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子万事足,两个儿子都争气,这几年汪福海一直半退休蛰伏状态,此刻有些忿忿说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用这种手段算计我的干闺女,真是嫌命长了,等我找到了背后指使之人,哼哼,定要他们好看!”言罢,汪福海也下去了。
曹铨看着汪福海的背影,暗道,沈四娘是你的干闺女,她还是我未来儿媳妇呢,唉,儿媳妇啊儿媳妇,他们不晓得你手上有几条人命,树敌几个,我隐约是知道一些的。你神秘消失了三年,第一次出现在金陵城是今年春的火瓦巷,你在火瓦巷救了崔家的乳娘和外孙女,把诚意伯府两个家奴的耳朵都削掉了,火瓦巷鲜血飞溅,伯府洗女三代的传闻由此开始,这事目前只有我知道。难道是诚意伯府寻仇来了?不对啊,貌似伯府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曹铨决定从沈今竹背后的仇家入手查起,首先就去了诚意伯府刘家探个究竟。
城南大功坊,瞻园。四房,沈家大房、二房、两个姑太太家里人坐在一起商议事情,沈三爷去了隆恩店替侄女坐镇去了,沈大少爷沈义斐去了应天府衙门协助查案。其余人等连番问缨络关于沈今竹这几日的行踪,一些无关紧要的,缨络都说了,但是一些涉及沈今竹隐私和她不想让家人知道的部分,她都含含糊糊敷衍过去。她很清楚自己的职责,要谨言慎行,尤其是嘴巴,一定要严实,她已经赎身了,只对沈今竹这个雇主负责。
朱氏蹙眉说道:“你这贱婢,都火烧眉毛了,还遮遮掩掩的作甚?我们难道会害今竹不成?”
沈咏兰说道:“二嫂,这丫头经赎身,脱籍为民了,不是什么贱婢。她一个小小女子,今日在公堂之上临危不惧,说话滴水不漏,不是那种一见板子和当官的就腿软嘴软、胆小怕事之人。有些话她不肯说,自有她的道理,你逼问也不管用的,她在应天府尹的逼问下都没有开口,是个极忠心的仆从,你莫要为难她了。”
朱氏说道:“大姑太太,我不是想要为难她,只是现在今竹被应天府指认是杀人嫌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背上这种名声,将来怎么说亲?何况沈家不止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将来一桩桩的,都是心事,且说不别的,大房的韵竹过了孝期就要定婚期,若是夫家拿着这个理由退亲,我们也不好不应的。”
第111章 刘夫人堂前教丈夫,查命案群雄显本领(二)
听了朱氏这话,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沈韵竹第一个说道:“二婶婶,我无妨的,四妹妹遭此大难,首先紧要的事是给今竹洗脱嫌疑,而不是撇清自己,我生来姓沈,这是不能改变的,倘若钱家为了四妹妹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而质疑我的人品和我们沈家的名誉,这种糊涂且胆小怕事的人家,我宁可继续小姑独处,也不愿意嫁过去当这种人家的媳妇。”
沈韵竹明地里是在说自己,暗地里却是在指桑骂槐指责朱氏胆小怕事。一声“母亲”不是白叫的,作为人母,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保护子女,而不是一旦遇到麻烦事,就赶紧撇清自己,怕这怕那的,倘若出事的是朱氏的亲生女儿沈文竹,她还会如此说吗?
