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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彦琛受伤数日后,顾尚书走进了他的院子。
彼时,顾彦琛正斜躺在榻上,看话本子解闷,乍一见到父亲,那一夜的家法蓦然浮上心头。他后背正在愈合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他心里一慌,手里的话本掉在脸上。他也顾不得疼,连忙起身行礼:“父亲!”
顾尚书神色略和缓了些,他点点头,自己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开口便道:“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顾彦琛悄悄松了口气:“回父亲,伤口在愈合了。”
“你可知道为什么要对你动家法?”顾尚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顾彦琛心下惴惴,却很老实地摇头:“孩儿不知。”
顾尚书面色一沉:“九九。”
“父亲?”顾彦琛大惊,差点跳起身来,“父亲如何知道……哦,是,是妹妹?是妹妹说的?妹妹她……”
他也形容不出自己现在的感觉来。一直以来,因为担心妹妹不同意,他从没向父亲透过半点风声。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妹妹自己讲给了父亲听。
顾尚书眼睛微眯,神情复杂:“与你妹妹无关。九里巷,你藏的还挺深。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还知道你打算把她接回来?”
“孩儿的确动过这样的念头,但此事还要父亲做主。妹妹她,并不愿意九九回来。孩儿也不忍心教父亲为难……”
顾彦琛想了好久,终于接受了九九和妹妹水火不容,难以和睦相处的事实。妹妹是真正的顾家小姐,不可能让她搬出去。那他只能委屈九九,可是九九思念父母家人,无论如何也该教她和家人相认。哪怕只是被认成干女儿呢,好歹给她一些安慰和应得的感情。
顾尚书已经提起了腿,待听得最后一句时,才勉强忍住生生收回了腿。“你还知道你妹妹不愿意!不忍心教我为难……哈!”
然而他到底是没能忍住,一脚踢了上去,退后一步后,又补了一脚,这才觉得畅快了些,连声骂道:“逆子!逆子!你把她接回来,将你妹妹至于何地!”
若不是儿子的态度伤透了女儿的心,女儿何至于隐瞒他到现在?!
“父亲……”顾彦琛一怔,忙道,“父亲息怒。妹妹的身份地位不会改变啊!父亲,难道您真的忘了那两年吗?”
他心中莫名悲凉。那两年,父亲和九九很亲近啊。
顾尚书深感无力,他按了按眉心,说道:“这件事先不急,以后再议。你改日到翰林院递个辞呈,去江南吧!”
“父亲!”顾彦琛大惊,他也顾不得问九九的事了,连忙问道,“此话何意?”要他辞去身上的职位么?
“你舅父前日来信,说是近来身体有恙,常常会想起你的母亲。你外祖父早逝,你母亲是你舅父舅母一手带大的。如今你母亲不在了,你就替她往江南走一遭吧!”
顾彦琛道:“去照顾舅舅,是人之常情,孩儿毫无怨言。可是为何要辞掉官职?父亲教导孩儿,自当一展所学,报效皇恩,为民谋利。怎可消极出世?”
顾尚书看着儿子,脸上闪过一丝怜悯,口中却道:“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身不正,家不齐,何谈治国?翰林院,不缺你一个小吏。你舅父的好友吕子言先生是当世大儒,我这里修书一封,你去试试能不能拜他为师。真等到出师了,再回京不迟。”
顾彦琛头脑一阵发懵,他已有了功名,本无需再拜师。而且那吕子言据说很少收徒,脾气古怪,他怎么可能拜在吕子言门下,并成功出师?
父亲分明是在为难他,他心中一凛,不,父亲是要支开他,是要他长久离开京城!这想法教他后背一凉,抬眼看向父亲,父亲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顾尚书又道:“好好养着,伤好了,就上路吧!”
“父亲,父亲!”
顾尚书只作没听见,大步走了出去。不是他非要把儿子赶出京城,是他担心儿子糊涂,被人利用。他想对付那个鬼魂,但儿子留下来只会拖后腿。
有时他甚至疑心儿子是不是被人下了蛊,摄了魂,不然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偏帮一个异物?儿子就从没想过,一个两次进人身体,驱人魂魄的异物怎么可能良善?
风吹在身上,凉凉的,顾尚书心头的火气消了许多。他从松涛院出来,走向了女儿的院子。
顾嘉梦正在看书,见到父亲进来,连忙起身,请父亲坐下,她自己则去泡茶。
顾尚书拦住了她,轻声道:“不用去忙了,爹就跟你说会儿话。”
顾嘉梦应了,安安静静坐在父亲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