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嫣嫣见他突然噤了声,不由得愣了片刻。她脱下沉重的凤冠霞帔,背过身盖上被子假寐过去。黎行之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角,也脱去了外衣。今天是他和嫣嫣的新婚夜,本以为会是热乎乎的,最后被一头冷水浇的痛彻心扉。
哎……
黎行之穿着亵衣吹灭烛光,坐在椅子上没敢上床。他攥着拳头,松开,又攥上,眼泪就不经意的落了下来。很久不曾因为谁伤心了,包括爹娘,早就成为了模糊的记忆。可是近一两年,因为嫣嫣的事情,他真哭假哭不下数次,明明是心狠手辣之辈,怎么就那么禁不住心伤?
半个时辰过去了,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叹了口气,爬上床,蹭着进了徐嫣嫣的被子里,胸口变得温热,下巴抵着妻子发丝磨蹭了半天。还是不会说话的嫣嫣最好了,这样就不会骂他,更不会说不喜欢他……
他就当她是喜欢自己的,嗯,喜欢他的……
清晨,徐嫣嫣感觉脖颈湿润,扭头一看,黎行之的脸颊贴着他呢。她本想一巴掌推开他,手碰到了枕巾,也是湿的,再看看他脸上的泪痕和嘴角的哈喇子……算了,徐嫣嫣摇摇头,就计较了。其实女人心底都是有柔软之处的,若不是昨晚黎行之居然想装醉和她欢好,视婚前答应的条件为无误,她也不会真和他动怒。
毕竟两个人成亲了,她是出嫁女,也不愿意和离或者被休留下话柄给娘家蒙羞。
“嫣嫣、嫣嫣……”黎行之感觉到妻子动了,立刻慌乱的睁开眼睛,同时抽回了覆在妻子腰部的两只手,说:“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徐嫣嫣挑眉。
黎行之撇撇嘴,没吱声。
迎面不打笑脸人,见他老实,徐嫣嫣脾气也没那么差。她拍了拍他,说:“起床吧。关于府上的事情夫君还要和我讲讲。”她想起娘亲和姐姐的叮嘱,别看康亲王府人口简单,但是黎行之根本是个撒手掌柜,下面人指不定如何欺主呢。
黎行之怔了下,只觉得嫣嫣叫他夫君两个字真好听啊,不由得就把昨晚的不愉快都忘记了,忍不住立刻喜上眉梢,道:“我帮你更衣!然后咱们一起去认管事儿。”
……其实自从前任康亲王离京后,府上人员并未大换。主要是黎行之顾不得内院,转手就甩给了当年爹娘的配方和老嬷嬷之类的。他往日里有差事儿有封银,皇帝还动不动就赏给东西,外面和同僚出门谁敢让他花钱,还不停受着各处孝敬,所以府里营生账本他手头没缺过,自然看不上就不过问了。现如今王府上有了女主人,一切自然有所不同。
“帮我唤丫鬟,你也需要人帮你梳头更衣吧?”徐嫣嫣提醒他道。
黎行之目光灼灼的看着媳妇白嫩的脖颈,一头略显凌乱的发丝,心头痒痒道:“我哪里敢用丫鬟伺候?一个个就想着如何迷了我把我拉上床。”
噗嗤,徐嫣嫣见他一副受大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道:“上床有什么好,怪难受的,真难为那群丫鬟了。”
黎行之呆了片刻,媳妇这是什么意思?暗示他活不好吗!!!
他红了脸,道:“你懂什么,他们就是看中我的身份地位了,又或者想讨我婶婶叔叔他们,可劲毁我。哪里像是你看重我这个人。”
徐嫣嫣无语,说:“谁看重你这个人啦?”真会给自个脸上贴金。
黎行之也不生气,道:“反正你怎么说都成,我就这么认为的。嫣嫣,我来给你梳头吧。”他快速的给自个穿上衣裳,然后又递给徐嫣嫣衣裳,说:“我帮你套?”
“不用!”徐嫣嫣脸上一热,自个穿好了。
黎行之迫不及待的拉她坐在梳妆台,然后很细心的用梳子缕着她的发丝,道:“嫣嫣你头发养的真好。”
徐嫣嫣浅笑,道:“我娘自有一套养发的秘方。我姐姐比我的还好呢。”
黎行之撇嘴,说:“襄阳侯夫人吗?虽然她是咱姐姐,但是我还是觉得你的更好。我眼里你比谁都好……”
徐嫣嫣挑眉,摇头道:“夫君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黎行之被那句夫君甜的不成,乐呵呵的说:“我只讨好你。”
“这头发梳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不知道王爷师从何处?”
黎行之莫名觉得妻子语气不对呀,急忙澄清道:“嫣嫣,我都是看书看的。那些白面书生不就是靠着一张嘴骗的小姑娘们以身相许吗?”