沈韵竹对朱氏的不满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众人谁都能感觉的到,也无人训斥沈韵竹无礼,因为从事发到现在,沈家大房、三房、甚至两个出了嫁的姑太太都尽全力帮助沈今竹洗脱罪名,连人家干爹和无亲无故的曹家都在帮忙奔走,大房的当家人沈大少甚至都已经重操旧业,卷起铺盖去衙门蹲守查案去了。
二房倒好,自己的闺女出事,想的不是如何救她,反而是先担心名声被牵连了,这话说的众人心都凉了半截,暗想这后娘当的实在说不过去,难怪沈今竹早作打算,送葬完毕直接离家出走去了三山门外的隆恩店,连家都不归,这家呆着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了。
沈佩兰自己就是继母,但是她绝对做不对像朱氏这样绝情,倒不是对继子一家有多么重的感情,作为一家的主母,起码要做出一个护犊子的姿态来。
朱氏是继母,爹爹和哥哥好歹是亲的吧?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沈二爷和三少爷沈义诺身上,若这对父子还是和朱氏同一个鼻孔出气,那么以后关于今竹的事情,都不用请二房过来商议了,免得看着堵心。
沈二爷从知道消息后,一直神情恍惚,他想起沈今竹要求搬出去单住时的说过的话来,女儿杀过人,她都自己都不记得杀过多少人了、她还和一对父子定过婚事、她失踪三年,穿着奇装异服成了荷兰商人的女儿,在谈判桌上和自己讨价还价,词语犀利,是一个双面细作、她还将手中无价之宝的火药枪械图画和文书献给了皇上、她召唤大象救了大皇子……正如女儿所说的,她是第二个聂隐娘,他不能过问女儿在干什么,也没有那个本事过问,她早就脱离了他的掌控,羽翼丰满飞走了。
在座的亲友都不相信赵管事父子是沈今竹所杀,但是知道女儿真面目的沈二爷却觉得此事绝非空穴来风——即使真是她做的,他也不会惊讶。可是他是一个父亲,哪怕是女儿捅破天去,他也只当看不见,先替她遮掩着,沈二爷清咳一声,说道:“我生养的女儿,我最清楚她的秉性,绝对不会做出滥杀无辜这种事情来(潜台词就是即使是她干的,也是那两个人罪有应得)。此事颇为蹊跷,大侄儿以前是推官,有他在金陵坐镇查案,我是放心的,我打算乘船南下,一路追着今竹的足迹,在身边保护她,一来是怕她路上遇到歹人,二来是若遇到官府捉拿她,我可以抵挡一阵子,我虽已经丁忧在家,没有官职了,好歹也是两榜进士,也有些故人门生做官,有我这个父亲在身边,应天府衙门不敢乱来。”
沈二爷有如此表态,众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现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的情况,起码沈二爷的态度是明确的,先保住沈今竹,其他以后再说。朱氏听了,觉得大为不妥,嘴唇蠕动几下,碍于三从四德,不敢当面驳了丈夫的话,暗中隐忍不发。
一直沉默的沈义斐说道:“我和爹爹一起去找妹子当面问清楚,也能护住她一刻。”
朱氏说道:“斐儿,你爹爹出远门,你就是家中的顶梁柱了,连你也走了,男主外女主内,家中外事不决,如何是好呢?”
沈佩兰听的心烦,她是个爽利的脾气,直言不讳说道:“二嫂这话好没道理,金陵文臣武将之家,男人出去做官或者打仗戍边,留老母妻儿在家中,上有老,下是小,家中没有成年的男子,人家当家主母不照样过日子?再说了,二哥和侄儿出门,金陵不还有我们这些至亲在嘛,我们能置之不理?”
朱氏正欲争辩几句,被沈二爷一个眼神堵住了,沈二爷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父子这就动身,家中就拜托妹妹侄儿们照看一二了。”
沈咏兰说道:“放心吧,你们只管去,在此事没有平息之前,我是不会回徐州的。”沈咏兰和应天府尹刘大人的过往,沈二爷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此事不易说破,他暗暗一叹,和儿子一起向众人告辞。
金陵三山门内的西水关一座民宅里,隆恩店赵管事家里已经扎起了孝棚,哭声震天,因赵管事父子的尸首还在应天府衙门由仵作检验看管,所以灵堂上摆的是两具空棺材,里头放着两套寿衣。
锦衣卫的行刑人从柴房里出来说道:“曹百户、汪百户,已经差不多了,要问什么赶紧的,待会人疼晕过去,再问什么就好胡乱攀咬一气,反不如现在诚实。”
两人走进柴房,里头的几个人已经用刑完毕松绑了,每个人都装进一个单独的铁笼子里,这笼子极小,人坐在里头,腰伸不直、腿也要打弯,想躺着必须得具备蛇一样柔韧蜷缩着身体才行。
笼子里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是如此,她像一条蛇似的盘旋着身体卧在笼子里,肤白腰细、全身上下不见一丝伤痕,却在听到脚步声时恐惧的连呼喊都忘记了,她筛糠似得瑟瑟发抖,说道:“求求你们放我出去,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曹核问道:“你是谁?”
