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贤惠无所谓的笑道:“都是从金陵城出来的老乡嘛,见见又何妨?他是魏国公的嫡子,也能给爹爹的晚宴添光彩了。皇上不是说要沿路官员盛情款待使团嘛,他这个百户也是官了。”
怀义是个人精,不用回头看女儿脸上的红晕,就知道她心中所想,暗道女儿大了,少女怀春也实属平常,只是这徐枫出身高贵,和我们门不到户不对的,而且贤惠已经是曹国公府李家的小姐,是徐枫的晚辈,如果贤惠还没叛出国公府,还要叫徐枫一声表叔呢,这乱了辈分,更不可能结合的。不行,得想办法把女儿的心思扭过来,别再痴心妄想做白日梦了。
不过等到晚上市舶司开大宴,怀义才发现原来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他女儿怀贤惠穿着小内侍的服饰站在身后,眼角的余光根本不在徐枫身上,而是伴随徐枫一起赴宴的吴讷!
醉翁之意不在酒!女儿的意中人不是徐枫,而是徐枫的外甥吴讷!请徐枫是为了把吴讷引过来,这吴讷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道袍,相貌俊秀,皮肤白皙,五官比女子还要精致,举止高贵优雅,声音温和,彬彬有礼,俨然一华丽贵公子的模样,原来女儿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这吴讷气质如金陵城早春的阳光般温柔和煦,和身边皮肤微黑,身形魁梧健壮,散发出一股杀伐之气的舅舅徐枫截然不同。
吴讷给暹罗国白王子殿下敬酒,仰脖将甘甜的梅子酒一饮而尽,怀义清晰的看见吴讷脖子上犹如梅花般的疤痕,顿时想起六年前在鸡鸣寺,当时还是李贤惠的宝贝女儿和吴讷相骂打架,还把人家脖子咬下一口来的往事!顿时觉得女儿和吴讷更加不可能了。
吴讷脾气再好,再不记仇,这脖子的疤痕现在还没消退,怎么可能娶贤惠呢,吴家虽然败落了,可是吴讷还是魏国公的外孙子,当宝贝似的养在瞻园呢,他亲姐姐吴敏刚刚嫁给了南直隶解元李鱼,未来的状元夫人呐,贤惠,你当真不是做梦么?
看见女儿一副花痴模样,怀义心头卷起了惊涛骇浪,暗叹女儿终将会是情场失意人。
戏台上正唱着怀义最喜欢的《穆桂英挂帅》,穆桂英和杨宗保在阵前邂逅,大打出手,却心心相惜。穆桂英唱道:“挽丝缰勒战马偷眼观看,杨宗保确是个英勇少年。”杨宗保觉得奇怪:“穆桂英在马上她且战且看,因何故只招架东躲西闪。”穆桂英试探对手的武艺,心生一计,佯退将杨宗保俘虏了回去当山寨丈夫去,唱道:“我佯作败阵使巧计,小将军因何故马下偷闲。”如此彪悍的将杨宗保抢回去了。
伶人刚将最后一个“闲”字唱出来,就只见坐席上徐枫突然僵直不动了,举着酒杯就像老僧入定一般呆立在原处,此时吴讷刚刚敬酒回来,见舅舅如此情形,还以为忙关切的问道:“舅舅?舅舅!你怎么了?是喝对了吗?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徐枫回过神来,将美酒一饮而尽,说道:“无事。”此时宴会正酣,主宾共欢,四处觥筹交错,言谈甚欢,沈今竹坐在角落最不起眼处,和徐枫四目相对,手里的酒杯也是滞在胸前,那一瞬间,好像时间已经静止,四周所有的人和事都不见了,连喧嚣的粤曲也似乎消了声音,全世界都只有她和他。
且说沈今竹随着五百人的超级大使团上了岸,白王子殿下和阿育公主分别递上自己国家的上表文书和勘合,怀义核对无误之后,安排了两国的使节和随行人员一共三百人左右住在市舶司,其余两百人是随行的商团,他们带来的货物交了十抽二的税之后,就地解散寻找买主去了。而弗朗科斯和沈今竹伪装成白王子殿下的随行人员入住市舶司。
沈今竹在人群里看见怀义,不禁心头大呼:怀义是市舶司守备太监了?!没想到会这么快遇到老熟人,沈今竹心头先是大惊,而后是狂喜,再后来又犹豫了,怀义对她而言,关系也仅仅止步于老熟人,她并不信任他。暗想还是静观其变,先等等吧,等上岸伺机寻找锦衣卫的人给干爹捎信比较稳妥,无论如何,先要回一趟金陵看看祖母她老人家。
