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男子后背火辣辣的疼,汗珠顺着下巴一滴滴滚落,闻言,又俯身磕头,“卫哥,小的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一回吧,以后再也不敢了。”刘柄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往回张三在的时候,也是这般和卫洪恩威并施的,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换成他,结果讨来一阵打,趴着身子,只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他以为张三不在,自己能顶了张三在卫洪心里的位子,眼下看来,什么都没有了。
“滚,往后别再我跟前晃。”卫洪呵斥声,斜眼扫过在场的人,转身回了屋。
小张刚跟着卫洪不久,只觉得卫洪好说话,待人温和,猛地见卫洪打人,一时怔怔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不知所措的看着其他人,上前小心翼翼扶着刘柄起身,“阿炳哥,你快回去,找点草药敷敷,天热,流汗伤口会化脓。”
是别人还好,偏偏小张是张三弟弟,刘柄气不打一处力气,推开他,恶狠狠道,“用不着你假好心。”说完,后背一疼,疼得刘柄皱眉,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不出手吓唬住那些人,只怕越闹越厉害,他心里也是为刘家好。
走了几步,听后边有人叫小张进屋,刘柄身形一僵,顿了顿,继续往外边走。
“你今日可有留意阿炳与平时有什么不同?”之前卫洪就察觉到不对劲,如今算是想明白了,这日的情形,张三和他说过,当日明月村,沈聪和刀疤他们就是被一村子拦着不让走的,他怀疑刘柄那么做,故意激起愤怒,真是这样,刘柄背后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小张努力想了想,并无其他,老实的摇摇头。
见此,卫洪叹了口气,“算了,问你你也说不出来,你三哥的伤怎么样了?”
“伤口不太好,大夫日日往家里跑,说痊愈的话还得要些日子,卫哥有什么要我三哥做的,吩咐我也一样。”小张来赌场,他娘不同意,和他三哥闹了一场,自小,上边有几个哥哥护着,小张甚少有烦心事,也没遇着过麻烦,跟着卫洪,长了不少见识。
卫洪喉头动了动,摇头道,“没事儿,你让你三哥好好养着身子。”至于今日的事儿,的确透着诡异,他和里正计划得好好的,没想到中途来了这么多人,如果刘柄不动手打人或许还有沟通的余地,刘柄打人,算是将青禾村的人全得罪了。
至于刘家我,卫洪用力的握着杯子,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左右是个女人,娶进门没什么不好。
刘家第二天就收拾东西搬出了村子,好些人去围观了,可能小孩子也去凑热闹了,便宜了邱艳和沈芸诺,两人在山里找着不少菌子,笑得合不拢嘴,菌子多,邱艳调了三个鸡蛋,中午炒菌子鸡蛋,沈芸诺厨艺好,饭桌上,邱老爹赞不绝口,沈聪脸上也带着笑,他自己得妹子从小就聪慧,没什么能难到她的。
下午,莲花过来串门,拉着柳芽,柳芽成亲后,挽了妇人发髻,气质落落大方,邱艳拉着沈芸诺给她介绍,初始,沈芸诺害怕,见邱艳和莲花嘴角噙着笑,她也渐渐绽放出抹笑,挽着邱艳的手臂,嗫嗫的喊了声柳芽姐,莲花拍了拍柳芽手臂,“瞧吧,我和你说了阿诺不害怕的,咱进屋坐。”
柳芽和邱山成亲后,整日在院子里,不是做这个就是做那个,甚少有空闲的事儿,柳芽娘与她说的是,邱家看重她,别偷懒,好好干活,趁早生个一儿半女,在邱家站在脚跟才是正经,故而,莲花来家里找了柳芽几回,柳芽都拒绝了。
今日,也是邱山从镇上做工回来,邱山娘休息一天,逢着邱山和村子里人在树下闲扯,柳芽拗不过莲花软磨硬泡,才来这边坐会儿,待会就要回了。
