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帝说道:“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把此人揪出来,京城继续戒严封锁,禁军和城外的卫所继续扎营集结,可能有反贼狗急跳墙干脆起兵谋反,攻打京城。”
“尊旨。”怀恩问道:“那些和反贼勾结的番邦如何处置。”
庆丰帝说道:“十年不准日本国贡使来大明,取消以前颁发给他们的勘合文书,至于西班牙和葡萄牙——”
庆丰帝转身问沈今竹:“你比兵部的人还要了解这两国的水师,大明和这两国开战,有无胜算?”
没想到庆丰帝会如此“看重”自己,沈今竹一怔,而后说道:“咳咳,是说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别说是对于两国了,就是单独和一国开战,我们都毫无胜算,大明水师之前被荷兰人打败,丢掉了台湾,已经元气大伤,这两国的舰队不输荷兰,一旦双线作战,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怀恩听了,暗道这沈今竹太敢说了,庆丰帝有些受挫,叹道:“当真?”
沈今竹点点头,“以我之见,打不赢的仗就先别打,逞一时之勇固然可歌可泣,但是劳民伤财,还得不到多少好处,不如先秣马厉兵,把粮草备齐了,有五成把握时再动手。”
庆丰帝双拳一紧,说道:“至少可以先对付葡萄牙人,把他们从澳门赶走。”
沈今竹说道:“若是三年前,这个计划倒是可行,凭借举国之力,当然能将葡萄牙人驱逐出境,但是西班牙吞并了葡萄牙,两国在澳门都有利益,我们对付葡萄牙,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不会袖手旁观的,我的一个船长见识过无敌舰队的阵势,皇上,目前在海上,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直沉默的大皇子突然说道:“难道就由着他们胡乱来吗?我们大明是天朝上国,昔日郑和下西洋,万国来朝,天下均臣服于我们大明帝王的脚下,如今这群乱臣贼子想要害我父皇,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熊孩子懂个屁!打仗是上下嘴子皮一碰就能成的吗?要银子、要舰船枪炮、要精兵强将、要等待时机、甚至要先造势鼓动民心和军心,沈今竹暗自思忖,嘴上闭的严实,说出来太伤害大皇子幼小的心灵,本来今日的刺激就够大了。
庆丰帝坐回龙椅之上,叹道:“此时不易开战,否则开海禁后的沿海之兴就毁于一旦了,这几年心血岂不是白费?国家的税收也会骤减,原本国库就不殷实,军饷、粮草、汤药,死伤的抚恤银子那样不花钱呢?你表姨说的对,此时不易开战,要等待时机啊。”
大皇子问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动手呢?不都是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嘛,我大明将士个个都是大好热血男人,父皇差点被这群藩国贼人害死,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何不放手一搏,重振王国来朝时威风。”
这孩子太幼稚了,虽然现实很难为情——大明将士大部分都是混碗饭吃的吧,当兵不过是服兵役或者不至于饿死的选择的罢了,庆丰帝在军队里混过的,很了解自己家里那群士兵是啥德行,多年没有大的征战,操练废弛,大多只晓得如何屯垦,和普通农民没啥大的区别,手里的战刀传了好几代人,已经钝的连柴禾都砍不动了,战马只会垦地,听见鞭炮声都吓得直哆嗦,上了战场只有嘶叫刨蹄的份,至于水师——连台湾都丢了,福建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如何干的过沈今竹说的那个无敌舰队!这名字取得甚是威武,一瞧就不好惹。
沈今竹说的对,要等待条件和时机成熟,庆丰帝也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按照目前的形势,反正他在位期间够呛了,这个太艰巨了,偶尔去关外当威武大将军打一小股鞑靼人觉得挺有意思的、挺刺激的,但是他从未想到要举国之力、全线开战,那样的责任太大了,他一个以玩乐为主的君王承受不了这种压力,还是太平盛世比较适合他,他的目标是在位期间把开海禁的事情做好,消灭倭寇,还大明一个安宁富裕的海岸线。其他的就等着“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了。
这种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儿子完成吧,但庆丰帝此时不好在儿子面前认怂,便又把沈今竹推出来当挡箭牌,“今竹啊,你来说说何时才是开战之日。”
昏君!沈今竹赶紧踢回皮球,说道:“国家大事,我一介商人说了不算的。”
庆丰帝说道:“你这次护驾立了大功,挫败了怀安的阴谋,朕封你为游击将军,虽是虚职,尚无兵权,但也是朝中的从三品的武官了,赐玉带蟒袍,全套的三品官服绶带,在兵部是入了册的,如何还是商人的身份?堂堂游击将军,每年拿着俸禄银子,国家大事你都说不得,谁能说得?”