三年了,沈今竹从大姑娘长成了豆蔻少女,面貌和身形都有大的变化,加上她一身西洋骑士的打扮,还戴着宽檐大帽子,帽子上插着的鸵鸟毛几乎遮住了她的巴掌脸,打扮成这样,即使站在亲姑姑沈佩兰面前,恐怕都认不出她来。
所以怀义在一堆乌压压的人群中并没有认出沈今竹,市舶司招待暹罗国和北大年使团的晚宴上,沈今竹也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可即使如此,在她不经意间举杯抬头时,隔着大堂盆景石雕、隔着杯盘狼藉的一桌桌酒席、隔着觥筹交错的人群、隔着添酒热菜的小内侍们,她还是宿命般的看见了他。
三年了,每每在噩梦中惊醒,为她忧思欲狂的少年相貌和气质都变了模样,从天真无邪的小小少年,变成了锋芒毕露、阴郁狠戾、杀敌过百的百户。
三年了,时常在午夜梦回中出现少女面貌更是发生了巨变,以前快意恩仇、恣意妄为的中二期小少女,眼神里开始有了隐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她穿着奇装异服却怡然自得,好像她就是生在那个世界一样。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宿命似的同时抬头、同时举杯、四目相对之时,他们就是知道这个人就是她和他!
好像过了许久,吴讷走回座位上去,恰好遮住了沈今竹的视线,她猛然回过神来,远远对着徐枫眨了眨眼睛,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这个眨眼嘘声的动作是那么的熟悉,儿时无数次和她在瞻园调皮捣蛋,甚至四处“祸害”金陵城时,她就是如此做派,在那一瞬间,穿着奇装异服的她又变成了记忆中古灵精怪的初恋小情人。
徐枫借着饮酒掩饰着心中的狂喜,是了!她不知怎么的去了遥远的暹罗国,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和我们联络上,她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和她聊天的红头发老头子是谁?他们怎么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过了一会,沈今竹装作对徐枫旁边的珊瑚盆景很感兴趣的样子,负手走到那里,偷偷将一个纸条抛到了徐枫怀里。
子夜,市舶司四夷馆,碑林。从宋朝开始,广州就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设立了市舶司,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市舶司四夷馆的各种石碑记载了各个朝代和外国通商交往的盛况,几百年过去了,这里就形成了碑林,石碑和树木交杂其间。
夜晚人迹罕至的石碑林,月黑风高不仅仅是杀人夜,也是偷情幽会的绝佳时机,徐枫穿着一袭黑色的熊皮大氅在碑林中穿梭着,时不时学着鸽子发出有固定韵律的咕咕声。
寻觅了约一盏茶时间,徐枫突然听到东南方向也传来一样韵律的咕咕声,顿时心头狂喜,赶紧循声而去,但见一座一人多高的石碑前面,沈今竹穿着奇装异服看着他。
徐枫快步跑向前去,却在和她有一拳距离时生生停住了,他无数次梦想着如果见到她会如何如何,可是真真见面了,他却不知所措,他梦想最多的是一见面就抱着她,亲吻她,再也不放手了,当着她面告诉他有多么心悦她,思恋她,再也不会想以前那样无数次欲言又止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又不敢了——他担心自己依然待在梦境里,每次梦境他都抱了空、亲了个空,然后在悲痛中醒来,想起她消失在悬崖的激流中,好久都没有消息了!
