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句,邱艳才知道一众人是在赌博,她不安的皱了皱眉,想抬脚径直走人,又怕沈聪事后算账,明天初二,一家人要回邱家给邱老爹拜年,若明天沈聪给她装怪,她一个人回娘家,村子里某些人又该幸灾乐祸了。
想清楚了,她稳稳站着没动,望着东躲西藏玩游戏的孩子,脸上不自主的浮出愉悦的笑来,沈聪转过身瞧见的便是她望着一堆孩子,笑得高兴又落寞,他低下头,掂了掂手里的铜板,赢钱的喜悦顿时没了。
收起铜板走了过去,拉起她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
邱艳回过神,瞅了眼热闹的人群,问道,“不玩了,赢了还是输了?”说完就觉得话不对,大年初一,说输总是不好的,好在,沈聪并不在意,“输了,运气不好,开头不利,今年日子怕是难过。”
邱艳张嘴,安慰道,“你素来心有成算,哪会日子难过?”
沈聪挑眉,牵着她的手改为搂着她,继续往前边走,“我们去旁边转转,杏山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陪你去旁边村走走。”
他声音温柔缱绻,邱艳想,如果之前沈聪能这般待她,她怕会高兴得合不拢嘴,哪怕现在,听着他的话,邱艳的心都随之颤动了下,她心里喜欢沈聪,或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初二清晨,晨光熹微,邱艳起身收拾给邱老爹准备的拜年的礼物,沈芸诺早早的做好饭菜,她双手仍然带着套子,偶尔,也会有皱眉的时候,邱艳想,那时候,估计就是她疼得难受的时候,邱艳并未说什么,她心里存着愧疚,不知怎么宽慰沈芸诺,她和沈聪的事儿,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
论起来,事情不怪沈芸诺,这两天,她认真想过,沈聪只有她一个妹子,对她好没什么不对,邱老爹为了她这么多年没有娶亲,连个儿子都没有,她想,如果邱老爹成亲,她早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邱老爹对她就像沈聪对沈芸诺,没什么不好。
“阿诺,你和我们一块吧,我爹估计早早就准备好吃食了……”
沈芸诺受宠若惊的看了眼邱艳,沉思道,“我不去了,你和哥回邱家住几日吧,一年到头也就过年有空闲,之后又该忙了。”
邱艳一怔,年后大家忙着走亲戚,她只有邱老爹一个亲人,初三初四没什么事儿,留在邱家,邱老爹心里该是欢喜的吧,没急着回答沈芸诺,转身回去叫沈聪。
屋里,沈聪背朝着窗户,正睡得香甜,邱艳拧了拧眉,上前摇晃他手臂,“起了,早点去青禾村。”
邱老爹孤零零一个人过年,去年邱老爹就在村头等着,今年只怕也是,邱艳不像你邱老爹久等,又催促的两声,沈聪慢悠悠转过身,惺忪的揉了揉眼,“天还早着,等我睡醒了再说。”
邱艳要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就白和他过这么久了,脸顿时冷了下来,他果然要在这件事儿上拿捏自己,邱艳使劲掐了他一下,“你到底要怎样?”
沈聪缓缓睁开眼,细长的眸子闪过精光,“我要怎样,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平日在家甩脸色,我不过学着你的样子罢了。”
邱艳觉得他莫名其妙,瞅了眼窗外的天色,今天,沈聪不跟她回家,邱老爹那里没法交代不说,村子里的人也会说三道四,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温着性子解释道,“我哪有甩脸色?”
她不过不想说话罢了,对着沈芸诺,她没法生气,对沈聪,更多的是想生气而没有办法,无论怎么做,他面不改色,置若罔闻,气得再厉害,于他来说无关痛痒,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
“你自己什么性子自己明白,艳儿……”沈聪伸手,扶过她耳垂,语气带着迷茫,“王旭那人不如表面简单,往后,你离他远些。”
有的事儿,他心里有所怀疑,这两日就会有结果了。
邱艳不懂他怎么又说起这事儿,面色发白,想起他说待沈芸诺成亲后两人和离的话,邱艳咬紧了牙关。
“艳儿,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还比不过他?”沈聪直直盯着她脸上神色,眼声音染上了莫名的情愫,“我两过日子挺好的……”
邱艳挥开她的手,讥诮道,“你要说什么?”
