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安然却感觉安子和对自己尊重了不少,之前那种轻浮暧昧的态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深沉。
安然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但心里知道,安子和或许不会为难自己了,经过这一宿,两人之间仿佛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能够避开暧昧,友好相处,这是安然先头想都没想过的。
所以,有时候坏事也不一定永远是坏事,或许一个契机,就能变成好事儿也未可知。安子和把安然送到府外,并未进去,想来是去了安记酒楼。
跟安子和前嫌尽释,安然放心了不少,连大老爷的危机,也暂时丢到了一边儿,回了自己的小院,洗了个热水澡,扎进被子里补眠,这一觉睡到了天黑才醒过来。
转过天,哪儿都没去,把自己的小院收拾了一通,德福跟刘喜儿两个倒是能干,盘的灶,搭的棚子都很规整,等置办齐了锅铲,食材,就可以开火做饭了,以后不用在大厨房吃,回来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方便多了。
小院收拾好了,安然更喜欢好了,只要大厨房没事儿安然就会回来,在她心里,这个小院是属于自己的,哪怕只是暂时的,也是自己能自在待着的地方。
安然发现,府里那些关于大老爷要收她的谣言,竟然渐渐平息了下来,没人再提这件事,那些加注在自己身上或暧昧或嫉妒的目光也就少了。
正当安然松了口气的时候,另一个关于自己的谣言又传了起来,而这个谣言比上一个更玄幻,说安然是鬼上身,不然,一个连烧水都不懂的丫头,怎么忽悠一下就成了会做御膳的大厨,若不是鬼上身,这身厨艺怎么来的……
谣言越来越离谱,后来,干脆说安然身体里住着一个曾经当过御厨的孤魂野鬼,趁着安然上吊的时候,上了她的身。
其实这个不算谣言了,认真说起来,自己还真是个从异世界来的孤魂野鬼,就不知那些散布谣言的,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吓死。
安然知道,这肯定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无法在安府立足,而这个有心人也不难猜,十有八九是大姨娘。
那女人估计恨上自己了,生怕自己得意之后跟她作对,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趁自己还没跟大老爷发展出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之前,先想招儿收拾了自己,以绝后患。
大姨娘这一招不可谓不毒,抓住了人对鬼魂的惧怕心理,孤立自己,然后渐渐把谣言变成真的,等到府里的人,都觉得自己是鬼上身,她就可以趁机跟大老爷吹枕边风,找个神棍来一举收拾了自己。
安然眼看着那些羡慕嫉妒自己的目光变成了惊怕,心里不免好笑,大姨娘这样的招数对自己怕是没用,她倒希望大姨娘的招数能管用,最好把自己直接赶出府,也省的自己再费劲巴拉的赎身了。
可惜,这样的谣言也不过传了几天,就忽然没了,比大老爷看上自己的谣言,收的还快,还干净,安然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眼瞅到了六月中,天越发热起来,稍微动动就是一身汗,好在大厨房闲了下来,估摸天太热,大老爷也没心思折腾宴席。
不过,安然这儿却又有了变故,这天一早,自己刚进大厨房就让安福叫了过去。安然见他笑眯眯的一脸中彩票似的表情,心里就不觉咯噔一下,以过往的经验来看,安福这样的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至少,对于安然来说不算好事儿。
不想,这次安然倒猜错了。
安福笑眯眯的道:“安然丫头,你这运气还真是让人羡慕啊,刚上头传了话过来,说从明儿开始让你去郊外的别院里当差,跟你说,那可是好地儿,就在山脚下,靠着山,树多,景好,还挖了老大个水面,有山有水,比咱们府里可凉快多了。”
安然一惊,心说,莫非是大老爷要去避暑,可叫自己过去做什么?
安福见她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儿,到底日子长了,差不多也知道了安然的秉性,不禁摇摇头:“你这丫头还真是个想不开的,得了,你也不用害怕,前儿兖州府那边儿来了信儿,说铺子里出了些事儿,那边儿的管事处理不来,大老爷前儿接着信就赶过去了,如今估摸早到兖州府了,之所以让你去别院,是因为苏夫人。”
安然一愣:“苏夫人?福叔说的莫非是通判府的苏夫人?”