邱艳给她们倒了水,回屋里,将邱老爹存的糖和花生拿出来,糖是念着沈芸诺来,邱老爹买来放着的,天热,有些划掉了,不过莲花高兴得很,剥了个放嘴里,含糊道,“艳儿真是厚此薄彼,我来这么多回了,也没吃过她一个糖,柳芽一来,把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听她阴阳怪气,邱艳作势要把桌上的花生和糖收回去,伸出手,急忙被莲花拦了下来,“好了,我瞎说的,艳儿别生气,柳芽好些日子没出过门了,难得今日得空,我们好好说说话,顺便,吃点东西。”邱老爹对邱艳素来大方,屋里的零嘴没断过,夏日还好,到了冬天,糕点,糖,瓜子,花生,应有尽有,莲花最喜欢往邱家跑,不无这个原因。
“珠花一家搬出去了,早上搬出去,下午就来村里找人说是要修葺屋子呢,没见过谁家脸皮有他们厚的?”刘家搬出村大家都同意,里正收了卫家好处也无能为力,说到这个,莲花又道,“你们没瞧见珠花娘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不像是被撵出村的,更像那种考中秀才衣锦还乡的,别提多神气了,我出门的时候,珠花爹来我家,说请我爹和哥帮他们起屋子,我爹没答应。”
因着偷粮食一事儿,李氏算是把村里人得罪完了,谁还愿意帮他们起屋子?莲花咀嚼两下口里的糖,咽下,又拿另一颗,说起里正来,“里正不是护着珠花娘吗?昨天傍晚,我娘从地里回来,瞧见里正拎着东西去邱家族长家,估计知道昨日事情他有失公允,上门向邱家族长解释的。”里正在那个位子几十年了,如果不是后边的邱家人,凭着他的做派,早就当不成里正了,昨日的事情,传出去,不仅丢里正的脸,整个邱家的名声也被连累了,里正不是傻子当然先拉拢族长,之后再挨家挨户解释。
邱艳刚开始就猜着了,小事儿就算了,这种大事儿,族里不会退步的,里正做错了,自然要想法子弥补,并未觉得有什么,说起公允,邱家族里那些人,谁都不比谁好多少,这么多年,她早就明白了。
“对了艳儿,你三伯母怎么回事?之前就见她和珠花娘走得近,今日,更是怂恿你三伯和堂哥去帮刘家起屋子,为着这事儿,你二伯母还去你三伯母家闹了回,说她吃里扒外呢。”莲花也不懂发生了什么,何氏在她记忆里不是那种七窍玲珑,可也不会分不清好坏。
邱艳一怔,摇了摇头,心思一转,突然又明白过来,上回莲花和她说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何氏和温氏心里多少有些忌惮肖氏,菜地那会,肖氏和李氏算互相记恨上了,何氏还与李氏走动,不是惹肖氏站在门口骂她吗?
何氏肖氏温氏不和,可当着外人,大家还是关系不错的妯娌,这回,何氏公然站在李氏一边,分明是将肖氏彻底得罪了,想到前些日子,何氏过来求沈聪帮忙的事儿,她大概明白了,何仁欠债的赌场就是卫洪在的赌场,何氏巴结讨好李氏,也是为了何家人,就是不知道李氏小肚鸡肠的性子,会不会帮她说话。
邱艳将自己的猜想和莲花说了,从小到大,三人皆没什么秘密,家里的烂摊子事都会互相诉苦,邱艳没多想,没想到旁边的柳芽开口,“珠花娘该是帮你三伯母了,听说何家那边刚开始琢磨着卖两间屋子出去,后来,有人上门问,何家矢口否认,该是珠花娘在卫洪跟前说了好话,何家那笔钱不着急还。”
见柳芽知道这么多,莲花茅塞顿开,拉着柳芽,“不行,我还以为你嫁了人,脑子里都收邱山哥,没想着你还打听到这么多事,你和我们说说,还有什么,对了,你嫁去邱家过得怎么样,邱山哥的娘有没有欺负你,一并和我们说说。”
柳芽面红耳赤,邱山娘对她比不上自己亲娘,可也是不错了,而且,什么事儿邱山都向着她,没什么值得抱怨的,看她面色泛红,莲花啧啧两声,“果真嫁人了,许多事儿都藏在心里不与我们说了,真是叫人伤心。”
沈芸诺听她们说,也不插话,嘴角一直挂着笑,看得出来,很是高兴。
傍晚,沈聪从地里回来,让沈芸诺在这边住两天,他明天要去镇上,晚上赶不回来了,邱老爹腿不怎么疼了,可邱艳极为重视,让他在家待几日,田地的事儿不着急,邱老爹无法,让邱艳送沈聪出门,指明送到村外。
