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儿染了风寒,请了大夫喝了药,夜里却是更严重了。她娘见瞒不住,这才来告诉我。”安之甫道。
钱世新皱了眉头,“染了风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吃几天药便好了。婚事不能有变数,到时就算找个丫头替二姑娘拜堂,婚礼都得办。”
紫云楼里,陆大娘带回了消息,说是她的探子打听到的消息,见着安府有大夫出入,傍晚时大夫又去了一回,脸色凝重。她去找了大夫,给了银子探了话,安家二姑娘染风寒,吃了药反而更严重。已是说不得话,起不来床了。
陆大娘忧心忡忡,当年杨老爹就是这般,撑不到数日便去了。
古文达一筹莫展,他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线索。夜深了,一只信鸽飞到,古文达急忙看信。按信中所言,火速搜查了各处,很容易便找出了卢正所说的“八颗□□”,但除了那八颗药丸,其它地方再未找到跟药丸子相似的东西。他亲自领了人,趁夜黑之时,悄悄去了安若晨母亲和老奶娘的墓地搜寻,未见有明显挖掘藏物的迹象。
天将明时,古文达赶回紫云楼,却听说又有一封飞鸽传书。他一看,可以开棺。急忙再带人返回墓地,开了棺仔细搜查了一遍,仍是什么都没有。
古文达再度回到紫云楼已是中午,陆大娘与安若芳在等他。安若芳已经知道了大姐的嘱咐,她可以回家为母亲守孝了,她还需要帮着陆大娘探听安府里的情报消息。
“我愿意的。我可以做到。”当陆大娘给安若芳念完那封简短的信,安若芳一脸老成,平静地应着。
古文达回来,那表情让陆大娘和安若芳都知道了,没有解药。
“看来真得冒险一试,再吃一颗毒了。起码争取些找解药的时候。”古文达叹气。“可如何让二姑娘吃下?”
“我来。”安若芳道:“我要回家了。我还能赶上后日二姐的婚礼。”
☆、第172章
第172章
安家的请柬顺利送到蒋松手上,安荣贵回来与钱世新报,说他拖着伤负荆请罪送请柬的架式大概让蒋松有疑心,所以蒋松答应赴宴。
钱世新满意,蒋松的反应在意料之中。这人自负狂傲,觉得事情不对劲,定会想去看一看。他防着安家人,自然就疏漏了其他。
钱世新做好安排,派言遥联络打点后日婚礼之事上的各人,又嘱咐李成安于安府中务必盯好安家的动静,切不可在这计划里出了什么差错。
要扳倒龙腾,这场婚礼会是关键。
但钱世新也留了个心眼。他不希望帮着他们扳倒龙腾之后,接着被扳倒的是自己。所以钱世新想到了父亲。
钱世新再去了一趟牢狱。去见钱裴。
昨日从安府回来后,他就已与钱裴详谈过,他需要南秦的关系,需要辉王相助。钱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终于明白,其他人都靠不住,只有你亲爹爹才是真心为你的。”
钱世新不喜欢钱裴的这种笑,但他不得不承认,他自认为攀上的高枝,若没人帮他撑着点,恐怕他会摔下来。他需要父亲帮他在南秦打点关系,他相信辉王与他一样,虽与这边是共建大业的同盟,但也提防着大业成功之后被人背信反咬一口。所以辉王也需要有人接应,这个接应,是耳目牵制,最好是在边境地界。平南郡及平南郡太守,自然重要。
钱裴听了这个要求便笑:“这还用你说,他知道你是我儿子,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但他得知道,可以与我直接联络。”钱世新道:“我需要这个联络的方式,就像解先生一样,如何传消息,如何一起配合。”
钱裴道:“我昨日才给他递了消息,告诉他我儿即将安排我离开牢狱,我出去后安置好落脚处,便重新建立联络线。”
钱世新皱起眉头,昨日?昨日正是他们围剿安水街的时候,衙门的人手大多都派出去了。所以他爹爹时刻盯紧衙门动静,抓住机会趁乱行事吗?