“什么?”这下殿里除了庆丰帝自己,满屋皆惊,怀恩不愧为是老江湖了,他首先对沈今竹拱了拱手,“沈档头高升游击将军了,可喜可贺啊!”
大皇子惊讶的许久合不拢嘴,喃喃说道:“可是——表姨是女子啊。”
庆丰帝立刻犯了叛逆不着调中二病,说道:“从来没明文规定游击将军和武官就必须是男子啊,你表姨尚未婚配,没有夫婿,又不能封夫人,再说她以前就是东厂百户,从五品的官身,现在立此大功,升个游击将军又怎么了?沈将军救了你不下于两次了,这次又挫败怀安等的阴谋,救驾有功,大明江山社稷免于战火和藩国的铁蹄之下,此等大功,封侯都不算太过,封个游击将军还委屈了她呢。”
大皇子小孩子性情,觉得父亲说的有理,但又觉得那里不对,不过此时他也很为表姨高兴,都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疑问,改为说道:“表姨,还不快领旨谢恩!”
沈今竹猛然从头脑一片空白中醒过来了,她跪地说道:“皇上了,既然是论功行赏,我有一个要求。”
莫非是嫌弃游击将军官位太小,想要封侯了?庆丰帝硬着头皮说道:“但说无妨。”
沈今竹说道:“此次我有险无惊进京告御状,绝非单枪匹马就能做到,实乃商行船长林凤和水手们齐心协力,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帮我进宫,并混进京城的,这些人以前都是海商,但那时海禁,他们都被称之为海盗,其实并没有祸害乡里,林凤后来带着手下去了吕宋,并自立为王,那时先帝爷被奸人蒙蔽,出兵和西班牙人一起将此人赶出了吕宋岛。皇上,我希望您能借此机会,赦免林凤等人,以此鼓励大明民间的航海家和探险者在海外拓展疆土,西洋国家许多东印度公司已经在许多海岛和未知的大陆发现金矿银矿等珍稀矿石,还有广袤的土地,我们大明有那么多像林凤这样优秀的海外开拓者,一旦得到皇上的认同,将来何愁国家不富裕、水师不强、炮火不猛、军队无斗志呢?”
“方才大皇子问何时才能将西洋列国逐出去,其实依微臣看来,孙子兵法说的太对了,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微臣不喜欢鱼死网破的残酷结局,所以微臣建议皇上从谋断开始,先用民间的力量往外慢慢的渗透,蚕食西洋国家在航海线路上的地盘,您不用担心做不到——有进取心的大明百姓对金钱的追逐大过对海洋的畏惧,类似林凤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然后是外交,西洋国家互相联姻,但也各自为阵,互相残杀很多年了,荷兰人就和西班牙是死敌,而西班牙虽然吞并了葡萄牙,但我相信这绝对只是暂时的,历史上葡萄牙从西班牙独立手里独立好几次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挑拨他们的关系,暗中支持独立者,将独立的时间线往前提,他们自杀自起来,我们就有空子可钻了;再就是修整军队,等火药厂的枪炮完全革新,我们军队的装备和西洋国家比起来不差距那么大时候,才是收复澳门台湾之时……”
沈今竹说的滔滔不绝,怀恩暗自觉得这个刚出炉的游记将军忘乎所以了,这么有野心的话都敢说,也不怕皇上会忌惮。而庆丰帝听的津津有味,沈今竹的想法和朝廷上那些官员截然不同,但是好像又挺有道理,不如试一试?挺好玩的,反正那些官员关于海禁的开和关讨论了足足一百多年,结果是大明反而衰退落后。大皇子则听得热血沸腾,坐在庆丰帝膝盖上讨要大海船出海,扩充大明疆域。
第153章 祸兮祸兮福所相依,爱兮爱兮求之不得
初春的京城时常风沙漫天,刚刚有些绿意的草地和树梢在春寒料峭中颤抖蜷缩着,顽强地等候着暖湿的春雨到来,空气中除了风沙,还有一股子血腥味,京城是大明最大的名利场,同时也是最大的“屠宰场”,原司礼监掌印太监怀安和内阁次辅、兼任礼部尚书的阁老谋反弑君,两个首恶被株连了九族,其余帮凶也是被灭了三族不等,时隔三年,继郑恭王谋反一案后,朝廷再次大开杀戒,将一批谋逆者送上断头台,整天血肉横飞,头颅滚地,如切瓜菜,连京城的侩子手都不够用了,从北直隶各府调遣侩子手进京。