安福点点头:“正是,说起苏府,这些日子倒格外热闹 ,外头那个据说怀了男胎的外室,一心想进苏府谋个正经姨娘,本来苏大人也有这个意思,寻了个机会,跟苏夫人商议纳妾之事,却忘了,他夫人是冀州府有名的河东狮,哪会让苏大人如愿,倒也不知苏夫人用了什么手段,那外室不禁没纳进府,反而被苏大人丢在一边儿,天天一出衙门就往家跑,变着法儿的哄他夫人欢喜,这不天热吗,生怕苏夫人在府里待不舒坦,特意跟咱们大老爷开口,想去别院住些日子,以咱们大老爷跟苏大人的交情,自不会拒绝,苏夫人哪儿又传了话来,说吃腻了他们府里厨子的菜,点名儿让你过去支应几天。”
说着,异常羡慕的道:“别院里统共就苏夫人一位,赏钱多,活儿少,还凉快,你说是不是好事儿。”
安然倒真有些意外,略想了想便明白了,这是苏夫人要谢自己,却也不好直接赏自己什么,便拐着弯给自己找了个清闲的差事。
想那别院既是大老爷避暑的去处,自然不会少了厨房,不然,大老爷若是兴致来时去住怎么办?以安然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位大老爷是个极重口腹之欲的,故此,别院肯定配备齐全,自己去了也就相当于休假了,也正好可以避开大老爷,倒真是一件好事儿。
安福小心的看了她一会儿,好奇的道:“安然丫头,跟你福叔撂个实底儿,你是不是认识苏夫人啊?”
安然摇摇头:“认识谈不上,倒是在安记酒楼的时候,给苏夫人做过几个菜。”
安福一拍大腿:“这就是了,我还纳闷,好端端的怎么苏夫人会点了你的名儿呢,原来如此,想必是记着你的好手艺呢,那就赶紧去吧,别耽搁了。”说着,又神神秘秘的低声道:“安然丫头,这苏夫人你可得好生伺候着,听说苏大人要高升了,若是苏夫人记着你,往后可没你的坏处。”
“安然多谢福叔提点。”
安福嘿嘿笑道,:“就别跟福叔客气了,快跟你师傅说一声去吧。”
安然告辞出来,去师傅的小院说了一声,师傅笑道:“你倒是比师傅还有造化,寻了凉快的去处,躲清静去了,行了,有你两个师兄在师傅跟前,不用惦记师傅,如今府里有些乱糟糟的,你躲出去也好,倒省了好些麻烦。”
安然点点头,又去辞了干娘,交代德福帮自己照顾着小院里种的菜,别忘了浇水,这才收拾了个包袱,提着刀盒去了郊外别院。
安然穿到这儿好几月了,统共就出了两回冀州城,两回都是走路,就这次是坐着马车,沿着官道一路下去,到了养马的庄子附近,拐进岔道,直奔别院而去。
安然不禁探着脑袋往不远那片水坑看了看,琢磨别院离这儿不远,回头寻个机会把匕首捞出来倒方便。
想着,便到了别院门口,是兴儿送安然过来的,进了别院交给看门的小子,就回去了。
看门的小子很是机灵,明知安然是大厨却仍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嘴甜的不行,引着安然到了别院管事跟前的时候,跟安然已经熟的跟认识了好几年一般。
别院的管事是个三十上下的男子,留着三绺山羊胡,叫安远,瞧着比丁守财和善的多,对安然异常客气,亲自带她去厨房。
别院的厨房比府里的大厨房小不了多少,管事却是安福的兄弟安寿,安福一早就垫了话,长得跟安福差不多,性情也相似,倒让安然颇为亲切。
安然如今虽说仍拿着帮厨的工钱,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厨,安寿哪敢小看她,只上头那位苏夫人不特意吩咐,是绝不会让安然上灶的,安置她住的地方也格外凉快。
守着别院那片荷塘不远,一个颇清静的小院,屋子里收拾的异常干净,最让安然满意的是,小院里有个单独的迷你厨房,食材调料一应俱全,哪怕安然在这儿做一道大菜也没什么问题.