邱艳没有多想,叫上沈芸诺一起,沈芸诺捂着肚子去了茅厕,邱艳还以为沈芸诺肚子不舒服,瞥见她嘴角的笑才反应过来,一时,胀得脸色通红,回过头,沈聪已经走出去了,邱艳咬咬牙,追了上去。
夕阳的余晖落在沈聪肩头,仿若罩了层柔光,树上,鸟儿归巢,从窝里探出个脑袋,好奇的望着二人。
“这两天好在有你,对了,你怎么会认识山里的草药?”沈聪整日不是赌场就是家,家里没种地,邱艳眼中,以为他五谷不分,不想,草药都认识。
沈聪侧目,垂头,只看见浓密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圈阴影,□□的笔下,唇色嫣红,有一瞬的失神,不自主的张嘴道,“日子久了,自然会有经验,天色不早,你还是回吧。”
回过神,慢慢敛了脸上的笑,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第06章 0721
约莫是受伤的次数多了,自己琢磨出来的吧,不知为何,邱艳心底有些难受,那些经验,都是靠着疼痛积累出来的,病久了自己也能诊治病情,说的便是沈聪这种了。
“你回吧。”沈聪又淡淡的重复了句。
邱艳无所适从,抬起头,迎上他清冷的目光,顿了顿,迟疑道,“我爹让我送你出村。”她还欲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看沈聪抬脚往前边走了,急忙小跑跟上,他腿长,身材魁梧,平日两人手挽手也能通过的小径有些窄了,她只顾着脚下的路,以至于,没发现他停了下来,一不留神,额头撞上他厚实的背,跟磕着石头似的疼。
“阿诺哥哥……”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歪着脑袋,夕阳下的乡间小径,泛着柔意,宛若通往人间仙境的入口,地上铺满了红光,仰起头,一时看不清沈聪脸上神色,试着问道,“阿诺哥哥也觉得好看?”
她弯着脑袋,模样娇好,明眸里闪烁着点点星光,沈聪心下一动,伸手扶着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走吧。”
这回,沈聪步子慢了许多,他在前,她在后,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中,回头看,两人身形交叠,好似趴在他的背上,阴影里,只看得到她的脑袋,邱艳情不自禁笑了笑,待看那拉长的身形逐渐细小下来,露出她原本的身形,忙转过头,小跑两步追上沈聪的步伐。
往回觉得有些远的距离,今日,很快就到了尽头,邱艳站在村头,朝沈聪招手,柔声道,“你憋担心阿诺,我会好生照顾她的,你忙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少女嘴角扬着明媚的笑,沈聪却蹙紧了眉头,如湛蓝的天笼罩了层阴霾,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辛苦你和邱叔了,回吧。”沈聪不急着走,站在原地,伸手,示意邱艳先离开。
邱艳心咚咚直跳,提着裙摆,转身就跑,步伐轻快,含着少女淡淡的喜悦,沈聪愈发皱紧了眉,许久,小径上那抹娇俏艳丽的身形早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朝着杏山村的方向走。
接着几日,邱艳脸上的笑没肖氏过,即使一个人坐着,时不时也会笑出声,沈芸诺在院子里听着小声,趴在窗户上望里看,随后摇摇头又去做其他,邱老爹掰玉米棒子去了,她在院子里翻晒,隐隐听着屋里有笑声传来,还以为是听错了,谁知,还真是邱艳在笑。
忙完院子里的活儿,瞅着太阳落山了,沈芸诺捡起旁边的碗,朝屋里道,“艳姐,去菜地捉虫。”这些日子,菜地的菜长了不少虫子,还有玉米杆上的蚱蜢,都能喂鸡吃。
“来了。”邱艳拍拍自己的脸,不好意思,走出门,看沈芸诺累得脸颊通红,额头淌着汗,更是过意不去,坐着休息会,她就想其他的去了,回过神,沈芸诺都忙得差不多了。
出了院门,透蓝的天响起一声滚雷,夏天的雨说来就来,邱艳担心院子里的玉米棒子,抬起头,等了会儿,晚霞红如火,并未飘来乌云,雷从何来?
