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明旰心里的那点想头徒明昀却是不知道的,徒明昀在徒明旰比往常更加热情的目光下,浑身不自在的在徒明旰府中吃了一顿便饭,见徒明旰死命给自个劝酒夹菜,差点都怀疑酒菜里面有毒了,最后推拒了徒明旰想要留他在府中过夜的好意,有些醉醺醺地回去了。
☆、第64章
徒明旰奉旨南下,朝中表面上平静了下来,暗中却是暗流汹涌。
海贸什么的,或许牵扯其中的无非是一些出身江南沿海一带的官员还有京中一些目光长远,又肯冒险的王公贵族,但是,市舶司管的不只是海贸,漕运同样在市舶司的管理范围。
长江运河等各个水道里,每天得多少艘客船商船经过,这年头一个官员的俸禄就那么多,如贾赦这个安乐侯,一年也就一千两左右的俸禄,若是你不需要什么交际,光是如同普通百姓一般,吃穿嚼用那是足够了。
问题是,这怎么可能呢?就像后世,说一些明星,经常有各种破产或者是资不抵债之类的传闻,难道他们挣得不多吗?但实际上,到了一定的地位,你就得有一定的排场,人家出门骑马,你不能骑驴,同样品级的人出门有七八个长随小厮跟着,你出门连个可以使唤的随从都没有,这不像话吧!
朝廷给你安排了官邸,这不用交房租,可以免费住,问题是,这么大的地方,还带花园的那种,你得多养一批下人吧,下人吃饭就不说了,每个月要月钱,跑了腿办了事要赏钱,一年四季总该做一身衣裳吧。正妻要出门跟那些官员夫人交际,总不能每次都穿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首饰吧!想要红袖添香夜读书,小妾总要给点脂粉钱吧,要不然素面朝天地伺候,也提不起劲儿来啊!
因此,对于官员来说,俸禄什么的,当零花钱都不够,更别提养家糊口了!想要过得滋润,光是指望俸禄或者是什么冰敬炭敬的,那绝对是不够的,置办田庄什么的,虽说是个好办法,但是不得不说,土地的产出固然最为稳定,但实际上并不算高,何况,开国多年,正儿八经的良田都有主了,想要置办个好一点的庄子并不容易。
因此,置办几个铺子,挂在家里的家仆下人名下,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了。这样的话,难免需要沟通南北,从各地运来相应的特产,放到自己铺子里头卖,陆运显然比水运成本高多了,而且未必比水运方便,因此,这长江运河上,那些真正的大商船,哪家没挂着某某大人,某某爵爷的名号,出来一个管事,手里头拿着的就是自家主子的帖子。
中了举,田税徭役什么的就与举人无缘了,一些苛捐杂税,也收不到举人以上的阶层身上,但是问题是,商税之类的,并不在这个减免范围内,何况,律法规定,官员不得经商,因此那些铺子要么是挂在内宅的妇人名下,要么就是放在家奴的名下,反正就是打个擦边球,按理说,这样的各种税费该交还得交,但是,就因为他们跟这些权贵扯上了关系,要交的税费一下子缩水了一大截,就算是不交,市舶司那些税吏也不敢逼着要。
而且就算是平常某个官员外任或者是回京述职,亦或是官员的家眷回乡之类的事情,也会有一些商船情愿奉上孝敬,挂个官员的名头,好省去沿途关卡需要交纳的税费。一两艘船也就算了,如今各种情况加起来,每年因为这些官员权贵的缘故,没有真正缴纳的税费就是个叫人难以置信的数字了。
如今要严查市舶司了,以前那些要是追究起来,这京中清白的可就没几个了,一个个简直是心里面痛骂不休,心急火燎地恨不得立马将事情都撇清了。
不过这跟贾赦关系不大,他不做这种低档次的事情,偷税漏税能多几个钱,平白还要搭上人情,人情什么的,可不好还。
贾赦对于天然环保的东西情有独钟,将水力搞出了各种花样之后,贾赦瞄准了太阳能。他又不需要搞什么光伏发电,太阳能想要转化为热能还是挺简单的。