其实沈今竹和他想的是一样的,等待会面时是惊喜,可真正见面,恐惧和不安却控制住了她的心灵。以前她在遥远的巴达维亚,为了生存和尊严,不得不和科恩父子虚情假意的周旋,刻苦的学习他们的语言和文字,甚至昼夜不休的整理公司的账目和文件,就是为了向科恩证明,她可以为公司贡献更多,她远远比做一个情妇或者高级妓女更有价值。
她渐渐长大,看出恶魔科恩的眼神开始在自己身体上邪恶的停留,每次回卧室睡觉,她都关上门锁,而且用桌椅堵住门口,枕头和抽屉都放着匕首,就怕某一天夜里科恩会破门而入,失去贞洁她可以接受,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她会坚强的活下去并伺机复仇,可是被科恩染上了梅毒,她就会慢慢的像科恩的第三任妻子一样烂成一摊脓水。所以她无路可退,只能选择同归于尽了。
有时候她做噩梦,科恩真的闯进来了,她惊慌的往枕头下面摸匕首,可是回回都摸了空,她惊恐的看着科恩步步紧逼,散发着梅毒特有臭气的胳膊就要抓住她了,这时徐枫突然出现,将科恩打倒,她激动的扑向徐枫,抱着他哭诉她这三年的惊险和艰辛,恶魔科恩却突然站起来,一枪击中了徐枫,然后她在悲痛和恐惧中惊醒!
十五岁的沈今竹历经磨难,早已褪去了十二岁时的青涩和羞怯,情之所起时,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对着心上人表白,可是那些噩梦却令她止步不前了,就怕自己一旦碰到徐枫,便会出现噩梦里的场景。
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僵持着,都熬过了千山万水的阻隔,却被胸口一拳的距离拦住了,只能用贪婪的、含情的眼神打量着彼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今竹说了第一句话,说完之后她特别后悔——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已经过了三年了,怎么和徐枫一开口说话就是带着调侃甚至挑衅啊?!小时候打架习惯了吧!
沈今竹说道:“二月的广州早就不冷了,你穿着熊皮大氅不嫌热呀。”
言罢,沈今竹捏紧了拳头,暗暗咒骂自己怎么那么笨啊!说这些口不对心的话!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正懊悔呢,沈今竹看见徐枫解开身上的黑色熊皮大氅,温柔的披在自己身上,说道:“我怕你冷。”
一听这话,沈今竹忐忑不安的心犹如冰雪遇到炭火,顿时融化了,大氅还带着徐枫的体温,暖和的似乎能将她吹眠了,熊皮大氅盖过了她的脚面,一股透骨的温柔包裹了她的全身。
三年前分离时,她和徐枫差不多身高,而现在身姿颇为修长的她站在他面前,也只齐他的胸膛,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能承担风雨的男人,一个她可以放松身心,可以停靠在此避风遮雨的港湾。
一股无形的疲惫袭来,三年的隐忍和戒备使得她身心俱疲,徐枫的熊皮大氅包裹着她,高大身躯如一座山一样拦住了风雨,她好想靠着他的胸膛上小睡片刻,享受着广州春夜的静谧和美好。
正当她打算往徐枫胸膛靠过去的时候,集聚在徐枫心头的各种疑问同爆发了,他连连问道:“你是如何从悬崖脱险的?为什么脱险之后不去托人给我们传消息?”
“你怎么去了暹罗国那么遥远的地方?你加入暹罗国的使团回来,穿的不是暹罗国的袍服,为何穿的是像是佛郎机红毛藩的衣服?宴席上不停的和你说话的红毛藩老头子是谁?”
“你——你这三年都经历了些什么?你不要害怕说出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我都可以接受的,当初是我们没有好好保护你,你——”
徐枫正待还要问,沈今竹突然踮起了脚尖猛地抱着他的脖子往下拽,将自己的嘴牢牢贴在他的唇上!