曹核和徐枫两人分别从陆路和水路两条路线进京城时,迷人眼的黄沙漫天笼罩都城,时不时能看见秃鹫和乌鸦在风沙中呼扇着翅膀掠过,这种食腐的鸟禽时常在战场上出现,如今京城一片腥风血雨,多少高官豪门之家被血洗一空,断头台的楼板都要被踩榻了,千人被诛杀,是死亡的气息将这群食腐鸟类引到了京城。
最新的邸报已经印发出去了,上头就写着这次的谋反弑君大案,并对救驾破案的人论功行赏,东厂厂公怀恩成了新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登上了事业的顶峰,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在平叛中战死,追封了平定伯,是世袭罔替的伯爵,其嫡长子承袭爵位,其他有功劳的文臣武将也各有封赏,庆丰帝还命大皇子去每一个战死的军官葬礼上吊唁,不过这一切消息都不如封沈今竹一个大龄未婚女子为游击将军轰动。
为了让封赏合情合理,邸报上用大篇幅写明了沈今竹的出身,祖上三代都列出来了,卖油郎曾祖父、赘祖父都追封了官身,沈将军以前的官职是从五品的东厂百户,大内密探,多次救驾立功,在三年前琼华岛猛兽之乱时救过大皇子,这次为将怀安等人谋反的证据送到京城,用死遁之法逃出海澄县,并一路被叛贼追杀,天佑我大明,几次绝处逢生,沈将军冒死将证据送到御前,首恶怀安认罪服毒自尽,救了江山社稷,实乃有勇有谋、忠心耿耿云云。
居然是东厂的档头!皇上心腹!看到邸报之后,和沈今竹打过交道的人不由得脊背一凉,仔细回想起以前有没有说过对朝廷和皇上不满的言论,这个沈档头,不,现在应该叫做沈将军了,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在皇上说一句好话或者歹话,就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枫核二人皆恍然大悟:难怪沈今竹总是是非危险不断,原来早就加入了东厂,是大内密探,即使是非不找她,她也会找上是非的,东厂接触的都是机密,只能报给皇上和厂公知道,所以她一直都瞒着众人,明地里是日月商行老板,暗地里是东厂档头。
沈今竹的身份由暗转明,有好处也有歹处,好处是她的壮举一举干掉了怀安和一个阁老,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两人能位极人臣,必然手里怨魂无数,朝上朝下树敌剥多,尤其是怀安,御史台等文武官员咬了十几年都没伤到怀安一根毫毛,居然被沈今竹一个女子抓到了要命的把柄,一脚将其踢下太监之首的位置,逼得怀安服毒自尽,为地下无数冤魂报仇雪恨,真是大快人心,为此人们送给沈今竹一个外号,叫做沈木兰,借了花木兰从军拜将封帅的典故。
其中最推崇沈木兰的官员要数户部尚书兼内阁次辅钱阁老了,抄没了怀安等人的家产,加在一起是大明五年的税金!那么多的银子解决了国库寅吃卯粮的尴尬,在这一年刚好达到了收支平衡,太仓库开始有余粮了,钱阁老简直要给沈今竹立一个牌位,当财神爷供起来天天烧香拜一拜。
歹处是她身为女子,却扶摇直上的仕途引起了一些人的羡慕嫉妒恨和恶意猜测,甚至有谣言说她已经被庆丰帝临幸过了,靠着美色上位,被太后、皇后和表姐淑妃娘娘所不容,得不到名分,而封了游记将军,流言蜚语比以前变得更加恶毒。
总体来说,利大于弊,没有人愿意一辈子活在暗黑处,身份见不得人,从地位卑贱的商人摇身一变成了从三品的武官——沈家官阶最高的就是她了,虽说是虚衔,不是实封,但至少沈今竹面对权贵时,不用再卑躬屈膝,日月商行也会在遭遇重创后迅速东山再起。