本来,贾赦想做的是太阳能热水器,不过,这年头没有自来水,上水放水有些麻烦,想要弄这个,最好还得再修个水箱水塔什么的出来,因此,贾赦最后决定先搞几个太阳灶出来再说,找工匠折腾了一番之后,贾赦的庄子上多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古怪玩意出来,乍一看,特别不协调。偏偏这玩意为了效率问题,还不能随便改换形状或者是在上面弄点图案颜色什么的,贾赦原本也不打算自个用这个,想着是回头批量生产了,给佃户用的,只是如今还没拿定主意。
徒明昀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几个看着如同大号斗笠一样的东西放在空地上还有屋顶,上面亮闪闪地,似乎是贴的锡箔,乍一看都有些刺眼了。
“恩侯,这是什么玩意啊?”徒明昀来的次数多了,也不拿自个当外人,好奇地指着那几个太阳灶问道。
贾赦跟徒明昀解释了一番:“拿着这个,以后只要有太阳,将水壶放到这里,就能够烧水,不费柴炭,水开得也快,就是太占地方了,而且,成本也高,我本来想要锡箔,但是锡箔不够平滑闪亮,最后只能弄银箔了!”
“银箔?”徒明昀凸出来了,“恩侯你有钱没处花了,要烧开水,拣点柴火回来,又花得了几个钱,有你做银箔的钱,只怕人家乐意烧一辈子的开水呢!”
贾赦没有解释,将银溶到水银里头,在弄到这太阳灶上,其实也用不了多少银,不过,在这年头,这种事情也的确是太败家了一些,因此,只得摊摊手:“我就是做着玩玩而已,做出来才发现,用得起的人家不在乎那点人工柴炭,在乎的人家根本舍不得用这个啊!”
徒明昀凑过去,在曲面上看着自己那变形的脸孔和身材,啧啧称赞道:“你有在这玩意上贴银箔的本事,还不如去做玻璃镜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贾赦记不得玻璃是怎么做的了,一直想着做玻璃,从来没想过,干脆买了玻璃自个回来做镜子。何况,玻璃的做法似乎也不是很难吧,贾赦记得就是小时候看过一篇将玻璃最初如何被发现的趣味科普,说是一帮水手搬了大块的碱块在沙滩上垒灶做饭,结果做完饭就发现沙滩上多出了一些不规则的玻璃块,也就是说,玻璃的原料应该就有石英砂和纯碱,或许还有其他东西,多试几遍也就出来了啊!
贾赦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拍了拍徒明昀的肩膀:“果然是个好主意,就冲王爷一句话,回头我做出玻璃镜来了,分王爷你一成份子!”
徒明昀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贾赦:“恩侯你真会做玻璃镜?”
贾赦嘿嘿一笑:“这有什么难的,回头造出来了,先给王爷你送几个过去,到时候,你完全可以在墙上镶满镜子,照着玩啊!”
徒明昀想到家里墙面上都是镜子的样子,心里顿时一阵恶寒:“说什么呢,墙上镶满镜子,开什么玩笑!不过说好了,等镜子造出来,多送几个给我!”
贾赦想到了别处之后,也觉得那些太阳灶比较碍眼了,干脆叫人先拿走,回头当成赏赐赏给得力的下人管事就是了,嗯,也可以给阿寿那边弄一个,让他弄着玩,打算好了之后,就看向了徒明昀,笑道:“王爷你今儿个过来不会是来给我指点财路的吧!”
徒明昀顿时来了精神,说道:“恩侯啊,这次我过来,还是请你帮忙指条明路的!”
贾赦有些无赖道:“我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王爷手下能人无数,要我指点什么明路啊,这不是那我开涮吗?”