男人有很多东西都是无师自通,不需要教的。
徐枫只是微微一怔,然后含住了沈今竹的唇,唇齿相依,缠绵不绝,犹如一场春雨过后,行人在乡村道路上行走,泥泞不绝,滋滋发响,粘稠的春泥在摩擦间散发着一股原始的芬芳,醉人心弦。
弯弯的上弦月似乎被人间男女的情爱羞住了,躲进乌云里,收起了最后的一点光亮,显得石碑林更加安静了,滋滋的亲吻声顿时显得格外响一些,两人身体同时一僵,有些尴尬,更多的是难舍难分的分开了。
两人的唇上都亮晶晶的,且不敢直视对方,脑中都有个小人在大叫:哇!我刚才怎么那么大胆!好难为情啊,可是又想再试一次怎么办?
小人在心肝里头抓挠着,身心无处不痒,羞羞的紧紧贴近对方,相拥在一起,这股痒才消了,可是没过一会,一股更厉害的痒袭来,连亲吻的拥抱都止不住痒了,徐枫觉得自己的身体天人交战,几乎快要炸开了,沈今竹也觉得身体突然软绵绵的,两人浓重的喘息互相刺激着对方。
沈今竹猛地将徐枫往后一推,一声闷响,徐枫猝不及防,后脑勺连着身体都砸在石碑上,嗷呜!沈今竹如一头小狼崽扑过去,将他堵在石碑上,再次抱着他的脖子亲去,第一口咬到了他的下巴,收势不住,在下巴上留下一排牙印!(各位读者作证:我真是只写了脖子以上的亲热描写,请举报者手下留情!)
徐枫觉得一阵欢愉的痛痒,倒是希望沈今竹能再咬一咬,可是身体却背叛了他的心灵,他精准的捕捉到了她的唇,就像得到了肉骨头的小狗狗,含着不肯放了,贪婪的独享着芬芳。
这吻越来越炙热,身体也越贴越紧,好像要一起融化在这个广州的春夜里,青春的热情在燃烧着,似乎都要把徐枫身后的石碑都融化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想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好像有一大群人靠近了这里!徐枫和沈今竹都是警惕之人,觉察到了脚步声,赶紧找了一处假山躲在后面。
月隐乌云,碑林深深,刚才浪漫炙热的气氛顿时消失不见,反而有了些杀伐之气。
杂乱的脚步声停住,一群人用日本话低声议论着,沈今竹顿时傻眼了,她这三年精通荷兰语,略懂西班牙语、英语和葡萄牙语,但是日本话依旧一窍不通。
沈今竹听不懂,但是徐枫却大体能听的明白,这三年他专门杀倭寇,为了解对手,闲暇之余他在学习倭寇的语言,他一边听着,一边在沈今竹耳边私语,告诉她这群倭寇在谈什么,沈今竹从头听到最后,心头顿时一凉——原来是两个日本国使团为了争夺朝贡贸易的权力起了内讧,这个使团要即将屠杀另一个日本使团,然后抢了暹罗国和北大年使团的船只和贡品逃到日本国去!
