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当他的目光落在空处的时候，心绪终于渐渐地稳定了下来，于是他抬起头，在观众席上寻找着一个人影。

纵然赛场里有上万名的观众，他依旧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了他……织田雨晴。

那孩子也在看着苏宇，隔得那么远，他都可以看出那孩子眼底神情的复杂，所以……你并没有看开吧？更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淡。圆润通达的心态因为一个人而产生了裂缝，白玉有暇，未来的成就便有了界限，这样的遗憾，让畈圭五月有种强烈的痛心。

甚至……是愤怒！

这个时候，苏宇已经和尹正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屁股还没坐热，朱彤就拿着话筒，带着摄像师，远远的就对他招手。

朱彤快步来到苏宇面前，把他按回到座位前，说：“采访几句，你继续换鞋。我想问一下，这次的短节目似乎又做过一些调整，情绪上的表现和冠军赛的时候一样，是为什么呢？”

苏宇想了想，说：“其实这一版更符合这个节目的意境，但是我们一直找不到更好的情绪切入点，所以冠军赛上就滑的是最初的版本。随后我们又调整了好几次，才会出现这个版本。”

“所以说，你和团队都认为这个版本更适合世界大赛的赛场吗？”

苏宇点头：“是的，我喜欢滑情感更复杂，有变化的节目，第一个版本缺少层次感。”

“我也觉得今天的节目非常的好。拿下了短节目第二名，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苏宇扬眉：“最后结果还不确定，目前来说还好，挺开心的。”

朱彤视线落在苏宇的脸上，实在很难将他这张脸和“挺开心”联系在一起，正常来说，这眼角弧度和嘴角的弧度，最多也只能称为“就这样吧”的一张脸吧？

尹正学从旁边探出头来，笑道：“苏宇性格认真，别看他这表情，就是高兴了。”

朱彤又看苏宇的脸色，“……”实在很难和高兴联系在一起。不过也不是第一天接触苏宇了，别说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这种淡定从容，成竹在胸的模样，还是挺迷人的。

正说着呢，苏宇已经脱下了滑冰鞋，还脱下了袜子塞进了滑冰鞋里，露出了一只脚。

朱彤示意摄像机的镜头对准那只脚。镜头里的脚，实在和好看没有任何的关系，脚腕和足尖的部分都贴了绷带，小脚趾和大脚趾、以及脚后跟上，都是厚厚的茧子，脚心处的弧度倒是很漂亮，但是脚尖处的脚趾头却因为长期穿着滑冰鞋而呈现出一种过于拥挤的感觉，甚至看起来有点畸形。

朱彤问：“脚上有伤？”

苏宇摇头，淡定地从背包里找出新的袜子穿上，然后说：“保护脚的。”

“受过伤吗？”

“嗯。”

尹正学接道：“运动员，多多少少都要受伤，苏宇很会保护自己，韧带拉伤从来没有过，但是脚上磨出泡，磨出血是常有的事情，每次都帮他缠绑带，经常下了训练脱鞋一看，绷带上都是血，怪吓人的。”

朱彤的嘴都吃痛的抿开：“受伤了还训练啊？不疼啊？”

尹正学骄傲地笑道：“疼啊，可我们苏宇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就是这么练过来的啊。”

其实尹正学真的想要说很多很多，苏宇是怎么一次次摔倒爬起来的，是怎么疼得走路都瘸着却还在冰上跳跃，是怎么把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要用出来那么拼命做力量训练的。

他真的很想说。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夸。

毕竟……今天站在这里，被媒体采访着，代表国家出国打比赛的，是苏宇啊！

他所有的付出都已经得到了回报，他没必要到处去宣言他的付出和辛苦，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需要的。那些汗水和泪水累积的荣耀，绝不是别人夸上两句就会换回来的。苏宇已经得到了他最大的回报。他已经，站在了世界的赛场上，用短节目一百分的分数，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还说什么呢？

不。

什么都不用说了。

外人只要为苏宇尖叫就够了，为他喝彩就足以。

所有的伤痛和泪水，只是站在领奖台之前的“养分”而已。

真是骄傲。

骄傲的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却还是想要笑。

尹正学红着眼眶搂上了苏宇的肩膀，苏宇看着他不动，他就贴过去，用脑袋撞这个“硬石头”一下。

竟连那疼痛，也是快乐的。

朱彤也读懂了尹正学脸上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