的节目都遇到了这样的困扰,一开始是想尽办法套话,想让他多说,到了后来,再邀请路珩上节目之前,几乎所有的主持人都会受到相应的叮嘱:“问问题的时候,千万别提乔广澜三个字!”
因为最后大家已经不需要问了,平常楚公子风度翩翩,一提到“乔广澜”三个字就会像精分一样秒变痴汉,把两人之间大家耳熟能详那点破事喋喋不休,满脸幸福微笑,偏偏他还精得很,说来说去就着重于他个人的心路历程以及不遗余力地夸奖乔广澜多么好,具体的事情一件都不讲。
这种状况最终结束于一次两个人一起上节目,英明神武的乔影帝同样不耐烦了,指着楚影帝的鼻子警告他:“如果你再敢磨磨叨叨,我就弄死你!”
楚少凑过去赔礼道歉赌咒发誓,从此世界恢复了和平,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当他坦坦荡荡回答了所有的问题,并单方面承担了一切责任之后,各式各样的头条都已经炸了,走出演播室之后,门口已经被层层叠叠的记者包围,保镖们努力开路,但是动作又不能太过分,两边一时僵持住了。
路珩揉了揉太阳穴,不远处传来一阵喇叭声,他抬头看去,银蓝色的机车风驰电掣,嚣张无比疾驰而来,所过的地方,众人纷纷躲闪。
一个头盔扔进怀里,乔广澜把油门踩的嗡嗡响,路珩飞快地跳上后座,乔广澜转头吹了声口哨,给了媒体们一个珍贵的正脸,车子已经同时发动:“他我领走了,记住了啊,我的人不许你们乱抢。”
路珩搂住他的腰,失笑道:“在哪里弄的车?你倒是会想办法!”
反正在这个世界呆不长,当然是想怎么浪就怎么浪,乔广澜笑道:“你都在节目上那么说了,我不来难道让你一个人被骂倒贴。”
“我本来就是倒贴。”路珩摘下头盔在乔广澜的脸上亲了一下,重新把头盔扣到他的脑袋上,“我就喜欢倒贴。”
乔广澜回眸瞥他,路珩这次的行为实在出乎意料,他能够感觉到,经历了这么多的世界,路珩的性格在逐渐变化。他的矜持、他的骄傲,好像在被一点点的放下,乔广澜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所以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当第二天在熹微的晨光中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腰上,身边有清浅的呼吸,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路珩啊,你这个人……可真是。
因为本身就是雷厉风行的激进性格,平时又是一个门派的二把手,活了这二十多年,哪怕是生病,他都很少享受过这样清闲的时光。
当早上醒来,不是急匆匆地起床,赶着练功做事,而是静静凝视着阳光下流动的空气与微尘时,更大概是因为石哲的事而心生感慨,他的心里也生出了少见的怅惘与迷茫。
一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真正追求的、留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的呢?为什么可以目标那样明确,那样坚定,无论付出多少都死不回头。难道就不怕自己最后会后悔?
就比如说路珩,他到底是哪来的这么大的执著和勇气——真是奇怪。
明知道很多事不可为,不该为,还要把多情托付在无情的世事上。
他正想的入神,额前的头发忽然被轻轻到旁边,一个吻落下来。
乔广澜枕着自己的手臂,懒洋洋地道:“你也醒了。”
路珩其实比乔广澜醒的早,只不过看他睡得好,也就不愿意动弹而已。他凝视着乔广澜:“一大早就看你心事重重的,在想什么?”
乔广澜道:“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啦,打算替你想个好死法。”
路珩大笑,捏了捏他的鼻子:“忘恩负义的小混蛋,天天也不盼着我点好。起来吧,璇璇的祖母今天可能会来,她昨天跟我说想带着奶奶看一看花园里面的花。你穿衣服,我下楼让阿姨做点饭——想吃什么?”
他把乔广澜的衣服拿过来,乔广澜一边穿一边道:“我不想让你死啊,明明是你自己要找死,少在这里恶人先告状。随便,吃什么都行……我去,路珩,那个人是璇璇她奶奶?!”
路珩刚刚把窗帘拉开,乔广澜不经意地顺着窗户向外面一看,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站在窗前一边系衣扣,一边吃惊地向外面望。
璇璇和她的祖母已经在花园里了。在乔广澜的印象中,那个老太太一直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苍老不堪,全是瘫痪,如同风中残烛,但是这个时候,她竟然满脸笑容地被孙女拉着,住着拐棍在花园里遛弯!
乔广澜扣好了衣扣,转身冲走到他身边的路珩道:“是你找的神医吗?竟然能把全身瘫痪的病人治好,不愧是童话世界。”
路珩笑了笑,刚刚要解释,忽然又停住了,他正好听见璇璇在外面说话,于是索性将窗户打开,外面的话语声就伴随着清新的空气一起涌了进来。
“……小叔叔就说只要璇璇真心的想让奶奶好起来,奶奶就一定会好起来,他说我要自己想主意,剩下的事情交给他,所以我就给奶奶做了这个拐棍……”
乔广澜眯着眼睛看向老太太手里拄着的拐杖,虽然不能完全看清楚,但也能看出来这就是一条普通的树枝削成的,表面坑洼不平,十分粗糙,还包了张石哲同款的红符,上面以孩子的审美,贴了好些花花绿绿的纸片,更显得幼稚和可笑。
但是乔广澜没笑,他默默听着璇璇接下来的话:“……这个拐棍整个全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把大树干削细,每次砍一刀,我心里想着您走路的样子,就说,‘我爱奶奶,我想让奶奶的病快点好起来’。做好了我就把它给小叔叔了,小叔叔在上面贴了一张特别难看的大红纸,真的实在太难看了,所以我又贴了好多小贴人——奶奶您看,这个是海绵宝宝,这个是美羊羊……我知道生我的爸爸死了你很难过,但是奶奶还有我和它们陪着,所以您一定可以走路的,结果小叔叔没骗我,您真的站起来了!”
老太太的眼泪掉下来了,但她苍老的脸上露出的是幸福的笑容,这对祖孙在花园里拥抱着,路珩和乔广澜一起看着,也不由微笑起来。
路珩道:“我想,这一次的拐棍应该不会失效了,这才是童话应该有的结局。”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东西都是有一定期限的,饭菜放久了会馊掉,钢铁放久了会生锈,就连坚硬的石头都有可能风化成粉末,所谓人心,终究不过是肉体的一部分,生命消逝的同时,它也会慢慢地腐烂,消失。
所以石哲自以为找到了绝妙的方法,实际上什么都没能留住,他所赋予人们的不过是一场场镜花水月般的幻觉,最终他也被幻觉打败。
但也有例外。
时间证明了世间无情,唯一不能被时间践踏出瘀伤的,大概恰恰只有深情。我爱你,我的爱寄托在风卷云舒里,被流水落花运送,在日头和月牙的轮换中生生不息。
路珩一只手搂着乔广澜的肩膀,另一只手抄在衣兜里,带着愉悦的笑容注视着外面的风景,金灿灿的阳光洒了他一脸,有点晃眼睛,却又暖洋洋的很舒服。
路珩也没看乔广澜,把手握成拳头,笑吟吟地递到他面前:“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拆开看看?”
乔广澜眉梢扬起,唇角噙笑,先带着戏谑看了路珩一眼:“你的幺蛾子倒是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