女人说道:“我——我是赵管事的小妾,叫做佩玉。”
曹核一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赵管事最受宠的小妾,以前是轻烟楼的红牌姑娘,老大嫁作商人妇,你读书识字,能写会算,平日还帮着赵管事打理私账。佩玉姑娘,我对这些明面上的、大家都晓得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你要说的是暗地里,一般人不知道的事情。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若还是这些陈词滥调,你就继续呆在笼子里吧。这规则还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
小妾佩玉忙说道:“我晓得的,我叫佩玉,在轻烟楼的时候,和一位贵公子相好过,他是诚意伯的侄儿,叫做刘宇文,他爹爹以前是二品大员。可是他背信弃义,没有如约来纳我为妾,我苦等了几年,熬得年纪大了,恩客们渐渐少了,总是被老鸨冷嘲热讽,不得已委身赵管事做了小妾,赵管事年时已高,后来——后来我被他儿子看中,半推半推的从了,他们父子同槽而食,死了也在一起做了枉死鬼,真是报应啊,哈哈。”
佩玉为了活命,尽说一些隐私的往事,甚至连在轻烟楼的秘密都说了出来,令人大开眼界,曹核心头咯噔一下:诚意伯府刘宇文?不就是那个崔打婿的好女婿嘛?自从传出伯府洗女三代的事情后,刘家人就很少出来活动应酬了。因此事关系到峨嵋的身世,璎珞向自己打听此事的真实性,他没来得及去问父亲,却未曾想在这里得到了一点消息——只是此事现在不是审问的重点,以后再慢慢问。
汪禄麒问道:“赵管事以前在元宝公公手里做事,并无这种大招旗鼓的贪墨,为何现在性情突变,被抓了现行?”
佩玉说道:“回大人的话,赵管事以前也是在隆恩店做牙人的,家里的家当大多都是那个时候置办下来的,后来年纪大了渐渐做不动了,就在店里做管事,有些小油水,日子过的也不错,不过他的混账儿子不争气,整天在酒色里打滚,元宝公公走后,隆恩店移主,他儿子又被人诱惑到了赌场,刚开始赢多输少,后来就——哎,肯定是被人做了局,赵管事在背后替长子还债,家中银钱捉襟见肘,短短一个月,连田亩都被迫变卖了,家中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从那时候开始,赵管事就开始铤而走险,欺负新东家年幼又是女子,什么钱都敢贪墨,胆子越来越大,还库房串通一气,偷窃掉包,以次充好,赵管事嘴严,他甚少和我说这些,平日只是要我偷偷变卖产业还债,这些都是他的色鬼儿子告诉我的,还说他们父子快要做一笔大买卖了,如果能做成,三代人都不用愁吃穿的。我问他是什么大买卖,他神神秘秘的不肯说。”
曹核觉得奇怪了,问道:“如你所说,赵管事家中只剩个空壳子,连田亩都变卖了,为何会在贪墨事发当日,赵管事被扭送到了应天府衙门,他儿子就就立刻筹了银子去衙门赎人回家听候待审?”
佩玉摇头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啊,正房夫人早就去了,色鬼儿子丧妻之后一直未娶,小儿子刚定下亲事,家中是我这个姨娘来主持中馈,一应银钱都经过我手的,可是色鬼儿子赎人的五十两银子从哪里来的,我真不知道啊!”
