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三还是坚持最初的看法:“万一是真的呢,不能因为证据不足就不作为啊,这可关系到人姑娘的一辈子。”
曹严华急的额上冒汗:“要么这样行不行?我回去,马上回去,要是真的,我肯定把那姑娘救出来。我对我二表弟批评教育……”
他语无伦次。
一万三说:“要是人家姑娘被强暴了,这可不是你批评教育解决得了的。”
木代也问他:“曹胖胖,你老家那边的民风怎么样?你要是跟他们对着干,你自己都未必出得来。”
电影电视里,那些偏僻不开化的村子,村民们都是情大过理一致对外的,有时候即便是警察过去解救,也得低调行事。
曹严华急的快哭了:“我屯里人都挺好的,真不是那种人,真不是那种愚昧落后的村子……”
罗韧想了想:“这样,曹胖胖,你今天就回去,丽江直飞重庆的航班不少,你赶最早一班……”
曹严华赶紧点头:“明天,最迟明天,我肯定就到家了。”
“到那能跟我们打电话吗?”
曹严华迟疑了一下。
村里好像一直没信号,二表弟电话里跟他提过,前两年好不容易建了基站,一场泥石流又全毁了,需要打电话的时候,要走好几里路,去附近安装了固定电话的地方打。
罗韧又问:“你一个人回去,行吗?”
“行……吧,我现在都会三步上墙了。”
事不宜迟,曹严华小跑着回房收拾行李,木代心情复杂的很,总觉得他单枪匹马的搞不定,想跟了一起去,但一来自己刚从南田回来,二来这是曹严华的家事,她陪着去有点师出无名。
做人师父,也真是挺操心的。
她看罗韧:“真不报警?”
总觉得报警心里更踏实些。
罗韧说:“如果真的是拐卖,早晚都得报警。只是目前这个情况,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警察出不出警很难说,就算真出警,也未必比曹严华来的快。”
木代忽然想到什么。
“能不能问一下万烽火?”
万烽火在很多小地方都有人,如果真担心那个姑娘会出危险,时效性来说,万烽火的人一定是到的最快的。
罗韧觉得可行。
木代掏出手机拨号,拨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又一个一个键删除。
从省钱的角度出发,这个电话,似乎应该……让神棍来打。
一万三回房,本来是想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想象中,曹严华忙着收拾行李,一定是人仰马翻。
居然不是,他坐在高低床的下铺,脚边摊着行李包,手上攥着牙膏牙刷,发呆。
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居然还有闲心神游太虚,一万三没好气踢他的腿:“曹胖胖,赶紧的!”
曹严华一脸紧张地抬头:“三三兄,你说这会不会是……阴谋啊?”
啥?一万三没听懂。
曹严华说:“会不会是我家里人,变着法儿想把我骗回去?”
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好在一万三也算是混迹多年的,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皱着眉头上下看曹严华:“曹兄,你是……逃家的?”
早些年,一万三也接触过很多逃家的混混,逃家的理由不外乎那么几种:被父母赶出家门的(比如他自己,就是被整个五珠村给逐出来的,被动逃家)、在当地得罪了人不敢回去的,或者向往外头的世界,觉得大城市的月亮比较圆的。
曹严华脸上肉嘟嘟的,透着红,半晌才嗯了一声。
曹兄居然也是个逃家的,一万三有点惊讶,真看不出来。
“几年了?”
“七八年了。”
“杀人了?放火了?把人打的终身不举了?”
曹严华吞吞吐吐半天:“三三兄,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
一万三说:“那当然,我你还信不过吗。”
于是曹严华就讲了。
听完了,一万三的脸色比较严肃,他给出意见:“曹兄,咱们不排除你家里人有故意想骗你回去的嫌疑,但凡事就怕万一——万一姑娘被拐卖这事是真的呢?所以你还得回去,回去了之后……见机行事呗。”
曹严华一声长叹。
拎着仓促塞就的行李包出门的时候,他叮嘱一万三:“可千万别把我的事跟别人讲啊。”
一万三信誓旦旦的,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当然,我你还信不过吗?”
当天,天还没完全黑透,所有人,包括张叔,都知道了如下信息。
——曹严华八年没回过家,只定期给家里写信、寄钱。
——只跟二表弟处的不错,算是兄弟情深,所以二表弟知道他的手机号,偶尔会跟他通电话,告知他家里的情况。
——八岁的时候,曹老爹做主,给他定了一门娃娃亲,姑娘是同屯的,也姓曹,叫曹金花,小他三岁。
——那位曹姑娘,十二岁之后就比曹严华高,从此常年领先他一个头,还比他胖。
——为了反抗包办婚姻,曹严华有一次站到家里房顶上,敲着锣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结这个婚,这次反抗以曹老爹带领几个青壮很快攻陷屋顶而告终。
——曹严华终于下定决心,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离开了曹家屯,走之前还往曹金花家门缝下头塞了封信,正式的、郑重的、官方的,跟她断绝关系,请她去勇敢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
再再然后,中间经历了很多波折,最终,曹严华在重庆常住,身边网罗了一群不务正业的小弟,爱吃豆花鱼、麻辣火锅,没事看看书提升文化素养,终于成为……来自解放碑的曹爷。
☆、136|第⑧章
紧赶慢赶,飞机小巴拖拉机摩托车全用上,曹严华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日落前赶到那个可以打固定电话的地方。
这里不能算村子,只是道旁的几户人家,其中一户开了个小杂货店。
曹严华遮遮掩掩进杂货店打电话,衣领拉到下巴,唯恐被人认出来,其实这一点纯属杞人忧天,毕竟他当年离开曹家屯的时候,还是个堪称孱弱的清秀小哥——岁月赐予他的丰满,基本上也冲淡了所有人对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