“你安安生生跟着我,我会待你好,换做别人,你这性子,谁受得了?”话说出口,沈聪莫名松了口气,坐起身,竖起枕头,身子微微后靠。
邱艳气不打一处来,当初说和离的是他,这会好好过日子的又是她,她真的是一双鞋?心情好爱不释手,心情不好随意丢到一边,哂笑道,“左右由着你心情来就好了,我性子不好,别人受不住,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沈聪握着她手,不以为然,“你若应下,今日我和你一块回青禾村,否则,你自己回吧。”沈聪心里有过和她和离的想法,可是,瞧见沈芸诺小心翼翼的态度后他就后悔了,他娶了她,在他娘坟前说过会好好对邱艳,青禾村,跪在邱艳娘坟前时他也说过,好男儿顶天立地,怎好失信于人。
邱艳没想着他拿这事儿要挟自己,低下头,眼眶蓄满了泪,,半晌没有说话,他无非仗着邱老爹对他的喜欢来拿捏她罢了,当初,邱老爹对这门亲事欢喜不已,如果她真的和沈聪和离了,难受的人不只她,邱老爹只怕会自责一辈子,邱老爹为她操碎了心,她不想他难受,不得不说,比起别人,沈聪这个女婿尽职尽责,叫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村子里的人说起来,也只会将所有的事情怪在她头上,世道于女子来说,要艰难得多。
沈聪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泪,他本意不是想她哭。
他以为王旭是良人,现在来看,只怕不尽然,与其让她再嫁人看别人的脸色,不如好好跟着他,沈聪想,有朝一日,他真死了,她如果再嫁,他让刀疤他们护着她,如果她不想嫁人,他会替她想其他法子。
“聪子,你不回去,就算了,我会和我爹解释的。”她想邱老爹被蒙在鼓里,她和沈聪的事儿迟早会闹得人尽皆知,只是,能让邱老爹开心一天总是好的,突然,她就明白沈芸诺在家里的尴尬了,为了她和沈聪,沈芸诺甚少出来,常常一个人躲在屋里,大抵是想她和沈聪多相处,所有,家里的活儿,沈芸诺总是抢着做,是希望她能体会其中的难处从而好好待沈聪吧。
好比,邱老爹为了她乐意在媒人低头哈腰,而她,愿意为了邱老爹,和沈聪妥协,然而,沈聪不去,她找得到话说,宁肯让邱老爹心有遗憾,也不想被沈聪牵着鼻子走,迟早,她都会被他抛弃的。
沈聪皱起了眉头,极为不解邱艳的做法,转过身,邱艳已经出了门,他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掀开被子,下了床。
和上次一样,邱艳走在前边,他跟在后边,不过这会,邱艳步伐沉稳,半路上有歇息,他离得稍微近些她也不曾发觉,到村头,远远的看见前边树下站着个略微佝偻的身影,沈聪瞧见邱艳步伐一顿,在原地踟蹰不前,前边的人望了过来,出声喊她,邱艳才继续往前,步伐明显迟钝不少。
邱老爹早早的村头等着,没想着只有邱艳一人回来,伸长了脖子也不见路上有其他人,邱老爹诧异,“艳儿,聪子没和你一块回来?”
邱艳抿了抿唇,“他有事情忙……”忙字还没落下,只听到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声音盖住了她原本要说的话,“爹,手里头事情多,刚去找刀疤了,艳儿都来了?”
沈聪原本想像上回那般兀自回去,可想到她犹豫不决的身影,又忍住了,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就是邱老爹,她不想邱老爹失望,他也如此。
邱老爹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朝沈聪挥手,“你若有事儿忙就是了,别耽搁你,艳儿回来就好。”
沈聪摆手,走近了,笑着解释道,“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赌场的事儿我几乎不过问了,看在刀疤的面上帮他拿个主意而已,爹怎么出来了?”
邱艳望着他,她前脚到,他后脚就来了,如果不是知道他脚程快,邱艳会怀疑他一路上跟着自己,然而,沈聪什么人,怎么会做那种事,视线落在他肩头,上边有少许雪,她扬手替她掸去,神色尴尬,“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沈聪愿意帮她圆谎,她心里也不怕了,别有用意的问道。
“再大的事儿楚儿都得和你一块回来,村里闲言碎语多……”
邱老爹听得满意,“走走走,咱回家说,阿诺怎么不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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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艳走在邱老爹身侧,听着这话,默默看了眼沈聪,见他敛着眉,脸上勾着浅浅笑,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并未回答邱老爹的问题。
“家里养着鸡,阿诺走不开,下回再带她来这边看望您。”沈聪低眉顺目,态度亲和,邱老爹连连点头,想着沈芸诺,忍不住扭头抱怨邱艳,“你当嫂子的,阿诺走不开你该帮着想想法子。”大过年的,邱艳和沈聪回来拜年,沈芸诺孤零零一个人,感同身受,邱老爹心里不是滋味。
邱艳心下委屈,不想邱老爹看出来,诺诺的点了点头,沈聪好以整暇的瞥她眼,朝邱老爹解释道,“阿诺在家有自己的事情做,不会觉得冷清了,往回也是这般过的。”平日他一走便是好几天,沈芸诺在家过得怎么样他无从得知,以为她是过得不错的。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村子,经过裴家大房,邱艳不经意的问道,“月堂姐可回来了?”
