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枫看着沈今竹的亲手将护身符放在曹核的手心,曹核这厮乘机占便宜,飞快的握紧掌心,在她的手离开的瞬间,核桃肮脏的指腹就抚在她的手背上!
可恶!我都没有牵过她的手呢!徐枫看的刺眼,偏偏就在此时,曹核给他使出一个挑衅的眼神,不能忍了!徐枫大叫一声,冲过去揍曹核,曹核个头比他矮些,正面攻击打不过他,干脆半蹲着身体抱起了徐枫大腿,将其绊倒摔在地上,倒地的瞬间,徐枫双腿如大鳄鱼的嘴似的狠狠咬缠着曹核的身体,就地一滚,将曹核压在身下,两人在地上缠斗着,骨碌骨碌,居然从码头掉下水了!
赶往去海宁占鳌塔的马车上,徐枫和曹核穿着湿衣,如落汤鸡蹲在车厢壁角处,凤姐看着心疼可怜,便求情说道:“朱大哥,两个侄儿都知错了,就停了车,我先下去,叫他们换一换干净衣裳吧,晚上冷,小心着凉。”
庆丰帝方发话了,“看在凤姐求情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你们,以后若再做这种当众打架的蠢事,这潮就不看了,都给我滚回宰牛巷卖包子去!”
徐枫和曹核低头不语,凤姐下了马车,在路边等着两个半大小子换衣服,驿道上一辆辆车擦肩而过,车上的人瞧着都眼熟,等凤姐复又上了马车,疑惑的说道:“刚才在路边看见熟人了,那个贩布的汪老板带着儿女也往占鳌塔方向而去。”
庆丰帝笑道:“来一次海宁,总得去观潮才算不虚此行,占鳌塔是绝佳的观潮地点,白天根本就挤不进去,晚上去观观夜潮也不错。”
其实一路舟车劳顿,本该进了海宁城找客栈休息,次日再去观潮,可是今日是八月二十五,也是凤姐母亲的忌日,她要赶在今日将父亲的骨灰洒向潮水,与母亲合葬。庆丰帝当然要跟去献殷勤,连带着众人要往海宁城外的占鳌塔方向赶。
凤姐抬头看看窗外天上的一弯残月,叹道:“那年我八岁吧,爹爹带着我们来海宁观潮,白天人多,我爹爹让我骑在脖子上,牵着娘的手往占鳌塔上挤,爹爹是屠夫,身强力壮,长又有些凶,居然就让他挤到占鳌塔的第八层去了!那是最高的一层,我骑在爹爹的脖子上,前面是潮水夜涌,回首就能见海宁县城像个大怪物似的趴在脚下,觉得好开心呢。我和爹爹说,以后每年都来观潮,爹爹答应了,娘笑的很开心,说爹爹要把我惯坏了啦,每年都来,家里的猪肉生意还做不做了。”
“后来——”凤姐目光一黯,说道:“我们一家三口下去看潮头,潮水突然变大了,像一条巨龙似的张开嘴巴,将观潮的人吞进去,娘就被卷进潮水,连尸首都找不到。从此以后,我和爹爹就没来过海宁,三年前爹爹去世,临终前嘱咐我将他的骨灰在娘忌日这天撒向潮水,和娘团聚。”
庆丰帝目光一暖,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盈晴圆缺,凤姐节哀。”
占鳌塔在海宁城外,因此不用宵禁,这里各种店铺林立,前来观夜潮的外地人比比皆是。夜色撩人,处处歌声载道,箫鼓齐鸣,人声鼎沸,竟不输白天。因是要观夜潮,除了高耸的八层占鳌塔灯火通明,如灯塔般指引着方向,塔下店铺、凉亭、甚至连树木上都悬挂着各色的灯笼,恍如蓬莱仙境似的。
庆丰帝一行人到了观潮的栏杆处,凤姐往水里倒了一坛女儿红,痴痴看着潮水自言自语道:“爹娘,这是咱们家院子枣树下埋的女儿红,以前你们经常说,等到我成亲那日就挖出来喝,可是女儿不争气,熬成了老姑娘还嫁不出去,估摸是彪悍的名声传遍了金陵大街小巷,也无人敢娶吧,所以女儿干脆把酒挖出来了,今日爹娘在此团圆,你们尝尝这酒味道如何?”