第92章 争贡之役箭在弦上,春城春夜情意绵绵
大明和日本国的关系一直都是起起伏伏的,太祖爷朱元璋建国之初,因元朝征讨日本国惨败,便将日本国列为十五个“不征之国“之列,但是洪武十五年发生了“胡惟庸案”,太祖爷觉得胡惟庸勾结日本人,一怒之下和日本断绝的外交来往,排斥出“不征之国”的行列,之后关系慢慢缓和,容许日本国“十年一贡,人止二百,船止两艘。”但事实上日本国几乎每年都有日本使者组团来朝贡,这条命令形同虚设,到了后来放开为人止三百,船止两艘,反正十年一贡是没有人再提起了。
其实日本来大明朝贡,并非是畏惧大明国威,而是为了做朝贡贸易赚钱,大明开了海禁,朝贡贸易依旧继续,日本的国王是形同虚设的,权力掌控在德川幕府手中,而德川幕府下面有许多势力分割的大名贵族们,德川幕府掌控着前往大明进行朝贡贸易的勘合,作为奖励发放给各个大名来大明做朝贡贸易赢得暴利。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有两个日本大名的家族商团,宗设家和瑞佐家,宗设率领了三艘船,三百人来到广州,两天前上午到达;瑞佐家是一艘船,约一百人是同一天下午到达。怀义一天中接待了两个日本使团,顿时觉得不对,虽然对照勘合,两人都是先帝爷签发的,核对无误。可是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同时安排两个日本使团去京城啊!
再看看他们朝贡的物件,宗设家人多船多货物多,但是基本都是用来做朝贡贸易的,献给庆丰帝的贡品基本是那些品相稍差的日本丝绸、漆器还有倭扇,这玩意儿怀义自己都瞧不上,何况是皇上?放这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去了京城,有损我大明国威啊!说不定还会被鸿胪寺甚至皇上怪罪呢!
再看看瑞佐家的,虽说船少人少货物少,但是这家在贡品上是费了功夫的,比宗设家不止好了一点半点。怀义权衡了一下,决定放行瑞佐家,把宗设家赶出去广州港,拒绝他们的朝贡,作为市舶司的守备太监,怀义是有权利做这个决定的,他对宗设家婉言说道:“你们日本国的使团来的太勤了,论规矩是不能放行同一国家的两个使团一起进京的。但是呢,也不好让你们白来一趟。你看这样好不好,如今我们大明已经在福建漳州开放了月港,月港虽然还在修建中,但也能进出一些货船了,你们把这三艘船的货物运到月港,保管刚一靠岸就被经纪行的人疯抢一空,赚得盆满钵满呢,也算不虚此行了。”
宗设家见状,赶紧递上了五百两银子的贿赂给怀义,要他“通融通融”。若是平时,怀义也就收了,睁一只闭一只放行,可是这次情况实在太特殊了,银子烫手,怀义不敢收——前任市舶司守备太监韦春被凌迟处死、抄家灭族的惨状历历在目呢。
怀义毅然拒绝,并给宗设家下了最后通牒,三天后带着货物离开广州港。宗设家使团的人开始忿忿不平不起来:凭什么都是日本使团,都拿着勘合,瑞佐家能放行,我们就不能?我们当然知道漳州月港能做自由海外贸易了,可是在广州朝贡贸易,是十抽一的关税,但是到了漳州月港,是督饷馆在收税,要收引税、陆饷、水饷。三项加在一起,收的税远高于在广州市舶司做朝贡贸易。
其实他们带来的货物即使在月港缴纳税收,也能赚不少银子,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人都不会嫌钱多,今天暹罗国和北大年庞大的使团来到广州,两国带来的各种珍奇异宝传遍了整个市舶司,宗设商团的有些以前是做倭寇打劫起家的,顿时生了邪念,心中怨念和贪念交织在一起,决定借着人数优势,将瑞佐家的使团屠杀干净,并且抢了暹罗国和北大年使团的贡品和货物,连船带财富一起抢回日本去!
市舶司招待使团的地方叫做怀远馆,宗设家和瑞佐家住宿的地方相隔一个石碑林,这群三百多人的团队乘着月黑风高半夜偷偷起床,全副武装聚集在石碑林,商议兵分两路,一半人去抢港口暹罗国和北大年装着贡品和货物的船只,另一半人潜到瑞佐家居住的地方,杀掉他们并抢走他们的货物,事成之后这两路人马在广州港口船上会和,扬帆回国。
三百人在石碑林兵分两路出发了,沈今竹和徐枫对视一眼,徐枫拉着沈今竹的手说道:“走,我们一起去找平江伯,将这些倭寇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