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竹哑然失笑,不知说什么好,当年她对陆氏说过什么,早已经忘记了。没想到陆氏听进去了,拼死反抗了家族的控制,还时常关注自己的消息,捐长明灯祈福念经。她是不信鬼神佛道的,觉得信仰宗教会让脑子迟钝僵化,什么都习惯用宗教来解释一切,失去了寻求真相的动力,不过陆氏这番言行,还是让沈今竹心头一软,无心插柳柳成荫,以后还是多做些善事,将积极的一面传给周围的人,人世间的善多一些,恶就会少一点。
陆氏依依不舍的看了灯塔下玩耍的孩童们,又期盼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告辞离开了。沈今竹叫了她,说道:“一盏长明灯所耗费的香油钱价格不菲,以后不用给我点了,拿着这银子施粥也好,捐给善堂养孤儿也罢,就当是替我做的吧。”
陆氏回首轻轻一笑,说道:“好。”
沈今竹继续和晚辈们蹴鞠,直到父母们一个个把孩子“认领”回禅房,灯塔下很快只剩下沈今竹孤家寡人一个,她将皮球往空中一踢,抬头看去,咦,塔顶上怎么恍惚有个人影呢。
第210章 琉璃塔再成断肠处,入京城风云又突变
沈今竹一步一步登上了塔顶,九层琉璃塔一路爬上去是很累的,到了塔顶时,身上已经微微出了一层薄汗,鬓发已经湿了,她站在楼道处,不知是累,还是激动,心如战鼓雷动,她休息片刻,让心跳慢慢放缓,甚至还取了荷包里的菱花小镜照了照,脸上脂粉未施,好在刚才爬楼梯辛苦了,双颊有自然的酡红,气色极好。
今竹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推门而出,即使在无风的春夜里,危楼高百尺的塔顶也能感觉到裹挟着花香的空气在流动,和着淡淡的佛香,再俯瞰万家灯火繁华的金陵城,不禁有身在仙境天宫之感。
在塔顶栏杆处负手俯瞰金陵夜景的高大男子转身过来。“核桃?”沈今竹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接太子的仪仗两日之内肯定到金陵城,你是奉命先来保护太子的吧。”
曹核已经是京城的锦衣卫指挥使了,夺门之变的大功臣、皇上小舅子兼心腹,曹大人现在比他亲爹以前还要威风。曹核软禁自个亲爹,举兵攻城救出南宫的景隆帝,已经成了“自古忠孝不得两全”的典型代表,毁誉参半。说他好的赞扬大义灭亲,何况人家也没真灭,保住了父亲的性命,提前丢官养老罢了;也有指责他不孝,给亲爹下药,对父亲尚且不尊不孝,以后定是乱臣贼子云云。
曹核并不在乎这些好的坏的言论,锦衣卫这个职业本就充满了各种争议,他从小就耳濡目染,早就习惯了,他唯一在乎的,却——
曹核嘲讽一笑,问道:“看见我很失望?那你以为我是谁?”言罢,又有些后悔,他来到金陵第一件不是去北城鸡鸣山保护太子,而跑到南城大报恩寺来见差点就洞房花烛夜的前前未婚妻,并不是想一见面就吵架,可是看见沈今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望,他心头就升起了一阵无名火——为何把沈今竹叫做“前前未婚妻”?因为去年他为了麻痹父母和安泰帝,假装答应了他们安排的婚事,原本定下四月成亲的,夺门之变后,女子的父亲如梦初醒,赶紧告老还乡退隐,并以小女身体不适为名,主动找曹核退了婚事,成为前任未婚妻。由此曹核先后有两段无果的婚事。
面对前任未婚夫咄咄逼人的眼神,嘴里“徐枫”那两个字沈今竹实在说不出口,曹核职业的敏感让他立刻抓住了某些潜台词,他快步走近,抓着沈今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连连追问道:“徐枫还没有死是不是?你已经找到他了?或者他已经找到你了?你们有没有——”
曹核一滞,自尊心不容许他继续说下去。沈今竹矢口否认,说道:“他已经消失三年多了,你提他做什么。”
曹核冷哼一声,说道:“他若真死了,你看见我时为什么会失望?你第一次来九层琉璃塔,就是和他在一起。你和他见过面,至少知道他还活着,所以看见我才会失望。”
沈今竹狐疑的看着曹核,这么隐私的事情他都知晓?曹核一笑,说道:“我如今是指挥使了,很少有事情能瞒得到我,你还是招认吧,徐枫活着,他在那里?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的,你最好不要让我从别人嘴里知晓此事,否则——”