“嗯,老实说,女儿内心也是不想嫁人,女儿若出嫁,凡是就不能自己做主了,若夫家不准女儿当街卖肉,这份家业岂不是断绝了?女儿舍不得这传了好几代的家业,等过些年,女儿就从七梅庵抱一个孩子过来养着,让他跟着我们姓刘,把家业一代代的传下去。”
凤姐打开了父亲的骨灰坛,将整个坛子都扔向潮水,一阵浪潮涌过,那骨灰坛就不见了踪影。庆丰帝和凤姐并肩看着潮水起伏,曹铨识相的拉着曹核和徐枫稍走开一些,庆丰帝突然跪在地下对着潮水喊道:“伯父伯母!晚辈姓朱,祖上是凤阳的农夫,还做过和尚,吃了不少苦头,我们朱家好几代人的努力,现在也积攒了些家业,虽不算富裕,养活妻儿是不成问题的。现在晚辈特向刘家提亲,希望伯父伯母能将掌上明珠凤姐嫁给晚辈,晚辈在此发誓,此生定爱护凤姐,疼惜凤姐,不让凤姐受委屈,若有违誓,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凤姐又惊又羞的看着庆丰帝,语不成句道:“你——你这是作甚?我——”
庆丰帝对着风姐呵呵一笑,而后继续对着潮水叫道:“伯父伯母不说话,定是同意这门婚事了!多谢伯父伯母成全!晚辈不会委屈了凤姐,定三媒六聘,三茶不缺,六礼兼行,迎娶凤姐!”
曹铨等人惊讶的看着庆丰帝的突然的深情告白,彪悍如斯的凤姐羞红了脸,仍由这个昏君牵着自己杀猪卖肉的手,庆丰帝狂喜,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从心中油然而生,他乘热打铁,从怀中掏出一支金掐丝丹凤朝阳步摇簪插在凤姐的发髻上,“我心悦凤姐久矣,凤姐嫁我可好?”
凤姐低垂着头,羞红了脸,但依旧鼓足了勇气,看着庆丰帝的眼睛,说道:“好。”
徐枫和曹核见了,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这样也可以?!今竹的性子脾气和凤姐差不多,我以后定要学皇上这样大胆的表白心意,说不定就真能如愿呢!哪怕是不成功,至少也不会留下遗憾嘛!
徐枫和曹核互相看了一眼,皆心道:有这绊脚石在,我得赶紧行动了。
占鳌塔下,灯火辉煌,有纨绔子弟走马飞鹰、有文人墨客焚香弹琴、一群群光头小孩子围着货郎买糖人、有瞽人说书、有伶人唱戏、有青楼女子血色罗裙翻酒污、有赌徒围着小桌聚赌、有山野村妇将菊花插满头、有官家仕女听潮想心思,当然,最瞩目的还是庆丰帝表白成功,和凤姐计划着未来的生活。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鲜活。突然从海上传来几声巨响,轰隆轰隆盖过了潮声,但见一艘巨大的海船从远处驶来,船上火炮齐鸣!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跑啊,占鳌塔要倒了!”众人惊恐回首往八层高塔看去,闻到刺鼻的火药味,但见耸入天际的占鳌塔剧烈晃动摇摆,轰然倒下!
史书记载:庆丰十二年八月二十五,倭三千人,驾白海船二十余艘,开炮袭击占鳌塔,塔倒,砸死炸死五百余人,倭寇进逼城门,海宁告急!
第84章 众倭寇登陆海宁城,濒死地绝处又逢生
大皇子坐在汪福海的脖子上,指着前方灯火通明,如一根灯柱子般的八层占鳌塔,说道:“我要去塔里玩!”
沈今竹也双目放光扯着干爹的衣袖说道:“我也想去。”
“儿女”绕膝,汪福海只得头顶着儿子,牵着女儿往占鳌塔走去,谁知塔门的前方临时设了木栅栏,门口守着两个衙役,说道:“今日我们县太爷在上头大宴宾客呢,没有请帖的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入,快走快走!”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何况大皇子是个不到三岁的小幼龙,汪福海远远的看见庆丰帝和凤姐在栏杆处说着话,突然庆丰帝对着潮水跪下来去!一国之君啊,这是要做什么?汪福海心中满是疑惑,大皇子眼尖,也瞧见了,问道:“爹爹在做什么?是要祭天?”