听到这话,曹核觉得自己离真相不远了,一条隐线慢慢浮出水面,怎么可能那么凑巧,今竹成了东家,赵管事一家就被赌坊榨干了?还说要做一笔大买卖?是什么买买?贪墨的那点银子还不够输一晚上的,什么买卖大到可以富养三代人?这个佩玉是破案的关键啊。
曹核他冷哼一声,说道:“本官最讨厌不知道三个字,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你要说一些你知道的事情。否则的话,你就没有价值了。”
佩玉被恐惧驱赶着脑子飞快转动着,回忆起昨天的点滴,突然叫道:“是了!赵管事被新东家抓了现行,还关进了应天府衙门,我当时六神无主,也想要去赎人,正准备典当一些旧的衣服首饰时,色鬼儿子赌了一夜才回来,听说了此事,他早饭都没吃,转身又出了门,临走时对我说,他去衙门赎爹爹回家,今晚的饭菜做的丰盛一些,给赵管事压压惊,我觉得奇怪,他平日不是输干净,就绝对不会回来,今日他囊中空空,为何那么笃定会父子同归?我不放心,连连追问哪里来的赎银,色鬼儿子急着含含糊糊说了一句,‘他们有的事银子,若不是我爹爹无意间透露出来话,他们怎么可能想到干这桩大票呢,我们父子一起入伙,若是父亲被抓住去,熬不住刑、被诈出来实话,这桩大票就黄了’。”
一听这话,曹核和汪禄麒对视一眼,如果佩玉的话是真的,那赵管事父子应该是被准备干大票的同伙杀人灭口啊!如此一来,沈今竹就不再是第一嫌犯了,现在就是要顺藤摸瓜,把赵管事的同伙找出来。
曹核以前在市井混过的,知道赌坊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套路,先让人尝点甜头,激发人的贪欲,然后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赵管事的色鬼儿子明显是被赌坊做局拉下水的,背后目的就是他的老子赵管事,为了是拉赵管事合伙“干一大票”,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口中大票指的是什么?是谁联合赌坊引的色鬼儿子入局?
曹核问了佩玉是那家赌坊,然后风风火火的往赌坊赶去。而与此同时,智百户乘坐的轻舟小船也慢慢追上了沈今竹峨眉等人的大船。
第112章 赴月港峨嵋迎新生,查血案聚首大客栈
大船乘风破浪,即将到达苏州府,沈今竹这次出门是学乖了,托了干爹的关系找了一艘官船,路引和通关文书俱全,大船一路畅通无阻,过钞关也不用停靠检查、也没有可恶的税官上来敲诈勒索,比三年前跟着庆丰帝假扮做客商、一路交税、被强行索贿强多了。
峨嵋跟着沈今竹天没亮就起床登船了,她昨晚唱戏到了半夜,又是张飞战吕布这种考验功力的武戏,很是累人,所以睡眼惺忪的上船之后,她头一件事就是找船舱补眠,中途饿醒过一次,吃了一盘桂花糕又睡了,在中午吃饭时准时醒过来,吃的肚儿圆,又打着呵欠猫到床上去了,到了下午和沈今竹一道午觉起来,她试穿着沈今竹送给她的衣裙,裙子倒也罢了,一件湖蓝色的半臂死活穿不进去,沈今竹看得直乍舌,“你要是再这样吃吃睡睡下去,早晚连裙子都套不进去。”
哪个姑娘不爱美呢,峨嵋对着精致的湖蓝色的半臂望洋兴叹,穿上了自己的半旧蓝布对襟褂子,说道:“今晚我就不吃饭了。”又扭着壮硕的腰身说道:“诶哟,腰疼,昨晚翻跟斗用力太过了。”
沈今竹命萍儿取了一瓶红花油给峨嵋按着腰身,峨嵋忙摆手说道:“不碍事的,过两天就好,萍儿姐姐,你那里有红绳吗?昨晚翻跟斗的时候脖子上的线都断了,拴着的玉佩也甩出来了,我想拿着红绳重新系上。”
萍儿笑道:“单是用红线绳系着,八成会再断掉的,不如用丝线围着玉佩达成绦子,把玉佩包裹在丝线里面,既好看、又能保护玉佩、掉在地上也不容易摔碎了,线绳揉搓编制在一起很粗实,怎么折腾都不会断啦。”