钱世新压住不悦,道:“你想递信,可以告诉我。”
“你这不是才告诉我,你要撇开大萧这边的人,往辉王身边靠吗。我从前不知晓你的心意,自然不会胡乱生事。”
“我不是要往他身边靠,我是觉得他有用处。”
“这便对了。你莫要太清高,得放下身段,只要对方有用处,什么人都可以合作的。”钱裴教导他,“再者,我并不是提防你,而是鲁升与梁德浩,还有龙腾这些人,他们肯定都盯紧了你的一举一动,通过你递信,并不比我自己处置更安全。”
钱世新想了想,确是如此。
“明日午时囚队出发去容西矿区,我一会就去将你加到名单里。到水莲镇时,有人接应你,你到西江隐居一段日子。我找机会去看你。”
钱裴点点头,却道:“明日最后一刻再加名单。”
钱世新愣了愣:“蒋松他们被屠夫闹得一把,也是忙乱,该不会盯得如此紧。况且鲁大人在这儿,他们也没法阻……”
“防的就是鲁升。”钱裴道:“那鲁升来问了我好些南秦的事。”
钱世新再愣,这事鲁升可未与他提过半句。钱世新明白了。他点头,明日出发前再加名单也好,虽然会落人口实,但确实不那么冒险。
钱世新又道:“你不在这儿了,我得知道如何与辉王那边的人联络。我需要将屠夫引到南秦去,让那边将她杀了。在这儿动手,杀她不死,我还惹一身麻烦。”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那姑子跟疯魔似的,不知何时就会疯起来。她要求我每十日必须给她些新消息,这么短的时候,我上哪给她找消息,编得多了,她该察觉了。到时便是我的死期。”
钱裴皱起眉头,想了想,道:“我明日告诉你。”
于是这日钱世新又来了。他把钱裴与其他三个的囚犯名字加上了,衙差们准备囚车和路途安排,钱世新抓紧时间与钱裴说话。
钱裴告诉他,中兰城外的野狼山里有户猎户,眉心有痣,叫宋正。他会负责将消息递到四夏江,那儿渡口有个船户老大,叫岳福。这两人,能将消息送到南秦。
钱裴将暗语及信件里要埋的密令都仔细说了一遍。钱世新记下了。
“我已让人与他们打过招呼。待我安置好,我也会与辉王招呼一声。”钱裴如此道。“你且再应付那姑子一回,灭掉她的事,我会想办法的。我说过,这世上谁人我都不想管,你是我儿,我不能不管。”
若是从前,钱世新定然觉得这话很教人厌恶,但如今他得偿所愿,且父亲这一走还不知何时再见,他竟然觉得不那么厌烦了。
“你自己多加小心。”钱世新道。
押送钱裴的囚车车队于西城门静静地出了城,囚车上蒙着布,没人看到里头关着谁。但有人还是留了心。
没过多久,陆大娘收到了消息,流放的囚车队出城了,提前安排好的耳目在盯着车队。当日稍晚,一农夫来报,囚车队在林子旁休息时揭起过布帘,他确认里头有钱裴。
古文达得了陆大娘的消息后安排人悄悄出了城。
钱世新这一日略有些紧张,但如他所料一般,紫云楼忙着搜查静缘师太的下落,根本没注意到囚牢里押走一批流放囚犯一事,更未注意到钱裴已经离开。倒是鲁升,在傍晚时发现了这状况,过来问他怎么回事。
钱世新自然是想好了说辞的。他道这确是有意为之,防着龙腾下手。
“毕竟我爹知道的太多,他离得越远越好。”钱世新道:“大人放心。我爹的下落,只有我知道。”
鲁升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那就好。”
言下之意他听懂了。钱世新若平安,钱裴便会守口如瓶。
钱世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在父亲的囚车驶出西城门时,南城门这头发生了一点小动静。一个小姑娘从一辆灰朴朴的马车后头跳下来,冲着赶车的老汉挥手:“谢谢大爷。”
赶车老汉挥手回应,驾车走了。
这一幕本是平常,不惹人注意,但那小姑娘声音甜脆,貌美如花,看到她的人不禁多看了两眼。她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身上都有些灰,似乎赶了挺长的路。走进城门时,包袱松开了,里头的果子撒了一地,她惊叫一声,赶忙转悠着去捡。守城的官兵帮了她的忙,得了她的感谢。官兵问她去哪儿,她说她回家,她家就在中兰城。那声音听着颇是欢喜,大眼睛笑起来弯弯的,让人印象深刻。
之后稍晚,安家炸了锅。失踪许久的四姑娘突然回来了。
门房傻眼状看着似乎长高了些的四姑娘穿着身粗布衣,背着个破包袱,冲他笑着道:“我回来了。”
门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眼睁睁地看着四姑娘蹦进了府里,一边跑一边大声嚷着:“娘,娘,我回来了。”
直到安若芳跑得不见了踪影,门房才想起来,哎呀,忘了告诉她了,她娘,没了啊。
安家好半天才消化过来四姑娘真的平安归家的事实,而安若芳从嚎啕大哭到抽泣也似乎终于接受了她娘亲离奇死亡的现实。
安之甫问清了小女儿离家的经历,也将段氏去世的对外那套说辞说了。安若芳听着听着,猛地扑过来将安之甫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安之甫怀里,似哭得说不出话来。安之甫心虚,抚着她的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莫伤心,还有爹在呢。爹疼你,绝不让别人欺负你。”
谭氏与薛氏看着这副父女情深的景象,皆不言语。
安若芳回家半日,问了无数问题。娘怎么死的?大姐呢?爹怎么样?哥居然去衙门当差了?二姐居然要成亲了?三姐也定亲了?五弟还是这么淘气吧?还好,还有五弟没有变。
安若兰见得妹妹回来,心情很好,拉着安若芳说了许多话。将这段时日城里发生的大小事都告诉了她。还邀安若芳晚上到她那儿睡。毕竟四房院子早冷清了,都没收拾。
夜里头,安若芳去探望二姐。今日只有她没来,听说病得颇重。安若芳一派天真,趴在安若希的床前,看着她病重昏沉的模样,握着她的手道:“二姐啊,我大难不死,是个有福的,我把福气给你,你快些好起来。”