就在这时,庆丰帝站起来了,还不要脸的牵起了凤姐的手,汪福海觉得这一幕最好别让大皇子瞧见,便转身离去了,哄道:“你看那边有货郎卖糖豆糖人,要不要吃?”
那货郎就是锦衣卫扮的,可以保证吃食的安全,大皇子小孩子性情,果然拍手兴奋的叫道:“我要两个!”。汪福海走到街边,扔给货郎四个铜钱,大皇子指着晶莹剔透、各种造型的糖人说道,“我要把大刀。”
货郎将刀剑造型的糖人给了大皇子,问沈今竹:“这位姑娘要那个?都一样钱,随便挑。”
沈今竹对这种早就没有兴趣了,她选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糖葫芦舔着,正欲离开,只听得后方占鳌塔发出几声巨响,大皇子吓得手抖,连糖人都拿不稳,汪福海下意识的将大皇子从脖子上拉下来,抱在怀里护住头脸,那货郎也立刻神色一变,弃了货担子,和一群锦衣卫拦在了汪福海等人面前。
“不好!那占鳌塔要倒!”汪福海叫道,占鳌塔一共有八层高,若朝后倒下他们在街边也不安全,这时聚在货郎周围买糖的吃的孩子们纷纷尖叫哭闹起来,沈今竹说道:“干爹,海上有战船火炮!我们带着大公子还有这群孩子进城躲避吧。”
众人往城门处跑去,大喊开城门!可这海宁县城在天黑前城门就关上了,加上此时倭寇从海上而来,城墙的守军手脚都开始颤抖,如何敢开开门?汪福海将他的锦衣卫令牌用弩弓射进去,守城的一个百户见了,从城门上方扔了十来个栓着粗绳的竹筐来,要汪福海他们爬进竹筐里拉上去。
汪福海命货郎抱着大皇子进了竹筐,见竹筐还有空间,便塞小鸡似的将小孩装进去,猛摇绳索,上面的人会意,摇动机括,将竹筐拉上去。汪福海自从鸡鸣寺巧遇长子后,这个中年男人的心开始变得柔软,尤其见不得小孩子哭泣,看着城墙下和父母跑散、不知所措哭泣的孩子们,再远远看见即将登陆的倭寇海船,激起了军人的血性,汪福海咬咬牙,叫道:“所有人听命!将孩子们先送进竹筐进城,我们留在这里,保护海宁城,和倭寇决一死战!”
众人听命,将哭泣的孩子们丢进竹筐,有些贪生怕死的成年人见此处有一线生机,便蜂拥而上抢先爬进竹筐,甚至有恶徒将里面的孩子扔出去给他腾地方的!汪福海大怒,跑过去单手就将恶徒提出来往城墙砸去!吼道:“亮兵器!若有抢竹篓的,就地格杀!”
七十余名便衣锦衣卫齐刷刷将绣春刀、燧发枪拿出来,这群人杀气腾腾,将慌乱的人们逼退了,此时大皇子和货郎以及两个孩子第一批上了城墙,守军将空出竹篓再次放下去,能救几个是几个。
沈今竹将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并两个孩子扶进竹篓,蓦地领口一紧,身体腾空也被扔进去,沈今竹一边爬出来,一边叫道:“义父!我也要去杀倭寇!”
汪福海强行按着沈今竹的肩膀,使得她动弹不得,叫道:“你自己也是个孩子!等你长大了,义父亲自带你杀倭寇!”
汪福海边说边摇动着绳索,竹篓往上升,沈今竹看着脚下锦衣卫们将老弱妇孺装进竹篓救人、看见街上慌乱绝望、四处乱窜的人群,看见占鳌塔在炮火中颤抖,最终支撑不住了,朝着潮水的方向轰然倒塌!