她也由此赚到了人生第一桶政治资本,一举成名天下知,她沈今竹不再是无名小卒,或者金陵城人们茶余饭后闲聊时的金陵悍女、海澄豪商了,她的名气超脱了市井,开始在更高的政治和权力层面里出现,为将来的大作为奠定了基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今竹的父亲刚满了孝期,女儿立了大功,沈二爷也迅速得到起复,去了户部当侍郎去了,沈家人是在海澄县沈今竹的“灵堂上”稀里糊涂接旨的,全家人身穿缟素,沈今竹遇害时家人都在千里之外的金陵,得到消息时已经是正月了,听说沈今竹被炸的死无全尸,京城的家人亲戚们一夜悲戚,换下了喜庆的大红灯笼,那时江面已经结冰了,沈家人连同沈三离、沈佩兰出嫁女都纷纷收拾了箱笼,坐上马车,千里迢迢赶到海澄县送葬,冬天江南多雨雪,路面湿滑泥泞,长途跋涉之下,都吃了不少苦头,从未如此折腾过的继母朱氏干脆就病倒在途中,到了海澄县时,几乎丢了半条命,差点另起灵棚办丧事了。
尤其要命的走了一半路,又流出沈今竹的坟墓被盗,连棺材尸骨都不见了的传言,沈二爷、三叔、沈佩兰等长辈几乎是一夜白了头。最惨的要数沈义然和沈今竹的亲哥哥沈义诺,他们堂兄弟两个初秋就去了京城,准备今年的春闱,可是噩耗传到京城,兄弟俩不得不放弃了三年一度的春闱,往海澄奔丧了,刚到灵堂,上的三炷香还没烧完呢,封赏的圣旨就来了。
全家跪接圣旨,然后撤下了灵堂,换了吉服,又家赴京城领旨谢恩,好在那时江水运河的冰慢慢融化了,可以坐着官船北上,比憋在马车里舒服多了,到了京城,已经是春暖花开,朱氏的病彻底好了,那时春闱刚发榜不久,新科状元和进士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京城花,心中不禁为继子错失今科春闱而叹息,三年之后又三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何况沈义诺曾经发誓不中进士,就不说亲事。
继子如此,继女沈今竹已经十八,虚岁都十九了,一个姑娘家居然一直暗中当了东厂暗探,如今又封了游击将军,这就更难说亲事了,一对继子继女在婚事上皆那么艰难,真是愁煞人也。
连续几场春雨过后,京城的血腥和风沙都被冲走了,春闱发榜的喜庆赶走了几十户满门抄斩的惨烈,旧的官员人头落地,崭新出炉的进士们又出来了,加上以前在吏部排队等候选官的进士,还有在各部打杂的“观政”们,庞大的科举体系选拔出的士人争抢着去填空出来的萝卜坑,永远不缺当官的人,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昨日暴风骤雨,今日老天变得温和起来,通州港一副杨柳依依,雨丝风片的春景,沈今竹从昨日就宿在港口的榻房里,等候家人的官船到岸,一夜风雨,正好酣睡无梦,今早起来推窗一瞧,此等春景,正好出门踏青,不过刚走到楼梯口,一个人影闪出,拦住了她的去路,正是曹核,他老子曹铨刚刚接任了京城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举家迁往了京城。
曹核在楼梯口处单膝跪地行礼,阴阳怪气的说道:“标下见过沈将军,这一大早的,将军这是要去哪里,外头路滑,还下着细雨,没事就不要外出了。”
沈今竹顿住脚步,说道:“我骑马穿着蓑衣斗笠沿着河堤走一圈,呆在客栈怪闷的。”
曹核不肯让开路,说道:“皇上吩咐了,要我们锦衣卫好好保护沈将军,以防叛贼余孽对将军下黑手。”
沈今竹怒道:“你这不是保护,是软禁好不好!连出个门都不行!”
曹核皮笑肉不笑说道:“嫌弃我们锦衣卫没用,就去找东厂的人来保护沈将军吧,反正你以前就是东厂的人,厂公不会见死不救的。”听到沈今竹以前是东厂档头的消息,曹核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不出那里不舒服,反正他有种被欺骗愚弄的感觉,就好像一头狼总是想着法的去保护一只狡黠的猫咪,但是仔细一瞧,其实对方是一只披着猫咪皮的老虎!