“否则怎样?”沈今竹反问道,真是受够了曹核一副“抓奸在床”的表情,她上前迈了一步,逼问道:“是杀了他,还是以前那样囚禁我,把我关在悬崖的小屋里,上天入地都无门?你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了,还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曹核并没有被激怒,反而轻松的笑道:“杀了他?我能杀掉一个死人么?呵呵,他果然还活着。”
这两年曹核还是有长进的,难怪骗过了那么多人,把景隆帝从南宫救出来了。沈今竹知道此时位高权重的曹核查出徐枫下落是早晚的事情,她深深一叹,说道:“我没骗你,世上早已没有徐枫,只有海盗郑途,即使他站在你眼前,你也瞧不出他和以前掷果盈车十八郎是同一人。”
海盗?!情敌蓦地身份突变,曹核心中的恨意和醋意突然就按下去了,最多的是好奇,“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如今帝王归位,凭他的功劳,加上徐家二房只是借袭,大房侄儿又年幼,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承袭一等魏国公,镇守南直隶,回归瞻园,名利双全。”
沈今竹说道:“尔之蜜糖,彼之砒霜。多少人羡慕他的出身和姓氏,对他而言确是负累和枷锁。他用性命挣脱枷锁,还给了徐家一个世袭千户,重获新生,不会再回徐家了。他立志守护大海,与红毛番战船为敌,不破夷人终不还。”
沈今竹很理解徐枫的想法和决定,因为她的目标同样是星辰大海,无论遭遇什么,都无法阻止她实现理想的脚步。无论爱情还是婚姻,她都不愿意沦为任何人的附庸。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谈一场天荒地老的恋爱,或者嫁给某个人组建家庭,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她觉得自己人生的价值应该远远不止这些。徐枫也是如此,他是爱着她的,他也和她一样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也不会为爱而沦为沈今竹的附庸,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充当某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角色。
爱情和婚姻,都不是抹杀对方个性和理想的理由,男女皆是如此。人是进化了的智慧性动物,会慢慢脱离繁衍生殖本能的原始欲望,以追求更高层次的东西。只是可惜直到今天,人类世界依旧以牺牲人(主要是女人)的个性和理想,用逼婚、催生、嘲笑不婚丁克男女的行为来满足繁衍这种原始的欲望。人类应该追求的是灵魂契合的伴侣,有则勇敢追求,无则独善其身,而不是只为生殖而勉强结婚。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曹核不禁想起了王昌龄这首诗,心生一股自卑感,从小到大,除了偷奸耍滑,我几乎样样都不如他,现在好容易身居高位,他却立志守国门、破红毛番了,又矮了他一头。
琉璃塔上,暗香浮动,曹核听着沈今竹讲着徐枫的传奇经历,对于这个情敌兼友人的男子,他的传奇似乎才刚开始。曹核鼓起勇气问道:“你和他——又开始了?”
“啊?”沈今竹想了想,说道:“为我和他见过几次,也一行过,我们还——咳咳,总之我们成了知己,知道彼此所想,可是——”怎么和曹核解释这种关系呢?她和徐枫停顿在朋友以上,爱情以下的关系上了,而且彼此都没有往上或者往下走的想法,关键是他们都觉得这种状态对彼此都是最好的,这种关系旁人是很难理解的。
沈今竹顿了顿,说道:“我们现在的目标都不是嫁娶,所以——嗯,没有,我们没有开始。”
哪怕是经历了日本国出岛那个狂乱的夜晚,她和徐枫都没能真正开始。
那就好!曹核松了一口气,他的性格是个那种表面粗矿,其实很细腻敏感的类型,如果对心仪之人表白,肯定会从“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含蓄的开始,但是这些年对沈今竹的了解,这个女人脑子里留给情感的地方太少了,等到他唱到“我和娘子把家还”时,沈今竹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所以斟酌再三,还是直接说道:“我们是有过婚约的,什刹海的房子还在,今竹——我依然希望你能嫁给我。我父亲已经辞官回乡养老了,之前的约法三章都不作数,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真的?”沈今竹问道。