轰隆!一声巨响,不只有多少人当场丧命,巨塔倒地震撼了在场所有人,恐慌的民众不再惧怕锦衣卫们手中的刀剑和火铳,纷纷挤过去抢竹篓,人群的力量太大了,居然将锦衣卫们都挤出来!甚至有几个锦衣卫被踩成了肉酱。
这也是倭寇的策略,一来占鳌塔是这座富庶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开战就炸毁高塔,无论是给百姓还是给大明的守军都有一种威慑力,击溃其反抗的意志,像绵羊一样四散逃命,只有被屠杀的份。二来是他们得到了情报,今晚海宁县的县官在占鳌塔设宴,宴请的都是文武官员还有当地的乡绅名士,都说擒贼先擒王嘛,正好将这些有组织反抗能力的官员们一网打尽了,海宁县就如一盘散沙,攻城略地,指日可待。
汪福海见载着沈今竹的竹筐已经升到了半空中,心中已无牵挂,他吹起骨哨,召集锦衣卫往曹铨保护的庆丰帝方向而去,心中暗暗着急,方才我连放了两次讯号,告知曹大人可以从此处送皇上进城保护,怎么迟迟不见他们来?
且说庆丰帝深情告白成功,终于如愿抱得凤姐归,岂料乐极生悲,倭寇突袭海宁,首先集中炮火攻击占鳌塔。巨塔承受不住火炮的轰炸,摇摇欲坠,如怪兽一般朝着他们猛扑过来,凤姐祭奠父母的地点正好对着巨塔,庆丰帝牵着凤姐的手往左边狂奔而去,曹铨也忙跑来接应,巨塔倒地的速度比人快多了,凤姐是女子,跑的慢些,落后庆丰帝一个身位,巨塔如泰山压顶般袭来,借着炮火的火光,凤姐看见前方跑来营救他们的曹铨和徐枫曹核等人眼里的绝望,知道可能逃不出去了,她咬咬牙,挣脱了庆丰帝的手,还顺势将他猛地向曹铨伸出的双手推去!
就在巨塔压过来的一瞬间,曹铨抓住了庆丰帝的手,将他往怀中一拉,两人均跑的太快,收势不住,曹铨干脆抱着庆丰帝往后一仰,用身体做肉垫保护庆丰帝,两人刚刚倒地,曹铨搂着庆丰帝一翻身,将他护在身下,此时巨塔已经压过来了,破碎的瓦片正好到曹铨的脚踝!
徐枫和曹核赶过来了,一人一个将吓得已经瘫倒的庆丰帝,还有侥幸逃过一劫的曹铨从瓦砾堆里拉出去。因巨塔倒地,此时到处都是浮灰和瓦砾,人们就像笼罩在迷雾中一样,耳边全是尖叫和惨呼,曹铨他们根本就看不见、也听不见城墙处汪福海发出的信号。
在如此浓重的灰尘中几乎无法呼吸,曹铨单手用帕子捂住口鼻,另一只手背着庆丰帝往外跑,徐枫和曹核一左一右护着庆丰帝前行,跑了约五十米左右,灰尘渐渐淡去,前来寻找他们的锦衣卫们瞧见了,忙赶着马车来接应,一行人上了马车,庆丰帝方回过神来,掀开门帘就要往下跳,叫道:“凤姐!凤姐呢?停车!我要回去找凤姐!”
那么重的巨塔砸过来,怎么会有活口?连你我都差点嗝屁了好吧!曹铨恨不得一掌将庆丰帝拍晕了,扯了谎说道:“皇上不要着急,微臣已经派人去寻了,凤姐吉人自有天相。”
庆丰帝跌坐回马车里,絮絮叨叨的说道:“是啊,她有父母在天之灵保佑着,定会逢凶化吉的,等寻到了她,我就表明身份,把她接到皇宫里藏起来,再也不受这些凶险了。”
曹铨暗道,定是凤姐父母显灵了,将女儿接回阴间一家团圆,知女莫如父母,像凤姐那样性烈如火的女子进宫,才是悲剧的开始呢。
就在这时,汪福海率众锦衣卫赶来了,曹核和徐枫灰头土脸的坐在马车里,口鼻里全是灰尘沙土,见到汪福海,眼睛皆是一亮,齐声问道:“今竹和大皇子呢?”