“他们离得远,即使回家也还有会儿,你月堂姐常常往这边跑,初二这种日子,铁定是要回来的。”邱老爹随口答了句,并不想多说大房的事儿,邱艳刚和沈聪成亲那会,严氏在他跟前使劲说沈聪好话,如今,严氏嫌弃沈聪这不好那不好,沈聪是他女婿,和严氏没多大关系,邱老爹抿唇,转而说起了其他,问沈聪赌场里的事情,也不是他蓄意打听,年前,卫洪被人打伤了,珠花害怕那些人找到卫家,带着卫洪回刘家住,过年都是在刘家过的,他拐着弯向邱长胜打听谁下的手,得知不是沈聪,他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沈聪和卫洪不对付,他以为卫洪被沈聪的人打伤了,如果是那样,双方真撕破脸,对谁都不好,都是有家室的人,鱼死网破不是上策。
沈聪大抵猜到邱老爹问什么,简单的说了那件事和自己无关,邱艳觉得沈聪说的不是实话,刀疤来找他怕是有什么紧要事儿,否则,往回刀疤也会来,怎么不见沈聪早出晚归不见人影,不过她没有拆穿他,赌场的那些事儿,还是别让邱老爹知道后担心才好。
邱老爹和沈聪在灶房忙活,邱艳坐在堂屋里,闲适地磕着瓜子,去年这时候,她和沈芸诺一起,今年,只有她自己,想到沈芸诺的性子,邱艳蹙起了眉头,沈芸诺有意躲着她,该是心里害怕她了,邱艳私心里望着沈芸诺好,敞开心扉,好好对待外边的人和事儿,她一直想成为帮助沈芸诺走出阴影,终究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一个人,根本不行。
饭桌上,邱老爹来来回回说村子里的事儿,说到邱长胜说亲的事儿唏嘘不已,邱长胜和莲花亲事没了,之后,邱长胜一颗心都在赌场里,晚上也不着家,长胜娘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大家都在说,邱长胜心里放不下莲花才不乐意回家,邱老爹也这般认为,莲花那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感慨道,“莲花性子咋咋呼呼,为人却实诚得很,当初和长胜,心里高兴得不得了,结果一拍两散,莲花去了南边,长胜这会还没说亲,真不知是谁造的孽。”
邱艳心想,都是长胜娘从中作梗,如今怪得了谁?
“各人有各人的缘分,邱长胜来日想通了,遇着自己喜欢的女子,总会答应成亲的。”说到喜欢二字时,他顿了顿,目光不着痕迹的瞅了眼低头吃饭的邱艳,修长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上投注下一片阴影,只一眼,他便挪开了目光。
邱老爹又叹了口气,“但愿吧。”长胜娘的性子看着是好,经过莲花的事情后才看出来,多年媳妇熬成婆,家里的婆婆没一个是简单的,不由得又想起昨日听人说起王家的王夫人,“王秀才家也给王旭相看好几个了,不知为何,要么王旭不满意,要么他娘不答应,咱村里好些姑娘都想嫁到王家去,没少往你大伯母家跑,问你大伯母王旭何时过来。”
严氏和邱柱就邱月一个闺女,否则,依着大家的猜测,怕是会以为王旭看上了邱家闺女,严氏为人懂得算计,话说一半留一半,不得罪人,外人说起里正媳妇,村里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邱艳动作一顿,抬起头,发现沈聪正望着她,她与王旭本来就没什么,她用不着心虚,睁大眼,恶狠狠瞪回去,被邱老爹看见,失笑道,“好好的吃饭,你瞪聪子做什么,咱村里事情多,往日我不太爱听,如今听着反而愈发好奇,村头的邱家,媳妇进门第二天就跑了,你们猜怎么着?”
邱艳收回目光,听沈聪问道,“怎么了?”
“邱家想给三儿子说亲,给的聘礼多,有心人动了心思,竟伙同村外的一群人过来骗聘礼,又骗酒席,那哪是黄花大闺女,早就嫁过人了,第二天一早拍拍屁股回自己夫家了,邱家闹上门,对方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儿他们家的闺女都是嫁人的,邱家找到那女子的夫家,才发现那人不仅嫁了人,孩子都有了,女子夫家硬气,闹得不可开交,反咬一口说邱家坏他们名声,要求赔钱,邱家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过年这两天,大家都在说这事儿。”邱老爹抿一口酒,唏嘘不已,本是娶个媳妇进门过年,结果媳妇没了不说,还赔了不少银钱进去,更重要的是连出气的人都找不到。
邱艳沉默,沈聪夹了一片肉放邱艳碗里,回邱老爹道,“邱家不该找上门,听爹说来,那妇人伙同娘家人骗人聘礼的事儿该不是第一次了,有一就有二,按兵不动,留意着那边动静,带他们找好下家时才出手,保管那女的跑不了,抓到人和证据,可就是要沉塘的,不信那女子不招。”
邱老爹细细琢磨沈聪话里的意思,貌似好真是这样,欢喜到道,“还是你有远见,邱家真要那样子做,也不会过年都不安生。”
沈聪笑了笑。
饭桌上,邱老爹和沈聪相谈甚欢,喝得多了,邱老爹头昏昏沉沉,邱艳在边上劝阻,“好好的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不碍事,爹心里高兴,由着爹吧,咱在邱家住几天,初六回去。”沈聪出门时,沈芸诺叮嘱他好好陪陪邱艳,什么话好好说,沈芸诺怕没了这个嫂子,心里比谁都担忧,他觉得也是,邱艳容貌好,性子开朗,处事落落大方,难怪沈芸诺喜欢。
邱艳复杂的盯着他,“住到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