不仅仅是曹核,就连他爹爹曹铨都开始忌惮沈今竹了,因为她了解老曹家的底细,她晓得太多秘密了,而作为东厂暗探,天晓得她有没有透露出去!
庆丰帝怎么派出这么一个难缠的保护自己啊!这些天曹核一直都是这么一副怨妇嘴脸,活脱脱一副王宝钏专业苦守寒窑三十年的口气和自己说话,沈今竹忍无可忍,干脆提着曹核的领口将其拖回了自己房中,将其顶在墙壁上,低声喝道:“你再这样说这种酸溜溜的话,我就把你们老曹的家底告诉厂公!”
曹核被壁咚威胁了,和沈今竹四目相对,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蓦地脸红了,半天都不说话,眼神有些发直,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起来,沈今竹觉得有些不自在,右手从曹核领口撤回。
曹核穿着左衽交领飞鱼服,领口一下子被沈今竹扯开了,露出半截锁骨和半幅胸肌,还蛮养眼的,沈今竹的目光在上面游离片刻,觉得自己拉扯人家的衣领有些造次了,本能的想要整理一下衣服领子——好像更不对了哦,双手在空中停滞片刻,都缩了回去。曹核依旧靠在墙壁上纹丝不动,衣领依旧保持着敞开的状态。
沈今竹板着脸训道:“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曹核整了整衣领,嬉皮笑脸拱手说道:“标下整装完毕,请沈将军检阅!”
沈今竹怒道:“滚!”言罢,沈今竹拂袖踏青而去,曹核紧随其后,一个长随过来耳语道:“曹百户,那个人还跟着,要不要——”
曹核说道:“此人是友非敌,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待会看到我和沈今竹并辔而行踏青游玩,你可不要太伤神哟,都是已婚的男人,当断则断,黏黏糊糊作甚。
“那个人”就是徐枫,徐枫听说沈今竹被册封游击将军一事,同样也很震惊,他担心沈今竹会被逆贼余孽打击报复,这些日子都在暗中守护着她,果然有一些零碎的死士来刺杀沈今竹,不过有了东厂在暗,锦衣卫在明,加上徐枫这个编外人员的协同保护,刺客们均被歼灭,没有机会接触到沈今竹。
只是远远看到青草地上一对男女拍马竞技,互相追逐,此情此景还是刺了徐枫的眼睛,一股不平之气涌向心头,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胸襟了啊,徐枫放下望远镜,闭目打坐,排开杂念,他也觉得自己挺无趣的,总是这样远远的跟着,拖泥带水,非大丈夫所为,可是晓得沈今竹还有危险,他就厚着脸皮赖着不离去,曹核这厮偏偏故意做出种种令人误解遐想的言行,刺激着徐枫的神经,徐枫发誓等以后逮到机会,一定好好把曹核揍一顿。
“我赢了!”曹核最先跑到了前方柳树下,却不知他此时这等言行是后世注定孤独终老的典范。曹核勒紧缰绳停住马屁,马上就后悔了,糟糕!逞一时之勇跑赢了沈今竹,却忘了自己的初衷并不是要战胜她,而是——,怎么关键时刻就这么缺心眼了呢?
其实连曹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内心的大男子主义作怪,以前沈今竹是商,他是百户,两人的结合会给沈今竹带来地位和利益的提升。而如今沈今竹成了游记将军,高他好几级呢,他开始重新审视两人,发觉自己如果站在沈今竹的角度,根本无法承担她所承受的压力,也做不到她如今的成就,心中开始自卑起来,比赛骑马的时候寸步不让,潜意识希望自己至少有的地方比沈今竹强些,以此来证明自己是由资格爱慕她的。
沈今竹骑着白色的蒙古马追逐着,飞扬的神采是独一无二的,曹核豁然开朗:为什么要纠结自己比不过她呢?如果她是一个男人,自己还会有这种嫉意吗?用一颗平常心学会欣赏的她的优秀和传奇就可以了啊,她不是寻常的女子,需要一个宽阔的肩膀来依靠;她是一只翱翔的飞鹰,胸襟不够宽阔、不能包容她的男人,就不配将她装在心里,也装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