汪福海将城墙下用竹篓将大皇子和今竹都送到城中去的事情说了,众人方放下心来。汪福海铺开海宁城的舆图说道:“占鳌塔倒,附近的卫所肯定有所防备,援军应该很快能到,以解海宁之围。现在运河港口还不知有没有被倭寇占领,不能贸然前去,我们尽快将皇上送到离这里最近的杭州前卫保护,等击退了倭寇,再护送御驾回京……”
曹铨和汪福海商议着退路,突然马车停止前行,前方探路的锦衣卫骑马飞奔而来,说道:“倭寇是兵分好几路登陆海宁,我们——我们前后方全是倭寇,进退不得!”
曹铨和汪福海对视一眼,两人走出马车,对视一眼:如今看来,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两人下了马车,穿上甲衣,飞身上马,曹铨领兵在前,汪福海断后,徐枫和曹核也穿上软甲裹挟着马车前进。
行了不到五十米,远远就见一群剃着半月头、穿着单衣、光着腿和脚,鞋和裤子一概不穿,只围着一条兜裆布、相貌凶恶猥琐的倭寇手拿着长刀、弓箭袭来!曹铨目光一凌,弯弓如满月,连珠三箭,走在最前面的三人倒地,例无虚发!
那倭寇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快遇到反击,队伍顿时有些慌乱,有一个穿着大红色单衣的倭寇骑马从队伍后面冲过来,叽里呱啦对着众人吼叫了几句,这些倭寇就像打鸡血似的振奋起来,一起举着长刀和弓箭大声呼喝,朝着曹铨一行人猛扑过来!
曹铨低声道:“列阵!等倭寇跑进射程里,听我的命令再开枪。”
看着潮水般涌过来的倭寇,曹铨在马上纹丝不动,等到几乎能瞧见在倭寇兜裆布里头跳动的鸟雀时,朝着空中放出一个红色的焰火,数百锦衣卫手里燧发枪齐发,打响了反击战的第一枪!
且说沈今竹乘坐的竹篓升空,看见汪福海领兵往庆丰帝方向而去,占鳌塔到底卷起的尘土四处侵袭,沈今竹被飞沙扬尘迷了眼睛,捂住口鼻蹲在竹筐里,耳边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哇哇大哭,身边的孕妇捂着肚子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
竹筐终于升上城墙上去,沈今竹和孕妇先将两个哭闹的孩子推向城墙,由守门的军士抱走,这孕妇的肚子如簸箕一样胖大,行动不便,沈今竹扶着孕妇的胳膊还有腰臀,好容易将其也推到城墙上去,正待自己爬向城墙,只听得咔哧一声,固定绳索的轱辘突然坏了,在轱辘上绕圈的绳索从反方向松开,沈今竹乘坐的竹篓便急剧下滑,顺着城墙坠落而下!
从这么高的城墙坠落,即使坐着竹篓也会摔成肉饼啊!沈今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城垛,她绝望的伸出双手抓着满是尘土的空气,小脑袋里瞬间涌出千千万万个念头,比如“与其这样白白丧命,还不如和干爹一起杀倭寇呢”、“刚到手一个榻房,在口袋还没捂热就还给皇上了”、“峨嵋送的护身符看来不管用啊,呜呜,从三年前帮我捉鬼开始,她似乎就没做过什么靠谱的事”、“祖母,孙女先去地下见祖父了,您老家人要保重,记性不好也是好事,您把我忘了吧”、“徐枫,我能不能喜欢你的同时又不嫁给你?君家妇难为,我愿意做你的妻子,可不愿意当徐家的媳妇,我堂姐沈三离的教训还在眼前呢,唉,如今一了百了,不用再纠结此事了”、“核桃,你已经答应我捐给七梅庵五十两银子,千万要兑现啊,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看见沈今竹的小脑袋突然在城墙上消失,孕妇伸出的手抓了个空,缠在轱辘上的绳索一圈圈飞快的散开,孕妇赶紧冲过去稳住了轱辘上的把手,叫来军士一起将竹篓再摇上来。
沈今竹以为这次死定了呢,岂料竹篓在空中猛然停住,差点将她颠了出来!她十指紧紧抓住竹篓的网眼,想壁虎一样贴在筐底不敢出,城墙上的孕妇和军士合力摇着轱辘,竹筐缓缓上升,沈今竹松了一口气,掏出峨嵋送的护身符亲了亲:“对不起,我错怪你了,这护身符其实挺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