“艳姐,咱先把玉米棒子收到走廊上去,拿凉席盖着,去了菜地跑不赢怎么办?”昨日邱老爹就掰了不少回来,天气好,今日收了就能搓玉米粒子了,打湿了怪可惜的。
两人不再迟疑,回到院子,将箩筐放在边上,邱艳拿着铲子铲玉米,沈芸诺则找出和走廊差不多宽的凉席铺上,捡了玉米棒子往走廊上扔,这时候,头顶又是一声滚雷,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忙活,很快,后背的衣衫湿了大片,一刻多钟才将玉米棒子收进走廊上,又拿院子里的凉席盖在上边,“这天儿,真要下雨才好,否则,咱白忙活场了。”
语声刚落,只见远处的树东摇西晃,竹林沙沙作响,紧接着,一颗两颗雨飘落下来,天边乌云密布,黑沉沉一片,邱艳心头惧怕这样的天儿,拉着沈芸诺站在门口,“阿诺,我爹还在地里,我给她拿蓑衣,你在家守着。”邱老爹还在地里干活,她得送蓑衣去。
沈芸诺点点头,这时,天边陡然变亮,啪的声,雷声不绝于耳,邱艳捂着耳朵,待雷声过去了,就看邱老爹背着背篓,挑着担子站在门口,发髻被雨淋湿,贴在额头上,乍一看,有些狰狞。
“爹。”邱艳跑过去,替邱老爹松肩头的背篓,邱老爹让她走开,一鼓作气,挑着担子上了台阶,松开担子,望着倾盆大雨,叹气道,“雨说来就来,好在我本就准备挑着担子回来,这会儿,地里还有好些人呢。”
邱老爹身上的衣衫全部湿了,发丝淌着水,他听好几人说夜里趁着月光亮,继续掰玉米棒子,先将玉米棒子收回家再说,他也暗暗琢磨着,今晚不睡觉,在地里干活,谁知,突如其来的雨打破了计划。
“你们把玉米棒子全收了?”邱老爹理了理自己湿哒哒的头发,才发现,走廊上堆着玉米棒子,不由得松了口气,“亏得你们机灵,否则,昨天和今天就白忙活了。”
邱老爹将箩筐和背篓的玉米倒出来,邱艳和沈芸诺去灶房生火烧水,三人皆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后,才开始做饭,雨势越来越大,邱老爹里里外外检查了番,确认屋子没漏雨,才回灶房,帮着生火。
沈芸诺担忧的看了外边一眼,不知沈聪回家没,下雨天,路不好走,家里还养着三只鸡,也不知怎么样了。
夜里,狂风呼啸,初始,出来的风带着夏日的燥热,渐渐,便有些凉了,邱艳和沈芸诺躺在床上,听着外边的风声,问沈芸诺怕不怕,如果不是沈芸诺陪着她,邱艳心里多少有些害怕,下着雨,她叫旁边屋里的邱老爹,邱老爹也听不见,树影晃动,好似有人似的。
“不怕。”沈芸诺缓缓吐出两个字,困意来袭,渐渐阖上了眼。
清晨,天边刚露出一丝光,邱艳就睁开了眼,不知为何,额头突突直跳,沈芸诺觉浅,邱艳小声和她耳语两句,穿好衣衫,推开门走了出去,雨该是刚停不久,屋檐下还滴着水,邱艳检查了番玉米棒子,外边几个被飘来的雨打湿了,她轻轻捡起,和昨晚邱老爹挑回来的放到一块,隐隐听到远门外有声音传开,她怔住,侧着耳朵,声音又小了,邱艳心头害怕,想把邱老爹喊起来,可天刚蒙蒙亮,昨晚,邱老爹吃完饭又搓了会儿玉米才睡,累得不轻,她缓缓走向院门,不敢取下门闩,轻声道,“谁啊?”
“是我,艳儿,阿诺呢?”
听出是沈聪的声音,邱艳睁大眼,打开门,却看他浑身*的,坐在门前,眉峰紧蹙。
“小点声,把门关上。”沈聪站起身,身子摇摇晃晃,邱艳伸手搀扶他,手触碰到他的肌肤,烫得他缩回了手,“你发烧了。”仔细留意,才发现,他衣衫上有血迹,吓得她捂住了嘴,伸出手,轻轻一碰,腥红的颜色叫她指间一颤,扶着他就要往屋里走,沈聪却稳着身形,一动不动。
“不进屋了,我来看看阿诺,阿诺还在屋里睡觉?”声音低沉沙哑,邱艳暗自恼怒,怎么方才没听出来呢。闻言,小声道,“还在屋里睡着呢,我瞧她昨晚心不在焉,好像很担心你,快进屋躺着,我给你请大夫。”
“不用,这两日,你守着她,别让她出门,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有人敢暗算他,沈聪担心他们对沈芸诺下手,不来趟,心里不踏实,好在,沈芸诺没事儿。卫洪不按规矩办事,之后,也怪他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