曹核点点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是时候来个了断了,沈今竹说道:“我想做的事情有许多,绝对没有嫁给你的想法。你已经不是以前的曹核了,你是京城锦衣卫指挥使,我若是你的妻子,今上肯定会有猜忌,对你对我都不好。”
曹核急忙说道:“我可以不当——”
沈今竹捂住曹核的嘴,说道:“莫要意气用事了,你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付出的太多,那么多的隐忍和痛苦,一般人是无法承受的,我们的婚姻生活肯定没有你想象中的圆满美好。曹核,你我再也回不去了。从东海之变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曹核独自站在琉璃塔顶上,看见底下塔基一个如蚂蚁般大小的人影消失在视线里,在那么高的地方俯瞰下去,他都能在心里描绘出那个人的模样,她的发丝和嘴唇有多软,心肠就有多硬,她残酷的拒绝了自己,不留一丝余地。她不会明白自己的爱有多么炙热和纯粹,她的世界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情做出妥协和让步,包括爱情。
曹核自嘲的笑了笑,我真是个傻子,她连和徐枫两厢情愿的爱情都可以斩断,就跟别提自己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了。可是他偏偏爱上了这样的一个女人,他恨她的个性,也爱她的个性。到头来,他的爱情,好像从头到尾和这个女人无关。她在,或者不在,爱都在这里,不增不减;她爱,或者不爱他,情都在这里,不来不去。
他的爱,就像此刻的情景,他孤独的站在琉璃塔上怔怔的看着她消失的影子,哪怕知道她永远不会回头,他依旧在那里,人似乎融入了九层琉璃塔,成为佛前的守望者,不得超度,不得轮回。
第211章 琉璃塔再成断肠处,入京城风云又突变(二)
三月,春风拂面,柳如丝,风如片。不冷不热的晚春,坐在官船上昏昏欲睡,运河虽大,比起海洋来就微不足道了,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沈今竹无聊之极。
“沈太傅,快到通州港了。”外头小内侍在门外说道。二月时,由官复原职的王阁老带着太子的仪仗来接朱思炫回京了,一路官民相送。景隆帝在圣旨上封了沈今竹为太子太傅,就是太子的老师,一品虚衔,所以现在都称之为沈太傅。
“知道了。”沈今竹懒洋洋的说道。反正根据王阁老的安排,下船进京的仪仗,还有冗长的各种仪式又不需要她露面,乐的自在清净。等进宫把太子交给景隆帝就大功告成。
不一会,朱思炫身边的内侍名叫汪洋的来请,“沈太傅,太子请太傅去说话。”汪洋二十多岁年纪,长的斯文俊秀,识文断字,他的经历和怀恩相似,都是犯官之后。此人的命运应该是老死在鸡鸣山孝陵的,恰好遇到朱思炫在那里守墓,见汪洋话少勤快,懂得文墨,而且名字极对他的喜好,便带着他上了京城,千载难逢的机会被汪洋撞上了,鸡犬升天。太子身边的内侍如果做得好的话,将来是要入司礼监的,或许是第二个怀恩呢。
沈今竹当然不会怠慢此人,当即整了整道袍,去见朱思炫。朱思炫已经换上大红色的太子常服,请沈今竹坐下,说道:“太傅,待会就要进通州港了,也不知为何,居然有近乡情怯之感。”
一日为师,终身为——,咳咳,反正太傅这个称呼不是白叫的,朱思炫几乎每天都要请教沈今竹一些事情,她已经习惯了,师者,传到授业解惑也,沈今竹说道:“这个无妨的,我刚回金陵城时,也有这个感觉呢,回家过一夜就好了。”
“是这样啊。”朱思炫巴巴的看着沈今竹,说道:“虽如此,孤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太傅能否陪在孤身边?孤和太傅最熟了,只要看见太傅,孤就不怕了。万一孤在仪式上露了怯,出了丑,实在丢父皇的脸面。旅途辛苦,劳烦太傅了。”
你是我的学生,这样也丢我的脸面,我也无法向皇上交差啊!沈今竹心中大呼,只得说道:“这倒算不得什么劳累——只是王阁老安排的花名册中并没有我的名字。”
朱思炫忙说道:“仪式冗长,又不得不走过场。王阁老也是体恤太傅连日辛苦,所以安排太傅早早上马车休息,孤厚着脸皮和王阁老说一说,他定同意的。”
沈今竹本着“站好最后一班岗”的职业道德答应了太子的请求。回到船舱里,不一会王阁老找她说话,递过一个厚厚的本子,说道:“太子方才说要沈太傅陪着下船,接受文武百官迎接,我同意了,只是仪式冗长繁琐,仓促之间无法派专人教习沈太傅礼仪,沈太傅拿着这本笔记先看一看,能记下多少是多少吧。”
沈今竹看着砖头般厚重的册子,顿时觉得头疼不已,说道:“都快到港了,我又没有我爹过目不忘的本领,哪能记得住?我就跟着王阁老共进退吧,免得殿前失仪。”反正王阁老复职时,也封了太傅,也是太子老师。于官阶上,他们是相等的。