“于是我是王爷第一个练手的?”徐嫣嫣笑着问他,突然发现和黎行之相处也没那么难。
黎行之犹豫的摇了摇头。
徐嫣嫣诧异的看向他,黎行之脸颊通红,说:“我拿程峰试过手。”
……
“后来把他吓坏了,我就拿自己试试……”
真是够了。徐嫣嫣决定闭嘴。
另外一边,襄阳后府内,徐念念起了个大早,有些睡不着了。
隋孜谦心疼她昨日送嫁忙活到很晚,一直陪着她躺着,不舍得让念念起床。他抚摸着徐念念消瘦的脸庞,轻声念叨:“生孩子你遭罪了,却是要好好养那么些年。”
徐念念扭头看他,平视道:“我愿意的。三个孩子的大名宫里可是定下了?”
隋孜谦点了下头,说:“我把咱俩想的字都呈上去了,最后娘娘定下了哲、宇、明三个字。哲是智慧才能的意思,宇有风度之意,明则象征光明,深明大义。娘娘是希望三个孩子不仅聪明伶俐有才能,更要做个胸中有沟壑、敞亮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吧。”
徐念念嗯了一声,道:“挺好的。”于是三个孩子的名字就定下是隋煜哲,隋煜宇和隋煜明了。
三个孩子年岁不大,却算得上是隋煜宝同辈,娘娘的堂弟们还在吃奶,同时三个奶娃子还是皇长子的舅舅们呢。
辈分可真大……夫妻俩聊着聊着,彼此都笑了起来。
“好歹这做舅舅的,还是比皇长子大了两个月呢。”徐念念自我调侃着。
“你调皮了,念念……”隋孜谦刮了下妻子鼻头,整个人缩着进了媳妇被褥里,大长腿蹭着徐念念的身子,说:“快半年了。”
徐念念脸上一热,自然晓得襄阳侯求的是什么。
她故作委屈的说:“怎么,你不是心疼我身子吗?”原来徐念念生完孩子有次醉了,主动求欢,没想到被隋孜谦拒绝了,然后她就故意再不提了。
隋孜谦郁闷极了,当时媳妇生产完未满三个月,他拿她当成瓷娃娃捧着,生怕徐念念再来个一睡不醒,他就不要活了。谁晓得媳妇这般记仇,一下子多冷待了三个月。
“念念!”隋孜谦喉咙沙哑的念着她的名字,却觉得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他的爱人,素了半年的隋孜谦好像个恶狼似的扑在徐念念身上,什么白如不宣淫,全部抛之脑后。
☆、第137章
欢好过后,隋孜谦散了架似的依偎在徐念念怀里,现如今他越来越留恋温柔乡,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就连曾经的抱负理想都变得淡淡的,只想着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至于国事儿,天下又不姓隋,他管呢?
徐念念如何没看出他的懒散,笑话道:“哎,日风见下,以前那个一本正经的襄阳侯居然在白日里欺负我!”
隋孜谦任由媳妇说笑,整个人却是更往她身上靠了靠,道:“这才是生活吧。”
“念念,我在想要不要致仕……”
徐念念愣住,说:“真想一辈子就和我囚着了?”
隋孜谦浅笑,道:“也不尽然。若是有战事,我愿意随时回朝廷助宸哥儿一臂之力。可是如今不同往日,隋家气盛,待煜宝当了皇后,怕又是一场轮回。”
徐念念嗯了一声,道:“是啊。皇后初立,皇长子不仅是嫡还是长,等来年春天开了选秀,近来一群莺莺燕燕,谁晓得皇帝还能否守得住本心呢?”
隋孜谦垂下眼眸,说:“宸哥算得上经历过先皇宠爱庶子的经历,愿可以引以为戒。”
“可是一辈子太长了。十五年后皇长子成年,圣上也不过才三十岁出头。正当壮年。”徐念念半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千尤画日渐消瘦的脸庞,还有隋煜宝当年稚气的笑容,现如今也变得小心翼翼。后宫真是个吃人的地方,好姑娘们的朝气,全都没有了。
“所以我也打算借此机会退下来。至少彼此念着那点情分。”
徐念念何尝感受不到襄阳侯心底的失落,这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少年,可是皇帝可是当爹的人了,若是长命的主儿,包不起就变成先皇那样子。
“躲远点,没准记住的都是好。况且,我瞅你近来没少看杂书,不去就去外面看看。”隋孜谦伸手摸了摸妻子的发丝,放在鼻尖嗅了嗅,说:“后半生,我就管陪着你。”
“傻瓜。”徐念念轻笑,唇尖一湿,这是一个绵长的亲吻。
没有什么深沉的情/欲,温暖而平常,却摄入人心,彼此的眼眸深处,唯有彼此,再容不得其他人和物。
他们兜兜转转,潮起潮落,寻的不过是一个暖心的人罢了。不说陪你生死,至少你生孩子的时候他在身边,每一天的清晨,映入眼帘的是这张熟悉的面容。于是不管窗外大雪纷飞,又或者是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你的心里永远是温暖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的也不过是有人愿意牵着你的手,陪你走到人生的尽头。儿时幻想的轰轰烈烈,此时却觉得万事不如,你笑着,他在旁边看着,你哭了,他将你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