“恩侯你这也太谦虚了不是!”徒明昀也不跟贾赦生气,笑嘻嘻道,“父皇都说了,恩侯你这人可是国士之才,不能等闲视之的!所以,我一有难题,可不是来找恩侯你了吗?”
贾赦嘿嘿一笑:“那王爷你可以将你王府那些什么幕僚门人都赶走了,王爷你有难题就来找我这个闲人,还养着那帮人做什么用,干脆将养着他们的钱拿给我算了!”
徒明昀哭笑不得:“恩侯你不缺钱吧,怎么弄得一副钻钱眼里的德性!”
贾赦义正言辞道:“什么叫做不缺钱,天底下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那就说明还是不够有钱!而且,很多事情得讲规矩,我每次给圣人出主意,圣人都给我赏赐呢,结果轮到王爷你这边,却是一毛不拔,这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啊!”
徒明昀被贾赦那句话说得不由好笑:“恩侯真是歪理多,行啦,这事要是解决了,不光本王会给恩侯你一份谢礼,父皇那里也有赏赐,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贾赦这才说道:“这才像话嘛,来吧,王爷,里边请,咱们边喝茶,边慢慢说!”
徒明昀笑道:“喝上恩侯你一杯茶可真是够不容易的!”
贾赦也是笑道:“可不是,王爷你以为什么人到我这边都能喝到我的茶的啊!”
玩笑过后,徒明昀这才说起了正事:“父皇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为了市舶司的事情烦心,我这个做儿子的呢,比不上四哥,亲身南下,为父皇出力,但是呢,我觉得,就算是这次查出了问题,该杀的人也杀了,该换的人也换了,不过,却是治标不治本的!像恩侯你这样的,说是爱财,却一向取之有道,不走什么歪路的人,毕竟是少数,官商勾结什么的,想要杜绝却是太难了!我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只是一直想不到,这不才想到恩侯你了啊!”
☆、第65章
说到正事,贾赦自然也正经起来,他眯了眯眼睛,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然后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市舶司跟商人勾结,无非就是有利可图,但是若是他们发现,自个的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若是公正执法反而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呢?”
徒明昀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恩侯,说说看!”
贾赦嘿嘿一笑:“不管是哪个衙门,若是没有制衡,那么时间一长,失控是肯定的,市舶司管得太多,能管着市舶司的也就是户部,户部每年要管的事情太多了,他们不管是真的不知道其中的猫腻,还是自个也在里头插了一手,总之,只要他们账面做得干净,就算是户部也拿他们没办法!”
“恩侯是说,要给市舶司立个对头?”徒明昀自然反应过来了。
贾赦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回头再弄个衙门,嗯,管他是缉私还是什么衙门,他们呢,反正就是在海上还有长江运河上巡逻,看到商船就可以直接去检查,如果是没交过税的,那么,自然就可以将船扣押下来,船主若是不交上一笔罚金,别指望将自家的船弄回去,若是船主连船都不要了,那就更好了,直接将商船还有货物拍卖,拍卖出来的钱一部分充入国库,一部分就算是缉私衙门的赏钱了!”
“那如果是交过税的呢?”徒明昀已经兴奋起来了。
贾赦笑吟吟道:“交过税的,行啊,拿出凭证来,然后缉私衙门就得看,货物还有数量是否跟凭证上相符合,符合自然是最好,如果不符合,那么一方面照旧扣船,开罚单,另一方面,这艘商船是市舶司什么人经手的,那就得直接追究了!”
徒明昀顿时抚掌笑了起来:“大妙!恩侯,本王来找你果然没找错,这个主意好,嗯,还得防着缉私衙门跟市舶司有勾结,免得他们勾搭在一起糊弄朝廷!”
贾赦笑着恭维道:“王爷英明!”
徒明昀笑道:“还是恩侯你有主意,果然,本王那些幕僚可以直接辞掉了,一个个没个靠谱的!对了,恩侯,你家阿寿过了年也六岁了吧!”