王阁老点点头,这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仪式果然冗长繁琐,礼部几乎将一半的京官都拉到通州港跪迎太子。沈今竹穿着御赐的袍服站在太子右边,左边是王阁老。一老一少两个太傅共进退,连进京的马车上都是两人和太子同车。
在宽大如同房间的大马车上,王阁老一直和沈今竹聊着航海、造船和火药配比的事情,王阁老是两榜进士,工部尚书,对这些是如数家珍,在官场浮浮沉沉这么多年,他见多识广,才学口才了得,沈今竹听的津津有味,拍案叫绝,王阁老也对沈今竹的海外各种见闻饶有兴致,沈今竹一心从商,乘机拉拢关系,谈起了买卖:“……如今我的日月商行还有榻房都还回来了,工部重修王恭厂的火药厂,需要许多硫磺还有硝石等原料吧,王阁老,不是我自夸,我们日月商行的原料绝对是上品,而且价格合理,以前我们就和工部签了长期的契约,每年供应几十万斤硫磺给各地的火药厂,那时王阁老在任上,应该晓得我们的货从不掺假胡乱要价,现在就有一批从日本国运的硫磺往海澄县而去,王阁老若相信我的为人,何不派人去瞧瞧呢……”
王阁老是个爽快人,当即就接受了沈今竹的提议。能赚到银子,沈今竹心情大好,觉得这个王阁老满是褶子的老脸简直太帅了有没有!就这样一路将太子送到皇城,刚下马车,沈今竹就被一群宫廷女官迎接到了皇后娘娘暂住的储秀宫,太子,王阁老还有接驾的文武大臣们则往奉天殿方向而去。
皇后是一国之母,应该住在坤宁宫。不过这个宫殿是刘皇后住过的,并且林淑妃在此地用琴弦自杀身亡,太不吉利了,因此景隆帝命工部重新修缮坤宁宫。除了坤宁宫之外,林淑妃生前所住的翊坤宫也在修缮中,因为这里以前是徐淑妃——即沈今竹的表姐居所。景隆帝和皇后嫔妃们在南宫苦熬三年,都是些花为肚肠雪为肌的佳人,最后大部分妃子都没能熬住,被裹了棉被从“狗洞”里运出来,扔到太监宫女们的坟地胡乱葬了,很是可怜。出于补偿心理,景隆帝出来后,尽量搜索宫妃们的遗骸重新入殓安葬。对幸存的皇后和三位妃子都照顾有加,大修宫殿,重新打了首饰做衣裳。
沈今竹坐上两个内侍抬的轿子,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的直觉有些不对劲,王阁老以前包括今天的安排看似平常,但是都透着古怪,莫非——她心里隐隐有个不太好的猜测,大概、可能、也许有人将不干不净的话传到了王阁老耳边,让王阁老起了某种猜疑,所以要么刻意将她和太子分开,要么充当蜡烛夹在她和太子之间,燃烧自己,照亮周围,让她知难而退?
我和太子?这些人也太能乱点鸳鸯谱了吧!论辈分,我是他表姨;论身份,我是他老师!尊师重道难道是摆设吗?你们瞎想什么!沈今竹在往京城的马车上就起这个念头,所以很配合的和王阁老天南地北一顿神侃,从不冷场,还乘机做了一比大买卖,反正她也晓得,在那种情况之下,王阁老基本不会拒绝的。并且可以表示她所图非常明确——就是当商人赚钱而已,什么政治、什么朝局、和太子绯闻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入皇宫,她虽为太傅,却不能和群臣一起去奉天殿见景隆帝,而是被宫人另行迎接到储秀宫,这就是提醒她性别女的事实。她首先是一个女人,然后才是太傅。
如果有那么一个世界,许多门槛不是因为性别而设该有多好,就不会像自己这样,无论立下什么功劳,都因性别的原因,被粗暴的拦在权力的大门外。女人也是人,也有智慧、品行和行动力,她被禁止出入的场所应该只有男厕所才对……
沈今竹坐在轿子上做着不现实的白日梦,心有所思:无论是书本,还是世俗,都要求女人服从遵守这种规则,女人不得干政,可是如果规则本身就是错的呢?海上还传谣说女人上海船是大不吉,会遇到风浪翻船的,我沈今竹乘坐的船只遇到风浪无数,不照样平安到港口了嘛。
正思忖着,轿子已经抬到储秀宫门口了,沈今竹下了轿子,先被宫女们伺候沐浴更衣,换下了陪同太子参加仪式的男式蟒袍和皂靴,穿上了大红缂丝十样锦妆花褙子、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织锦裙子、宝相花云头高底鞋。
宫嬷嬷举着梳子问道:“沈小姐想梳个什么头?”
“啊?”沈今竹这一月被叫惯了“沈太傅”,这句“沈小姐”太陌生了,她对镜笑道:“我平日就罩个发网,充当男儿打扮,很少用首饰。嬷嬷瞧着办吧,梳个简单点的,免得让皇后娘娘久等。”
第212章 储秀宫夜宴成鸿门,痴心错犯起中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