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他。
一万三不自在起来,他胳膊上打着石膏,和曹严华跑了一圈古城,衣服也褶了,头发也乱了,裤脚上还蹭了土。
反观聘婷,坐在画架前头,穿着得体,头发都一丝不乱,她在画画,人也美的像一幅画。
说话时,对他客气礼貌,再不是之前那个拽着他的胳膊叫“小刀哥哥,追小鱼”的聘婷了。
像两个世界的人。
一万三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好。”
他把手里提着的外卖袋递给郑伯,顺便扫了眼院子:“那个……我们那只鸡呢……”
不提这鸡还好,刚提起来,郑伯一拍大腿:“你们那鸡,不是买来吃的吧?那得成精了吧?”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郑明山走了之后,郑伯就琢磨着这鸡该怎么吃,公鸡母鸡他都伺弄过,但山鸡……还真头一遭。
于是他回屋,去查山鸡的烹煮方法。
曹解放开始在院子里散步。
按说,它两只脚被小绳系住了,就跟脚镣似的,是没法大步走的——要么说曹解放颇有适应能力呢,据聘婷说,画画的时候抬了一下头,看到曹解放挪着小碎步,跟日本女人似的,一扭一扭就进了厨房。
后来,郑伯进了厨房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刀了,而曹解放卧在地上,安然不动,就跟母鸡要孵蛋似的。
郑伯拉一万三进屋,指着靠近灶台边的一处:“谁晓得那刀就在它身底下压着呢,这小畜生,后来不知道是绳子被它撑的松了还是正好让刀口给磨了,一溜烟的跑啦,我让聘婷拦来着,聘婷那胆子,她不敢,那小畜生翅膀扑啦啦的,飞上墙头就不见啦!”
一万三心里一沉,想着:坏了坏了。
曹解放哪真的能听懂怎么“作戏”啊,所以早上那一出,他真的是气势汹汹“赶鸡”来着,一脚踢过去,曹解放的小眼神可委屈了。
如今挣脱了束缚,当然不回去了,天高地阔的,还不知道疯哪儿去了,一万三后悔那张寻鸡启事没多贴两张,赏格没有多提两倍:一百元,貌似没什么吸引力啊。
郑明山找到第一家。
大门紧闭,没有动静,他不经意似的围着宅子转了一圈,后墙靠近僻静的街巷,少有人走动,是最佳的翻入位置。
行动之前,他先找了家地势高的店,很快看了一下院内,确信没人之后,迅速贴墙翻进。
这边的建筑,院墙不算很高,所以他虽然不像木代那样会什么壁虎游墙,进出还是不成问题的。
落地,迅速寻找掩体,目光很快在院内逡巡一遍:没有生活气息,不像别的住家宅院一样晾晒衣服,应该不是自住——在当地,这样的房子或是用来置产,或是短租日租给游客,或是……有问题。
房子的后门虚掩,郑明山疾步过去,正待伸手推门,身后忽然传来“咦”的声音。
他心里一凛,迅速贴地滚翻过去,看也不看,手出如电,一手捂住她嘴,另一手锁住她脖子。
骨软肤嫩,身量小小,是个六七岁的外国小姑娘,一头金色的卷发,怀里还抱着个洋娃娃,像是被他吓住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糟了,是外国游客,怎么还是个小孩儿呢,郑明山有点怵,他一手依然捂住她嘴,另一手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她别说话,这手势大概全球通用,小姑娘眼泪滑落,但还是点了点头,郑明山把手拿开时,她抿着嘴,用英文小声说了句:“叔叔,别杀我。”
这情形实在在预料之外,郑明山觉得应该转身就走,但是谨慎起见,还是多问了她几句。
“从哪里来?”
“美国。”
“谁带你来的?”
“妈咪和爹地,还有爷爷,奶奶。”
“他们在哪?”
她怯怯地伸手指向门内:“有的睡着了,有的在看电影。”
郑明山吁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她脑袋,低声说:“叔叔走错门了,再见。”
他笑着看那小姑娘,还伸手给她敬了个礼,然后如同来时一样,迅速翻上墙头消失不见。
小姑娘仰着头,看空空如也的墙头,顿了顿低下头,伸手牵住洋娃娃的手,低低哼唱了两句:“hey,diddle,diddle……”
顿了顿,蓦地回转头,向着门内大叫:“妈咪!”
☆、183|3第②③章
罗韧一直等郑明山电话,坐立难安,时间走的不紧不慢,在他这里,只能徒劳等待,但是在别处,也许已经发生许多事情。
如果木代恰恰是在这段时间出了事呢?
电话响的时候,罗韧几乎是瞬间接起,然后失望:不是郑明山,是万烽火。
罗韧提不起兴致,让他长话短说:“有重要的发现吗?”
口气不是很好,万烽火很知趣:“边边角角的料,要听的话我说,没空的话我稍后让人联系你。”
万烽火大小也算“领导”,偶尔也支使下属摆摆架子。
“你说。”
“查到猎豹祖上下南洋的那一代,是在明代,中期。而且,咱们不是一直奇怪吗,下南洋的人,多集中在两广、福建,浙江那种由来富庶的地方,很少有人背井离乡。”
罗韧嗯了一声:“所以呢?”
“不是自己主动想离开的,杀了人,案发,逃掉的。”
罗韧有点意外:“你继续。”
听音辨意,万烽火知道罗韧对这消息有点兴趣了,一时间自己也觉得成就感满满:“这要从镇子里的那条河说起,那条河是从外处流进来的,在镇子东头汇聚成一个大池塘,现在叫霞澄塘,但据老一辈的人说,原先,叫七人塘。”
罗韧心头一震。
七?他现在对“七”这个数字极其敏感。
“当年,就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在一段时间内,塘子里接连淹死了七个人,整个镇子人心惶惶,大人小孩儿都不敢近那个塘子,衙差怀疑就是镇子里的人干的,但查不出来。”
罗韧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线快连起来了:“凶手就是猎豹的祖上?”
“是,阖该他倒霉,犯案的时候其实从没被抓住过,但那一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镇上来了四五个外地人,应该都是绿林道,胆大、心细,还会功夫,把那人揪了出来。族人把那人关宗祠里,大概是要拣个日子家法伺候,谁知道那人就趁着这空档跑了,再也没回去过。”
原来如此,这一跑跑的可真远,径直下了南洋。
“后来镇子里修桥,这段案子还被刻在了一座桥的踏石上以警醒乡民——也亏得如此,这事才一代代传了下来,有些老人家还记得。”
罗韧沉吟了一下,问他:“那四五个外地人,能查到什么吗?”
“难。据流传下来的叙述,是‘操着北边口音,假作是卖花的小贩儿进的镇子’。”
挂掉电话,罗韧的心跳的有些厉害。
一万三还没回来,他招呼曹严华和炎红砂到角落里说话,远处的青木看了他们一眼,没过来——他有着特有的骄傲:不请我听吗,那我也不稀罕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