峨嵋尴尬的笑了笑,“缝缝补补的我会,这打绦子绣花这种女红就不懂了。”
萍儿说道:“你把玉佩交给我,保管一个下午就能得了。”
峨嵋和荷包里小心翼翼的将海棠花玉佩拿出来,萍儿用帕子接过了,她幼时经历过富贵的,见了此玉也不禁一怔,“真好看,这个很贵重吧。倒不知用什么花形、什么颜色的丝线配它了。”
沈今竹说道:“这海棠花雕琢的极好,连花瓣的脉络都清晰可见,像真的似的,就不用太过花哨的什么梅花啊、藻井绦子,用黑丝线夹着银线围着玉佩打一个简单古朴的绶带结就行了。”
萍儿拿着玉佩去房里打绦子去了,沈今竹和峨嵋去了船舱甲板散步解困,前者青衣素裙、身子轻盈在江风下飘飘欲仙,仿佛如乘风归去;后者上下一般粗细,如孙悟空定海神针般在屹立在甲板上。
沈今竹问道:“峨嵋,你的玉佩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她前夜就想问了,可是半夜狂风暴雨,她赶回隆恩店查看库房,捉出一堆硕鼠来,次日又忙碌一整天,把这事给忘记了。
峨嵋说道:“我从七梅庵还俗的时候,了凡师太给的,说我被遗弃在庵堂门口时,脖子上就戴着这个玉佩,她觉得很贵重,怕被歹人瞧上了,招来祸患,就帮我藏起来了。”
“若是普通人看见这种贵重的玉佩,早就私藏起来了,了凡师太是菩萨心肠,一心为了你们这些孤儿。”沈今竹说道:“如此说来,你应该出生富贵人家啰?”
“什么富贵不富贵的,家人都不要我了,富贵贫贱于我何干呢?”提起家人,峨嵋有些不屑,说道:“我保存着这个玉佩,不是幻想着将来和富贵的家人相认,而是觉得这个东西是了凡师太留给我的一个念想。七梅庵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心无所依,想回去看看都不成,以后无论遭遇什么难事,都不会把玉佩典当出去。这玉佩戴在胸口,就好像了凡师傅一直陪着我一样。”
沈今竹很理解峨嵋,或许在峨嵋眼中,了凡师太和自家的祖母沈老太太一样,是集合了父亲、母亲、兄妹、老师、朋友等人的集合体吧,谁都无法替代,一旦失去,心中的那一块空白就始终都在那里,是一辈子的窟窿,永远都长不回去了。
一胖一瘦两个少女对着江风思恋长辈,突然一只轻舟快船从后方赶过来,船头还有个青年男子挥舞着双手大声叫嚷着,峨嵋警惕的将沈今竹护在身后,刷的一下拔出腰间明晃晃的大刀来,看清了男子的长相,峨嵋将拔出大半的腰刀又插回刀鞘,她惊讶的扶着栏杆叫道:“师傅!您怎么跟来了?”
来人正是智百户,他抓着峨嵋抛出去的缆绳爬到大船上,说起了今日一早豪客的异样和璎珞通过查账册,得知那个豪客是诚意伯府的家奴事情。峨嵋听了,沉默了半天,说道:“算了吧,诚意伯府洗女三代的传闻都还没平息、崔刘两家还在打和离官司呢,我不去趟这浑水,万一被认回去,转眼就投进浑水里‘洗’掉了怎么办?这些年我的日子过的辛苦,但也快活不是?命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再说了,这都只是猜测而已,刘家女难当,脱胎到他们家做女儿又不是什么好事。”
沈今竹也认同峨嵋的做法,她是亲手将崔家的奶娘还有外孙女救起来送到府上去了,倘若诚意伯府心中坦荡,为何派出两个穷凶极恶的家仆捉她们回去呢?而且下手抢孩子的时候毫无分寸,根本就不顾及孩子的死活,逼着她用匕首削掉了两个恶仆的耳朵才把可怜的奶娘救走。
不过此事涉及到当晚鸡鸣寺和祖母一起扼杀酸秀才的秘事,沈今竹不方便透露,说道:“峨嵋,你此行跟着我去漳州月港,暂时就不要回金陵了,诚意伯府手再长,也伸不到哪里去。哪里我在新建榻房,你不愁没有活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