贾赦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徒明昀琢磨了一下,问道:“不知道恩侯可有了什么打算?是请个西席,还是将孩子送到贾家或者是张家的家学里面去?”
贾赦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一家子正常住在城外,贾家张家的家学都在内城呢,天天来回太不方便了,折腾孩子,回头请个人回来给小儿开蒙便是,等他再大一些,就能直接送到国子监去了!”
徒明昀笑道:“请西席恩侯你能请到什么样的呢,有的人看着学问好,但未必会教导孩子呢!何况,你儿子长到这么大,也没什么什么玩伴,等大了之后,再与差不多的人往来,就有些晚了!”
贾赦琢磨着徒明昀这话也对,自家儿子如今就跟独生子女差不多,身边能陪着他玩的也就是些小厮丫头,偶尔遇到亲戚家的孩子,会一块儿玩一会儿,实在是独了点,没有太多跟同龄人一起学习玩耍的经历,确实不利于孩子成长,见徒明昀这般,还是有些谨慎地问道:“不知道王爷的意思是?”
徒明昀也是敲了敲桌子,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如今宫学里头还有几个年幼的皇子,另外,各家差不多大的皇孙还有宗室的子弟也入了宫学念书了,父皇有意加恩勋贵,想要遴选一些勋贵之子入宫学与皇子皇孙和宗亲一块儿念书,到时候直接就住在宫里,休沐日就能回来,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贾赦一听宫学,就立马摇了摇头:“这就算了,我家阿寿娇生惯养长大的,宫学里面的学生,一个个老爹不是圣人就是皇子,再不济也是宗室的王爷公主,我一个空头侯爷的儿子,进去了比谁都要矮一等,只怕便是寻常的伴读都比我儿子有底气。何况,宫学规矩严厉,我儿子才多大的人啊,我哪舍得让他进去,这点年纪就要小心谨慎,战战兢兢,这不是活受罪吗?”
徒明昀听得哭笑不得,贾赦一贯就是这个思维,从小到大就没变过,当年贾赦是荣国公嫡子,曾经宫中也有过让贾赦进宫做皇子伴读的心思,结果贾赦在家撒泼打滚,恨不得抱着柱子不放,死活不肯,当时的国公太夫人舍不得孙子受委屈,舔着老脸进了宫,将这恩典给拒了。
如今轮到贾赦的儿子了,换成其他人,哪怕心里舍不得孩子受苦,也是情愿将孩子送进去的,毕竟,一来这是圣人的恩典,而且宫学里的先生,哪个不是饱读诗书的学士,能得了他们一些指点,就算不是受益终身,也差得不多了,二来,跟皇子宗亲之间有了同窗之谊,日后前程也会更加明朗啊!
徒明昀笑道:“读书哪有不辛苦的,你这也太溺爱孩子了吧!”
贾赦正经地说道:“溺爱算不上,我承认我疼孩子,他才这么大一点人,自个没出息的人才想着望子成龙呢,我只希望儿子日后能明理晓事,不至于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能太太平平,妻贤子孝地过一辈子,其他的,就没有太大要求了!既然不指望他封侯拜相,光宗耀祖,那么,何必让他这点年纪就不开心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徒明昀一方面感叹贾赦的怜子之心,一方面还是拿了老庄的典故嘲笑起来。
贾赦说道:“王爷此言差矣,小孩子如同年纪小的时候就非常懂事,做大人的就该感到羞愧才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才会想要靠着自个的努力去争取更好的将来!这么大点孩子懂什么,无非是大人怎么教,他们依着葫芦画瓢罢了!我儿子如果一个人上学觉得孤单,没有玩伴,那么,我们搬回城里,将他送到家学里头去,也不是不行,毕竟,不管是贾家的家学,还是张家的家学,其实都在我们这些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够照顾到,孩子受了什么委屈,总能帮他找回来。但是若是到了宫学里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家子都只能认命!因此,我却是宁愿他没出息,也是不希望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到什么伤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