离着水近,朝向又好,院子一侧还有一架葡萄,如今缀满一串串青青的葡萄,即便未熟,瞅着也格外喜人。
安然琢摸着等到傍晚在这儿放个小桌子两把凳子,沏一壶茉莉高沫,一边儿喝茶一边乘凉实在惬意。
安然正想着忽外头进来个仆妇是刚见过厨房的,进来跟安寿道:“苏夫人刚叫人来请安姑娘过去,说是有话要问,夫人跟前的婆子在外头等着呢。”
安寿一愣,忙道:“如此,可不能耽搁,不定有什么要紧事呢,安姑娘快去吧。”
安然点点头,放下包袱,跟着那仆妇去了。
到外头果见是哪天酒楼里苏夫人身后的婆子,见了安然颇恭敬的行礼:"老奴给姑娘请安了."
安然忙道:"可当不得妈妈的礼儿."
那婆子笑道:“当的,当的,我们夫人总念叨姑娘呢,一直想着寻个机会跟姑娘好好说说话,不想倒拖到了如今,姑娘跟我过去吧,夫人正等着姑娘呢。”
后头刚报信儿的仆妇等着两人走远了,不禁低声道:“大管事,这丫头才多大,真是府里的大厨,瞧着不像啊,比我家里的丫头还小呢,能有什么好手艺?”
安寿听了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拿你家的丫头跟这位比,你真敢张嘴啊,年纪小咋了?你别看这位年纪小,正经是郑御厨的关门弟子,前些日子,大老爷在府里宴请逍遥王,就是这位做了两道御膳,把逍遥王都震了,你家那丫头,哪怕有这位的一头发丝儿的本事,你家坟头都冒青烟了。”
那仆妇嘿嘿笑着:“这么听着倒真是个有大本事的 ,不过,即便这位有大本事,说到底也是厨子,安置在这儿也有些抬举了吧。”
安寿瞪了她一眼:“这是上头亲自吩咐下的,你瞅着眼热也没用。”嘴里这么说着,心里也真有些纳闷,厨房那边儿有的是空院子,按说该安置在哪儿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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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菜脯煎饺
? 苏夫人住的客院虽不临水,却在一片松林内,引了后山一泓山泉,正好穿过客院,山泉之上,建了一弯小桥,小桥尽头盖了一个小凉亭。
泉水叮咚,松涛阵阵,一进来立时便觉暑气顿消,果然,这位大老爷会享受,只一个客院便如此,可想而知主人的院子是如何巧夺天工了。
远远看见小凉亭内却坐了两个人,一个正是苏夫人,另一个却是个青年男子,安然愣了愣,不觉停下脚。
引路的婆子见她停下,笑道:“姑娘不用拘束,不是外人,是我家夫人的表侄儿,明年便是朝廷大比之年,生怕误了时机,赶不及,家里就让表少爷早些过来,念书之余也熟悉熟悉京里的环境,正巧路过冀州,来给我们夫人请安的。”
安然点了点头,心里知道,现代几个小时就可以到的江南,在古代只能坐船,从南到北,没有一个月是到不了的,所以,才有那么多贩南北货的商人,把南边的瓷器茶叶丝绸运到北边来,去除运费跟一路的人吃马喂,仍有大利润。
正因有利可图,许多跑单帮做买卖的都把这当成一条财路,虽有些风险,只要有利,便也引的人趋之若鹜了。
以苏夫人的出身,这位表侄儿家里,必定不会太富裕,供出一个读书的不就指望着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吗,苏大人如今是冀州通判,官虽不大,却是个县城的门路,既有心入仕途,自然要勤加走动。
不过,听酒楼的管事安志提过苏通判的底细,并无什么背景,却为什么能谋了官职,且一再高升,真让人想不明白。
安然跟着婆子过了小桥,没进亭子,就立在亭子外头蹲身行礼:“安然给夫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